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剛過,南海宮瀾每天都有會員聚會,大廳的沙發上的客人明顯比往常多。
不少客人都認出了「神醫李想」,有兩個「宮廷」會員上來和祝童打招呼。
祝童隨口把黃海介紹給他們,這裡的會員都是上海灘精英中的精英,也就是人精,自然知道黃海的來頭。應酬幾句都識趣的告辭了。
祝童以自己的貴賓卡開了個房間,青梅說,只有這個房間是空的了。
「原來如此啊。」祝童進入房間感慨萬千。
怪不得這個房間沒人願意用,原來是田旭洋田公子花重金裝修的那間。
曲老億如今是南海宮瀾的股東,他是生意人不常來上海,不會任憑如此大一筆錢閒置。所以,這間包房就稱為南海宮瀾貴賓級的頂級包房。
可是,南海宮瀾的頂級會員多是生意人,講究排場、享受、文化、品味的同時,更重視風水和氣運之類玄妙的東西。田公子自從有了這間包房,好像運氣就變壞了,如今竟然瘋掉了。
漫江花雨的太師府也有類似遭遇,所以,這兩間頂級包房大部分時間都處於空置狀態。
黃海對包房裡的古典氛圍十分滿意,從博物架上拿起只侍女花瓶,說:「這東西至少也值十幾萬吧?李主任,你現在的生活比起剛來上海時可謂天壤之別。這樣的東西,一般人輕易看不到,就是有也會藏在箱子裡。」
「黃警官不是一樣?一年前你在上海,現在高昇到北京了。嘖嘖,公安部經濟犯罪偵查局,九處處長。黃處,有什麼案子需要我配合?」
祝童手裡拿著黃海的證件,一進門,黃海就把它遞到小騙子手裡。
這樣做能省去不少解釋的時間,深層的意思在於,黃海要借助這個動作對面前這個帶著李想面具的騙子施加心理壓力。
他的目的達到了,黃海如今的身份確實對祝童造成了巨大的震撼。他雖然不清楚公安部經濟犯罪偵查局的具體情況,但是僅從字面意思就能看出,謝家這回麻煩大了。
不止如此,如果黃海願意,他如今的身份有足夠的權限和資源調查與自己有關的所有事;包括山東半島的望海集團和天麗科技。王向幀對黃海的制約已經變得可有可無了。
侍者送上茶具和幾碟干鮮茶點,祝童要了瓶白酒,黃海說,工作時間他不喝酒,喝茶就行。
兩人剛要說話,Della忽然闖進來。
她一襲素淨的白色晚服,腮染微暈,秋水般的眼眸飽含風情。她本是天生美人胎子,如此裝扮好似九月雛菊,由股令人愉悅的忘俗之美。
「李主任,黃處長,難得遇到你們兩位湊到一起。不冒昧的話,敬兩位一杯。」Della細長的指尖捏著只高腳水晶杯,淡黃色的液體表明,杯中洋酒有頗高的度數。
祝童笑言:「Della的消息好靈便,我剛剛才知道黃處高昇了。」倒上杯白酒和Della碰杯。
黃海的反應不冷不熱,舉起茶杯和Della碰一下,說:「對不起,我不喝酒。」
「是不是不方便啊。」Della意有所指的抗議道。
「是不方便,我已經戒酒了。」
「黃處好大的架子,算了,不在這裡討嫌了。李主任,我在宮廷,有幾個朋友聽說你來了,想請你過去坐坐。不要讓大家掃興啊。」
Della很識趣的不再招惹黃海,向祝童發出邀請。
「等一下吧,如果時間允許的話,我當然不會讓美人失望。」
「還是李主任善解人意,不像有些人。好了,不打擾你們了,會見。」
Della搖擺著蜂腰走了,兩人再次落座。
黃海說:「她的朋友太多了,李主任,她對你很感興趣啊。」
「我認為,Della對黃處的興趣更大。」
他們各顯峰機,說完相視大笑,一切盡在不言中。祝童知道,黃海如此對待Della不會沒有原因。按照向老的說法,范老一旦知道金菊花的內幕,范西鄰和Della的好日子就算到頭了。問題是,由誰出面對范老挑破這層紙。
王向幀和向老都不太可能,目前看來,黃海的可能性比較大。
「王覺非已經確認出逃,事件的影響正在擴散,李主任,你對這件事有什麼好說的嗎?據我所知,你在海洋醫院被認為是王覺非身邊的第一紅人。」
祝童對王覺非的事早有心理準備,只是沒想到會由黃海出面詢問。在他看來,這應該是屬於上海警方的事。
「我也很意外,來上海之前我對王院長的事知道的並不多。」他泛泛道。
「有人舉報說,你和王覺非一起貪污了海洋醫院一千一百萬公款。警方已經立案了,我不相信這個指控,你不會那麼笨。」
王覺非臨走之前弄走了海洋醫院一千一百萬?祝童聽到這個消息頭都大了,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並且,黃海說不相信的背後,有個更大的陷阱。
他苦笑著搖搖頭:「沒想到他會那麼貪婪。這一來,海洋醫院有一批人要倒霉了。」
「這件案子不歸我管,今後會有人找你查證。如果沒問題的話,最好配合他們。不容易啊,這幾年上海出走的貪官太多了,他們的壓力很大。希望你能理解。」
「一定,只要時間允許,我一定配合。」祝童後悔了,後悔不該讓王覺非離開上海。現在想來,他即使出事,對自己的影響也不會比現在更嚴重。可以想見的是,一定會有人拿這件事做文章,把自己和王覺非的潛逃聯繫起來。
「今天找你主要是兩個案子。」黃海話鋒一轉進入主題;「我這次帶一個組來上海,主要調查兩樁洗錢案。一個是海岸共榮基金,他們的問題很明顯,謝家經營的地下錢莊在上海以及周邊地區活動了有年頭了,我這次的主要任務是打掉這個地下錢莊。我的同事前期做了大量的工作,他們發現,你和謝家人有交往。所以,我希望得到你的幫助。」
「我和謝晶只能算認識,錢莊的事,知道的並不多。」否認是不明智的。
祝童沒想到謝家早在警方的視線內了,他的信心幾乎降到了最低點。八品江湖,誰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呢。
「這一點我也想到了,謝晶已經出境,我的同事故意放出風聲,他們被驚動了。」黃海很有把握的說;「在此之前,謝家的在上海的資金賬戶已經被凍結,除非他們不想要這些錢了,除非他們不想在中國發展。」
黃海在祝童眼裡變得陌生了,如果凍結謝家賬戶是他做主選擇的話,這一招正擊中謝家的要害。在這個時間點上,謝家正在轉型,從地下錢莊轉向正當投資公司。海岸共榮基金建立不到一年,謝家大部分的錢都在這個基金內。沒有了這些錢,謝家幾十年就算白忙活了。
「需要我做什麼,黃處請直說。」祝童品出,黃海話裡有話;兩個「除非」代表這件事還有轉機。
「我想要一份資料,你可以對謝晶說,她如果在一周內回到上海,我保證她的人身安全。但是,謝家必須把這些年的客戶資料交出來,還有洗錢的資料。國際合作需要翔實的證據,我們需要用這些證據去追查被他們洗出去的錢,還要知道哪些錢是經由他們的手洗進國內的。如果他們答應的話,謝家被凍結的資金,可以解凍一部分。」
「我會對謝晶傳話,但不保證能成功。」祝童考慮再三,點頭答應了。
謝晶回上海後的安全,不只是黃海作保,讓祝童傳話的意思是邀請他也作為保人之一。
關係重大不能不慎重。謝晶如果想拿回一部分資產,必須用以前的資料做交換;這也是生意。顯然,黃海很瞭解祝童的身份,知道他在江湖上的份量,現在不是推脫的時候。祝童還想到,黃海要謝家的資料可能與王向幀有關。從某個角度來說,也是件對自己大有好處的事。
別看有些人在媒體上叫的那麼凶,他們和他們背後的人底子裡只怕都不會太乾淨。如果黃海手裡有了謝家的資料,哪怕只用這些資料辦成一兩個案子,必然會在那些人心中產生巨大的震撼。
「只要謝晶回來,別的事就由我們做。謝謝你,敬你一杯。」黃真誠的說。
祝童飲下杯中酒,腦袋有點暈。不是他喝多了,是蝶神又開始折騰了。沒有了蓬麻功,他的身體顯得太脆弱了。蝶神隨時都可能折騰得他頭昏腦脹。還好,它喜歡酒。
「第二個案子是有關聖麗園集團,李主任,你對余曉江這個人有多少瞭解?」
「認識,點頭之交。我和他算不得朋友。」
「對聖麗園,你有什麼看法?」黃海表情變得嚴肅,燃起支香煙,說:「從宋小姐那裡,我們有了初步發現,聖麗園只怕不簡單……」
宋小姐的香水果然被黃海看出名堂了。
理想與現實之間總是有不小的差距,很多情況下,互相之間的距離能大過南轅北轍。
祝童思索著該如何回答黃海,腦子卻不禁想起自己為什麼會來上海,並捲入如此多的是是非非之中。他已經被迫放棄葉兒,放棄這段刻骨銘心的感情,可是,人還要留在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