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會的時間不是六點,而是八點。
因為人物敏感,飯局的地點比較遠,在旭陽集團的水鄉人家。這個時段,上海的交通一向很繁忙,所以要提前兩個多小時出發。
祝童的安全當然用不著程震疆操心,他的座駕周圍,隨時有兩輛石旗門的的士戒護。
水鄉人家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光彩,自從群蛇事件後,水鄉人家已經處於停業狀態。一個鬧蛇的所在,至少女士們會敬而遠之。
陳依頤提前半小時到達,更早來的服務生收拾出一所小樓,作為今天約會的集合地。
寶馬X5停穩,祝童看到陳依頤正在湖邊亭亭玉立,走過去。
「依頤,還感到可惜嗎?」
「是啊,哥哥最喜歡這片園林。他曾說過,等老了,就搬到這裡享清閒。」
天已經黑透了,站在這裡看不到遠處那片田公子靜心佈置的園林,只是湖畔的景致已經很能表達主人對這裡的喜愛了。、
田旭洋擁有的只是那片不到二十畝的園林,水鄉人家的大部分土地都只是租用性質。
遠遠的,傳來幾聲犬吠。風,呼呼吹動樹梢,發出尖利的嘯叫。
陳依頤挽住祝童的手臂,低聲說:「主任,我有點害怕。」
女孩子表現出恰到好處的軟弱,很能激發起男人的雄心。彭湖正好走到近前,笑道:「有什麼可怕的?這裡的蛇不是已經清除了嗎?」
「我不怕蛇,怕你這樣的人。」陳依頤白了彭湖疆一眼,以她的身份不必在意這個年輕的白領。
彭湖更不在意,能近距離接觸到身家億萬的**繼承人已經讓他很滿意了;一段時間接觸下來,敢於在陳依頤面前說幾句不鹹不淡的話,更是種享受啊。
林間閃過車燈,一輛普通的商務車駛進來。
今天的主賓,萬家生佛到了。
萬家海似乎任何時候都樂呵呵的,胖胖的圓臉上堆滿謙虛的笑。
瘦子盛福的眼睛好像永遠睜不開,永遠看著你的下半身,永遠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不瞭解的人,只從表面看不出這個組合就是手眼通天財大氣粗的江浙大玩家萬家生佛。尋常人也請不動這麼一尊佛。
可是,今天請客的主人是曲老億。
祝童、陳依頤、萬家生佛都只是曲老億的客人而已。
看到主賓就感覺情況有點反常:客人已經到齊,主人卻還沒露面。
「你就是李想?」萬家海四周打望一圈,來到祝童面前,伸出手;「曲老億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久仰久仰。」
祝童正要說話,盛福嘴裡冒出一句:「曲老億呢,他不該遲到。」
「我一直都在。」樹影下傳來一陰測測的聲音,曲老億長衫步履緩步而出。
萬家生佛嚇了一跳,連祝童都感到意外。曲老億竟然是走著來的。
「入席吧,我今天準備了幾個好菜。」曲老億拍拍手,耳邊傳來一陣絲竹聲。
尋聲望去,人工湖湖面上亮起串串宮燈;一隻朱紅畫船緩緩靠岸;甲板上,五個眉目如畫的女官裝扮的樂女,正演繹江南小曲。
彭湖何曾見過如此陣仗,從看到萬家生佛那刻他就開始退縮,遲疑在祝童身後不肯登船。
「你和他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小騙子低聲笑問;「沒關係,人家是大玩家,可能你以為天大的事人家早忘了呢。」
陳依頤也不適應,昨天曲老億借場地時心裡就惴惴的,今天被祝童硬拉來見兩個土財神,她還有點放不下身架。
畫船徐徐離岸,曲老億放下垂簾,指著桌上的幾碟小菜說:「請隨便,不必客氣。」
碟子裡是一碟乾果,有核桃有花生,一碟水果是葡萄。這些東西如果算得上好菜?
祝童首先把葡萄端到陳依頤身邊,說:「曲先生好大的收筆,我替陳小姐先挑了。」
盛福手疾眼快,抓起那對核桃,枯瘦的臉上難得擠出點笑容;也不說話,只在手裡摩挲著。
「唉!就兩樣好東西,曲老億越來越小氣了。」輪到萬家海,他抓起一把綠油油的蓮子,樂呵呵的套在手腕上;正是一串翡翠佛珠。
彭湖這才曉得,桌上的東西都不能吃,是主人為客人精心準備的見面禮。留給他的選擇只剩下幾顆黃玉花生和黑玉瓜子,他躊躇片刻,抓了幾顆黑玉瓜子。
祝童露出滿意的笑,把黃玉花生給了蕭蕭。
「好像少了點什麼?」萬家海詫異道,祝童還空著手呢。
「我啊,要這幾隻盤子。」祝童把四隻碟子歸攏到自己面前。
「嘖嘖!走眼了啊。我們所有的東西加起來,也沒一隻官窯碟子值錢。」盛福旋轉著手裡的玉核桃,故作惋惜狀。
曲老億哼一聲:「得啦吧,我知道二位加著小心呢,看不上老區的破爛玩意兒。怎麼著?害怕老區給你們下套,擺一出鴻門宴?就憑二位的身家,些許人工湖能翻出多大的浪花?大上海二位也是橫趟著過。」
萬家海笑瞇瞇的伸出胖手,比劃著:「老區手裡哪樣都是寶貝,大家都知道。我是揀順眼的挑,老盛身子骨弱,弄一對玉髓核桃補元氣。話說回來,有老區出面,上海灘誰能不給面子?李主任,您說是吧?」
「各位前輩的機鋒,晚輩聽不懂。」祝童謙遜的笑笑,此時此刻還不是他說話的時候。
盛福瞇著眼瞧瞧祝童,又瞧瞧陳依頤,用招牌式的陰陽怪氣的語調說:「好一雙璧人啊,我如果能有你們這般年輕,就不會如此小氣了。唉,老區莫怪,我們呢,看不清這潭水的深淺。隨便應承簡單,怕沾上水腥啊。」
祝童不吃這套,嘿嘿笑道:「我個陳小姐之間只有純潔的友誼,二位看起來更般配。」
盛福的臉色有點發綠了,卻又不敢發作,咬著嘴唇思量著什麼。祝童的意思是,他和陳依頤即使有什麼也是男女之間的事,而萬家生佛卻是兩個大男人。
彭湖這才看明白到大玩家的心計,萬家生佛不是不識貨,而是不想粘便宜。
他忽然感到有人拽自己的衣袖,扭頭看到蕭蕭正在使眼色。就很識趣的站起來,與蕭蕭一道退出船艙。這樣的場合,不是他們久呆的地方;見識一下即可。有些話,也不是他們能聽的。
蕭蕭和彭湖剛退出,柳伊蘭就捧著一套茶具走進船艙;挨著陳依頤坐下,嬌笑道:「萬老闆,上次您到漫江花雨捧場,也不提前打個招呼。我怕招待不周慢待了貴客,又怕打擾了您的興致,好為難啊。今天就給您泡杯茶,算是賠禮了。」
萬家海連忙站起來,呵呵笑道:「使得識得,我為柳老闆掃爐。」說著,真個拿過茶爐,用一把毛刷輕掃爐底。
「老萬看到柳大姐就沒骨頭了。」盛福陰陽怪氣的又冒出一句。
柳伊蘭冷著臉:「姓盛的,老娘用不著恭維哪個。萬老闆算是我的半個朋友,
你那些酸氣,別在我眼前冒。老娘聽不著。」
「嘿嘿,被柳大姐罵兩句,渾身上下都舒坦。」盛福沒惱,還很受用的樣子;還取出一隻折扇,擊節吟哦道:「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柳大姐,我聽說你最近手頭吃緊,只要一句話,多少錢都使得。」
「多謝了,只怕這樣好事老娘消費不起。」柳伊蘭橫他一眼,盛福身上的肉又癢了三分。
祝童和陳依頤很意外,面面相覷;不知人家還有如此嗜好。
曲老億臉上的嚴霜也化去:「你這身賤骨頭。」
火爐燃起,船艙裡的氣氛也和諧了。
盛福喝下柳伊蘭遞來的茶,順便摸了下她的玉手,很受用的又享受了一頓臭罵,才打開話匣子。
「曲老闆,明人不說暗話,我們知道您今天為什麼請客。最近一段時間,老萬在北京,我在上海。人見了不少,話聽了不少。可是,到現在還沒有拿定主張。如果您有什麼建議的話,不妨明說。錢嗎,咱們不缺,還是那句話,怕引火燒身啊。」
曲老億抿著茶沒說話,祝童知道,該自己出馬了。他輕輕喉嚨:「兩位,今天算是第二次見面了。月前在鳳凰城,曾有人對我說,兩位正與基普森經濟研究中心的卡爾,也就是卡姆萊爾.施瓦茨先生接觸。我當然不信了。萬家生佛的名號在那裡擺著呢,你們不會做撬牆角敲邊鼓的事。便宜誰都想占,但二位不是那樣的人,不會讓晚輩為難。」
「是金菊花給你的消息?」萬家海搓著手搖起腦袋;「我最看不得那小子,躲在娘們背後,算計來算計去。等他老爹不在了,有的他好看。」
「范老的身體很好。」祝童盯著萬家海,很明顯,這個人比瘦子盛福更實際。
萬家海和盛福對視一眼,隨即都把目光轉到祝童身上。
「我是范老的主治醫生,今天晚上……」祝童抬手看看手錶;「半小時前,王先生親自到海洋醫院,邀請范老出席一個小範圍的茶話會,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到錦江了。」
范老能出席茶話會,並且他的主治醫生不在身邊;這表明,老人的身體已經恢復到相當程度了。萬家生佛能玩到現在的場面肯定不是傻瓜,他們默不作聲的在考慮范老出面為王向幀撐場面,局勢會如何變化。
盛福打了個電話,低聲說了句什麼就一直在聽,其間只嗯啊幾聲。
他在確認消息的真假。爬^書^網,本章節由""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