祝童正在傾聽。
蕭蕭默默的把MP5交給他,裡面錄製著楓盧內的談話。
「你怎麼看?」
「只要主任覺得好,就好。」
「一千五百萬美金,看起來人家出價不錯啊。」
「主任價值連城,可惜,只是溢價。」
祝童苦笑著給蕭蕭佈置個任務,馬上致電上海,讓籌備處副主任張雪丹召集金融小組成員加班。
明天早晨五點之前必須核算出威爾遜夫人持有的合聯船舶百分之八的股份的價值,包括一個月前,現在,和福華造船成立後三個階段的價值。
接下來,他分別給於藍和黃傑掛了電話,詢問他們在三天內能否各自籌集到兩億人民幣的現金。
人家也需要算賬,但是都答應在明天上午八點之前給他確切答覆。
接下來,祝童又泡進溫泉,思考著自己該怎麼辦?接受威爾遜夫人的建議,與井池雪美訂婚,似乎是現階段的最佳選擇。
這一生,他唯一希望共度一生的女子是葉兒,只有葉兒讓他對婚姻充滿了渴望。
可是,他已經與葉兒分手了,結婚就變成一個遙不可及的存在。
井池雪美的美麗只讓他感到刺激,卻從未有過與她相伴終生的**。
九津已經是午夜了,此刻的上海應該是十點多,葉兒在幹什麼、她和誰在一起?
祝童心裡忽然湧出強烈的衝動,想要打電話給葉兒,就是聽聽她的聲音也好。
可是,他又沒有絲毫的理由這樣做。兩人之間已經沒什麼關係了,葉兒雖然名義上屬於福華造船籌備處……應該是聯絡處的職員,實際上是位隸屬於王向幀的金融小組的警官。她身上還有配槍。
威爾遜夫人的話又在他耳邊響起:五月是一年中最美麗的季節,我很希望能在愛丁堡,把兩位幸福的年輕人介紹給社交界的朋友。
接受威爾遜夫人的建議,當然是個很好的選擇。可是……祝童早就嗅到陰謀的味道。想到,井池雪美在東京時的猶豫,她說:今年二月愛丁堡遭遇寒流。莊園裡花圃……
井池雪美早就知道威爾遜夫人要說什麼,這次談話本就蓄謀已久。時機選擇的真好啊。
祝童心裡泛出一絲苦澀,這苦澀迅速蔓延開來充斥心海,捲起滔天巨浪,他禁不住低吼一聲,把整個身體埋進溫泉。
蕭蕭正在緊張的工作著,通過網絡與上海保持密切接觸。
祝童頭髮濕漉漉的,披一件睡衣走進來,臉上看不出有什麼表情。
「情況怎麼樣?」
「張律師已經把金融小組的人接到船上,十分鐘之前已經開始工作。」蕭蕭飛快的說,她正在接收一份文件;「吳主任剛才來電話,說韓海船舶發來傳真,要求協商解決雙方之間的誤會。就在今天下午,韓國駐上海領事館派人到金茂大廈詢問事情發生的經過。主任,政府方面開始介入,這件事是不是可以收場了?」
祝童坐在蕭蕭身邊,仔細研究著吳瞻銘傳來的文件。其中包括一份在上海有相當影響的報紙上登出的相關報道。
李正勳給出的解釋是,這件事與韓海船舶集團公司無關,完全是他的私人行為。李正勳在接受採訪時說,他與福華造船的李主任有過一次不太愉快的晚宴。當時,他完全被李主任的傲慢激怒了,所以才會有如此不理智的行為。
李正勳用大量篇幅描述了李想在晚宴中的表現,強調說:如果李主任不說首爾曾經是漢城,這件事就不會發生。在他看來,那是不可接受的侮辱。
人家開始反擊了,韓國媒體也開始大範圍報道這件事,並且,用一個很牽強的借口,把這件事上升到民族尊嚴的層次上。
祝童嘴角浮起笑紋,自嘲的說:「自作孽不可活,蕭蕭,你認為即使我們現在收手,人家肯領情嗎?不會的,他們的反擊剛剛開始,怎麼可能接受被帶上一個不名譽的帽子。人家就是死,也要死得有尊嚴。」
「可是主任……」蕭蕭擔心的看著吳瞻銘找人翻譯過來一份份韓國剪報,隱約意識到事情的走向;「真得會死人嗎?」
「所以,我不可能見李正勳。哼!我不會給他任何做文章的機會。惹到我,就要付出代價。」祝童眼裡射出冷酷的光,站起身在房間裡轉幾圈,停下來後說:「讓吳主任明天上午以我的名義發佈聲明;第一,今年一月份,福華造船籌備處一行三人是收到三家韓國企業的邀請後,才啟程赴韓國考察。這三家企業的分別是,韓海船舶集團公司,重宇造船公司,TWB造船企業。吳主任可以把我們與他們的往來資料公佈出去,同時要說明,這些文件可以證明,在我們去韓國之前,韓海船舶集團公司已經策劃好了這個騙局。吳主任可以代表我嚴厲譴責對方違背事實的狡辯,還有,他可以對媒體說,我不可能聽一個騙子的解釋。」
祝童說完,稍等片刻蕭蕭才輸入完畢。
祝童看一遍,示意可以了,蕭蕭又修改一番,發給吳瞻銘。
「這樣可以嗎?我覺得還不夠啊。」蕭蕭不相信吳瞻銘的聲明能起很大作用。人家打的是民族主義的招牌,不想講道理。
祝童神秘的微笑一下,拿起蕭蕭的手機,伸出手指豎在嘴邊「噓」一聲,隨即撥通一個很熟悉的號碼。
撥號音響了一聲,隨即傳來一曲熟悉的樂曲,葉兒最喜歡哼在嘴邊的《約定》。
接著,葉兒的溫柔的聲音傳來:「喂,蕭蕭啊,你搞什麼鬼,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祝童輕輕把手機放在蕭蕭嘴邊,按動一個鍵,使自己能聽到葉兒的聲音。
蕭蕭慌亂了瞬間,隨即說:「知道啊,你沒去船上嗎?金融小組今天晚上加班,老闆需要一些資料,很急的。」
「沒有啊,我現在……蕭蕭,你的老闆……他在做什麼?」
「我的老闆難道不是你的老闆?」蕭蕭媚笑著瞟一眼祝童,接著說:「他在泡溫泉呢,據說這裡的溫泉對他身上的傷很有好處。葉兒,你應該去船上,明天早晨五點之前,老闆必須得到結果。我怕他們忙不過來,你掌握的資料多,應該能幫上大忙。」
「他的傷,還好嗎?」葉兒語調低沉。祝童聽得一陣心酸,握住手機的手微微抖動著。
蕭蕭抓住祝童的手,穩定住手機,說:「老闆是神醫啊,他很會愛護自己的。可憐我們這些打工仔,到現在還不能睡覺。咦!葉兒,我們已經有段時間沒見面了,你現在忙什麼呢?我前些天一直在金茂都,也沒見你去上班,你就不怕被老闆炒魷魚?」
「哼!誰稀罕給你們老闆打工。」葉兒似乎想到祝童的無情,語帶憤然;以祝童和蕭蕭對她的瞭解,葉兒這樣說話,其實已經心軟了。果然,她接著問:「蕭蕭,你剛才說明天早晨五點,老闆要什麼東西?」
「以前的TWB造船企業,現在的合聯船舶,老闆需要一個評估報告。葉兒,你接觸的資料多,老闆正和一個狼外婆談判,需盡可能多的資料。」
祝童想笑又不敢笑,蕭蕭用「狼外婆」來形容威爾遜夫人,真有點貼切呢。
「可是,我現在不方便去啊。你讓老闆給小於打電話,他會幫忙的。」
那邊有人說話,葉兒顧不上說再見就掛機了。
祝童心裡籠上層陰影,因為大火輪的死,葉兒果然在接受調查。
「老闆,葉兒建議你給於秘書打個電話。」蕭蕭提醒道。
「是啊,我這就打。」祝童驚醒來,撥通小於的電話。
小於問清楚什麼事後,很爽快的答應幫忙,表示馬上派兩位財務專家去「東海騎士」號,配合金融小組的工作。
祝童很小心的問起葉兒的事,小於說:「這是必須的程序,如果不是那份法醫鑒定報告,這件事已經結束了。黃警官正在和上海警方交涉,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
「法醫鑒定報告?哪家醫院開的?」祝童近期住在霞光寺,回上海就來日本了,不清楚還有這檔子事。
看來,即使是警官開槍,也有很大的風險。
「死者家屬對原來的法醫鑒定報告提出異議,他們委託新榮醫院重新鑒定。可能角度不同,這些專家認為,死者在入水前已經死了。」
「有什麼不同嗎?」祝童問。
「有很大的不的不同,上一份鑒定報告認為,死者中槍是事實,如果他不選擇跳水的話,就沒有生命危險。李主任,這件事一兩句話說不清楚,你那裡進行的怎麼樣?首長希望你盡快回來。你知道,韓國方面正在施壓呢。」
「我很快就回去。於秘書,請轉告首長,如果我解決了韓國人的問題,他要盡可能的幫蘇小姐早點脫身。」祝童提條件。
小於笑道:「那是當然,蘇警官是金融小組的人,首長不可能不考慮。可是這兩天韓國人鬧得太凶,首長一直在開會。」
「最遲明天,這件事會有個最後結果,不會再有人浪費你們首長的時間了。」
「但願吧。」小於不相信。
祝童又想起霧夜甲板上葉兒的猶豫,在那個關鍵時刻,她沒把槍交到祝童手上。祝童對此一直耿耿於懷,認為自己在葉兒的心裡是一名江湖騙子,而不是愛人。說到底,在葉兒心裡還是有道溝啊,自己難道需要一個女人來保護?
現在,從事後結果看,葉兒的猶豫又不是沒有道理的。如果自己摸過那只槍,此刻根本不可能來到日本。
有人死了,有人在以此做文章。不只葉兒要遇到嚴格的調查,自己也會惹上數不清的麻煩。小於說,葉兒正在因為隱身人的死而接受調查,調查的內容之一就是,葉兒有沒有把槍交給別人?
祝童想,如果葉兒的槍上出現自己的指紋,如果葉兒真把槍交給自己了,並且自己使用過,現在麻煩真的很大很大。
祝童掛斷電話,撥通另一個號碼,這次通話對象是台海言,他只說了六個字:「燕子,該你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