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面具 第十六卷、雜味鍾博 六、殺手(上)
    夜幕降臨,鳳凰城被沱江流連出的浪漫籠罩。

    井池雪美被朵花鼓惑,要去跳巖放河燈。

    吃過晚飯,年輕人就走出陳家客棧,只有野村花海和蝶姨依舊陪著兩個老人打麻將。

    鳳凰城內大約還安全,所以祝童沒什麼意見。

    黃海和葉兒還有點擔心,下午的牌局之所以解散,是因為黃海接到王向幀打來的電話。祝童不清楚王向幀說了什麼,但黃海的情緒有點低落,事情應該有了什麼波折,至少不會如預計的那麼順利。

    按照以前的約定,井池雪美還要在這裡呆七天,祝童有點懷疑,七天內會不會出現王向幀希望的轉變。

    與往年一樣,這個季節的鳳凰城依舊沒幾個遊客,跳巖上放河燈的只有兩對情侶。

    朵花、井池雪美每人買下一筐河燈,蹲在跳巖上嬉笑著享受難得的輕鬆。

    葉兒沒放河燈,她在跳巖上守在井池雪美左側;黃海在右側河岸上。

    最輕鬆的是小騙子,坐在江左岸邊酒吧裡,推開格子窗欣賞沱江夜景。

    半輪明月升起在虹橋上,清清江水灑上月華,串串河燈就如一個個美麗的夢幻,飄蕩向遠方。

    「要下雪了。」耳邊響起個熟悉的聲音。

    祝童轉頭,對面坐下個身材嬌小的女子。

    「煙子?你怎麼會在這裡?」

    「很意外嗎?我還俗了。」煙子理理頭上的短髮,嫵媚的笑著。她如今的裝扮與三年前兩人第一次見面時差不多,一副戶外旅行者的做派。

    煙子熟練的抽出一支煙,含在唇邊;祝童「啪」一聲按開ZIPPO火機。

    「謝謝,我自己來。」煙子扭頭讓開,拿出枚細長的銀質火機,卻不點燃,只在手裡把玩。

    小騙子搖頭笑笑,煙子以前不知道ZIPPO內的秘密,即使江小魚吃過這只火機的虧,也不應該表現的如此小心。

    侍者走來,為煙子送上一瓶紅酒,順手為她點上香煙。

    「謝謝。」煙子給侍者一個微笑,徐徐噴出一縷煙線,卻凝而不散,在兩人之間形成個心形煙圈。

    「祝郎,還記得我們在一起的日子嗎?這一年我時常回憶那些時光,每次都想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離開我?有什麼不對的,我能改,只要你說出來。」

    祝童取下眼鏡,瞇著眼睛注視著煙子:「希望聽實話嗎?」

    「當然。」煙子眼裡閃出希翼的光芒,心形煙圈失去支持,消散了。

    「你做的很好,主要原因在我,是我厭倦了那樣的生活,想過幾天平常人的生活。煙子,如果要說你的原因,現在想來只有兩點。一是你不該隱瞞身份,五品清洋的大小姐能看得上我這個江湖浪子,該是多幸運的事……。」

    「我對你說了。」煙子著急的打斷他,辯解道。

    「那是一年之後,開始你只說是嵋山派弟子,沒說五品清洋,也沒說過你的哥哥江小魚。」

    「如果是因為我哥哥,我道歉。但是當時我不敢說,因為哥哥曾經得罪過祝門大師兄,我怕你有看法。」煙子神色黯然,自顧自倒上一杯酒,仰頭喝下。

    祝童也啜一口清茶,轉頭看看窗外;看樣子,井池雪美沉浸在放河燈的遊戲中,一時半會兒不會結束,應該還有點時間。

    「好吧,這個說法我能接受。第二點是,你太貪心。祝門有規矩,做生意要量力而為,更要適可而止。你喜歡冒險,我們如果還在一起的話,早晚要翻船。那時不只是你,我和祝門都要被連累。所以我才選擇離開你,暫時拋開生意,等事情靜下來再說。」

    煙子注視著祝童,幾次要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祝童是那麼聰明,任何辯解都是徒勞的。

    「你現在得到安靜了嗎?」

    「沒有。」祝童微笑著看向跳巖上的葉兒;「但是我得到了更寶貴的東西,煙子,我們在一起本就是個錯誤,那不是愛情。我能為她拋開一切,乃至這條命。只要需要我能為她去死,如果誰敢傷害她,我會讓他生不如死。」

    當著過去的情人說另一個女子,渲染這段感情的濃烈,本是最忌諱的事。但祝童就是要刺激煙子,此時此刻,他本感覺到煙子的到來不簡單,她手裡細長火機的一端一直在對著自己,細長的手指一直沒有離開火機的按鈕。出於祝門弟子的本能,他隱約意識到那不是只單純的火機,與自己的ZIPPO一樣,大約也是件精巧的暗器。

    緣寂師太最著名的本事是笑裡藏針,以煙子如今的修為,口舌之間大約還彈不出細若牛毛的青蜂針;但祝童懷疑她手裡的火機是否就是一個發射青蜂針的機關。

    煙子果然被激怒了,緊咬牙關看向窗外。就在她失神的瞬間,祝童手中的茶杯閃電般扣向煙子的右手。

    「啊!你做什麼?」煙子驚呼一聲,摀住手腕;茶水灑滿桌子。

    「不做什麼,我不想做個不明不白的冤死鬼。」祝童搖晃一下手裡的茶杯,湊近桌上的蠟燭仔細查看。

    細長的火機已經碎裂成兩段,茶杯壁上果然有幾枚青蜂針,煙子在他出手的瞬間已經按下發射按鈕。

    「你不該那麼多廢話,既然做殺手,就要乾淨利落。」祝童右手轉動鳳星毫,涵養片刻,針體上的黑晶閃爍幾下。

    「瞧,我也有針。」煙子剛一迷惑,卻見祝童手指輕彈,一絲熱流從頸部左側浸入體內。

    「你應該這樣做,既然要出手就要快,不給對方任何機會。」祝童站起來,探出手要取紮在煙子頸部的鳳星毫。

    煙子靈巧的閃開,剛要逃離這間酒吧,忽然感到胸口劇震,週身的力氣被抽空般,連手指也動彈不得。

    「記得付酒錢。」祝童摘下鳳星毫,仔細擦拭幾下小心的放進袖口。「你沒機會了,今後你的生死在我手心。別試探,你再不可能輕易接近我,你身上種有生死符,只有我能解開。」揮手間,煙子恢復了行動能力,卻不敢亂動。現在的祝童是那麼陌生,鬼魅般神秘。

    煙子身上沒有什麼生死符,祝童在她身上種進一粒蠱蛹。

    小騙子一向謹慎,習慣謀定而後動。通過這段時間的體驗和與蝶姨的交流,逐漸總結出一點規律。

    每到月圓時刻,蝶神最是躁動不安,大約就是涵養出一粒蠱蛹的時間。而如果他和蝶姨通過神傳琥珀讓兩隻蝶神會合,就不受此限制。

    該煙子倒霉,今天正是月圓日,這個月的蠱蛹祝童還沒浪費掉。

    失敗者必定很沮喪,煙子冷著臉付清酒錢要走,祝童看看沱江上的跳巖,說:「別著急,還有點時間,隨便聊聊,我現在很無聊。」

    煙子只好坐下,於是,小騙子開始講道理。可笑的是,他竟然滿口江湖道義,說煙子暗算江湖同道罪該萬死,說江小魚陰謀害人是大逆不道。但是為了江湖道的和諧,為了美好的未來,小騙子希望煙子能摒棄前嫌,諸如此類的話。

    祝童最後建議煙子轉告江小魚幾句話:「魚死網破或和睦共處,這是第一句;第二句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祝郎,我已決定離開江湖。今天來不是為了殺你,就是想見你一面。我已經辦好護照去美國讀書,江家的事……早就與我無關。」煙子留下句話,滿頭霧水的走了;與她一樣滿頭霧水的祝童在原來位置上坐下,想著她是什麼意思。

    「要下雪了。」耳邊又響起個熟悉的聲音,不同的是,桌上同時落下一枚銅錢。

    「百里先生?」祝童驚異的看著這個一身酒吧侍者裝扮的中年人,正是近期悄無聲息的千門掌門百里宵。

    「祝掌門安好;你真的很厲害。」百里宵端著杯熱茶遞給祝童,並在他對面坐下。

    「百里掌門,我現在是祝門大夫。」祝童冷靜下來,雙手握住茶杯。

    「哦,原來是祝大夫。不過我早不是什麼百里掌門了,如今是閒雲野鶴。」他微笑的看著祝童;「好在我還有些積蓄,買下這間酒吧躲清閒。祝大夫,鳳凰城本是祝門地盤,百里宵托庇貴門,能容否?」

    「哈哈,百里……老闆開玩笑了,鳳凰城不是什麼祝門地盤,只要百里老闆住著舒服就好。咦?我覺得百里老闆比百里掌門叫起來順口,先生知道為什麼嗎?」

    祝童臉上帶笑,眼裡卻充滿審視的意味;不是他不相信百里宵,值此要緊關頭,任何人任何事都要多加小心。

    百里宵長歎一聲,解開胸前衣服,露出一道粉色傷口。

    「田公子要千門弟子做他的打手,我不同意,沒想到他竟暗中聯絡拉攏那獨臂莽漢,引外人暗算我。你應該見過那個殺手,就是田旭洋身邊那個年輕人。三個月前,江小魚介紹他到田公子身邊做貼身保鏢。我被他刺了一刀,這裡還有顆子彈。總算水性還可以,跳海逃過一劫。」他左後指指自己的腰部。

    「太遺憾了,百里老闆真的很倒霉。」祝童收起疑心,這個解釋比較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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