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此同時,衝進東坡酒樓後院的那些人可是真的正變得赤身裸體。
帶頭的那個是藥師殿主持空幻大師的弟子無為和尚,正所謂和尚打傘無法無天,無為的任務本來只是帶著一群陌生人四處巡視,預防意外事情的發生,沒想到意外真的出現了。
剛才打群架時無為和尚不為所動,因為他沒接到指令;但是師兄聾啞和尚出現後,一切就變得不同。
只是,當無為帶著一群手執雨傘的人衝進東坡酒樓後院,才看到裡面黑壓壓站著一群彪悍軍人,數量總有三十個左右,皆手持寒光閃閃甲板斧。兩側還各有四名手持微沖的軍人,冰冷的槍口就如冰冷的眼神,把他們的狂熱澆成透心涼。
「進來。」程震疆手提一把烏亮的短槍,點點無為和尚;「還有你們,到牆邊去站好。」
無為和尚沒穿僧衣,頭髮有半寸長短,畏縮的丟下尖利的雨傘乖乖走到牆邊;馬上,他的皮帶被抽下,鞋子被脫下,外衣被脫下,絨衣、襯衣被脫下,赤裸著上身接受上海冬雨的洗禮。
祝童坐在停在暗處的切諾基內,不安的問:「他不會要……?」
「阿疆有分寸的。」黃海微笑著手握方向盤,扭頭看看野村花海和昏迷中的井池雪美;「再等一會兒,田公子太得意了,我要落落他的面子再走。」
祝童想說這些人不是田公子的人,至少不全是,他認出聾啞和尚無言、無為和尚、四個紅火的小賊,但是看到其中還有幾個明顯來自西域的年輕人,就閉上嘴巴。
人反正已經得罪了,矛盾已然不可調解;即使程震疆不做得如此過分,這些人也不會輕易放過自己。也許這樣最好,讓那些狂妄的人明白,即使他們有再大的本事勾搭上再大的靠山,在軍人的槍口面前也是渺小的。
田公子出現在門前,他身後總算還有幾個衣冠楚楚的朋友,身邊是兩位警官:不到一年前曾經在東坡酒樓阻攔黃海的董局和劉所長。
黃海打開車門迎向田旭陽,老遠就伸出手:「田公子不在裡面招呼貴客?是不是太悶了出來透透氣?」
「啪!」的一下,不大的院子裡燈火通明,六輛墨綠色切諾基上的警燈無聲閃爍,十二道雪亮的車燈射向大門。
田公子右手擋住燈光,左手與黃海握在一起,用力搖晃著:「聽說這裡出了點意外,我來看看。黃少,需要幫忙嗎?」
「已經沒事了,幾個小賊而已,翻不了天。田公子請回吧,這裡就交給董局好了。」黃海指指牆邊的一群半裸大漢;「他們公然襲警,聚眾鬥毆擾亂社會治安,董局一定要好好審審,看他們憑什麼這麼狂?誰在背後給他們撐腰?」
董局沒說話,就這一會兒,院門前停下十幾輛警車。但是有幾輛看到裡面的陣勢,看到黃海和程震疆馬上調頭離開了。十個月前事情還歷歷在目,誰也不是傻子,為了田公子去得罪聲勢正隆的黃少。
「原來是黃少啊,剛才還好好的,走走,外面挺冷的,咱們進去喝幾杯。呵呵,阿疆也來了,一起一起,咱們兄弟幾個難得聚在一起。」田公子身邊走出個年輕人,上來親熱的攀住黃海的肩膀。祝童在車上認出,那是黃海的朋友,在醫院見過;只是記不清是搞金融的那個還是搞海關的那個。
「對不起,公務在身不能奉陪。」黃海甩開他的手臂;「你現在最好馬上回家,別以為什麼錢都好掙;搞不好別把自己搞進去。」
「黃少,田某自認沒有得罪過你,今天到底是為什麼?」田公子冷下臉,他剛看清隱在暗處的士兵。
「你是沒得罪過我,今天也不是衝你田公子,我在這裡執行公務,沒想到遇到幾個不長眼的毛賊。田公子,他們和你有關係嗎?」黃海寸步不讓,瞧一眼門外越來越稀疏的警車;「得罪我關係,千萬別拿法律開玩笑。」
田公子無論如何不會當面承認那些赤裸著上身的「毛賊」和他有關係,說:「我在對面招待客人,外面出了這麼大的,客人該如何看待中國,明天的報紙會評價上海的投資環境?」
「無論是誰,應該首先知道在中國就必須遵守中國的法律。」黃海寸步不讓,一點也不給田旭洋面子。
田公子沒有惱羞成怒,呵呵笑著點點頭道:「隨便你吧,黃少,有道是山不轉水轉,誰也不可能永遠威風。對了,我能見見李主任嗎?」
「不可以,李主任不方便見任何人。」
「不方便就不見了,我回去喝酒,你執行你的公務,辛苦了。」
田公子轉身離開,祝童微歎;黃海還是有點嫩,此時此刻不該承認任何事。雖然很多人都看到了,但是,該裝傻時不能意氣用事;會留下讓人做文章借口。
程震疆指揮兩個士兵走上馬路攔住來往的車輛,六輛墨綠色切諾基開出東坡酒樓停車場,迅速加速駛向高架橋方向。
田公子站在漫江花雨門口高台上,默默注視著遠去的車影,眼裡閃出一絲陰毒。
獨臂海盜在他背後低聲說:「老闆,余總被人暗算了,現在還沒醒。」
「李想?」田公子頭也不回的問。
「謝小姐說,李醫生去找余總讓她迴避,她再回到包房,余總就……。」
「李醫生以前認識余總?」
「不知道;」獨臂海盜略微遲疑一下;「謝小姐不能確定。」
「你也不能確定?今天以前,你見過李醫生沒有?」田公子意味深長的看一眼獨臂海盜;「你已經沒有退路了,別在我眼前耍花樣?」
「田公子……。」獨臂海盜咬咬牙正要否認,田公子伸出食指點在他嘴上;「想好了再說,千萬別勉強。」
「老闆,對不起,那個日本人太厲害。」殺手從獨臂海盜身後無聲無息的閃出來,他也是一身狼籍,嘴角滲血;「我沒能守住後門,這裡有條密道。」
「密道?」田旭洋若有所思的看向漫江花雨深處,裡面還是燈紅酒綠一派繁華熱鬧;「哈哈,我田某在上海灘混了這麼多年,沒想到會在這小小的漫江花雨被人算計了。你讓兄弟們跟著他們,不惜代價弄清楚他們在哪裡落腳。余總交給我了,他如果少一根皮毛,我這條命賠上。」
殺手無聲退下,田公子拍拍獨臂海盜的肩膀;「你就守在這裡,咦?你那些海員呢?」
獨臂海盜哆嗦一下,兜裡的手機適時響起來,信號屏蔽解除了。
六輛切諾基拉響尖利的警笛駛下高架橋,號牌同時翻轉,現出六個一模一樣的地方牌照。
祝童和黃海坐在第三輛車上,他們不怕有誰再來追殺,怕的是被人盯上。上海有發達的監控系統,幾乎每個路口頭有攝像頭,他們現在要做的是盡快離開市區。
黃海的計劃是直接上沿海高速,向北走到江蘇境內下高速轉省道繞到南京再上高速,穿過安徽、湖北去湘西。
另外三輛將順沿海高速一直向北,到日照上日東高速轉京福高速,直奔北京。這樣,即使有人跟蹤,也勢必摸不清井池雪美在哪輛車上。
但是,祝童否決了黃海的計劃,建議大大方方走滬寧高速,到南京再分為三路,每路兩輛車。一路向北到北京,一路向西到河南轉進西安,一路向南到長沙轉到廣州。
他們將不在任何一路車上,在南京換車,帶著井池雪美小姐直奔湘西。
黃海忙著打電話找朋友從南京本地借輛別克商務車,這樣一來,他們的任務就是盡量甩掉可能的尾巴。
即使這樣安排,祝童估計他們只能爭取三天左右的時間,黃海不會明白一品金佛與四品紅火神通廣大的何種地步,有寺廟的地方就可能有一品金佛的僧人,有火車的地方就可能有四品火紅的眼線。還有江小魚,現在通訊技術發達,三路迷魂陣能瞞過三天已經算好的了;他們如果發動全部力量追查幾輛車上的乘客,除非車上的人一路不吃不喝不加油不停車,那是不可能的。
還有一點祝童沒說,這樣安排很大程度上是為了調開黃海的帶來的四個手下。外面的對手已然很難對付,身邊沒把握的人越少越好,內部如果出意外將會是致命的。
別克商務車前後有七個座位,勉強一下坐八個人也可以,但是長途旅行的話就不合適了。有朵花、葉兒、井池雪美、蝶姨四位女性,加上祝童、黃海、野村花海剛好七個人;特別是礙於井池雪美的身份,人太多不像話。
駛出市區,後車通過對講機通報,有兩輛可疑轎車跟上來了,還有幾輛機車。
「帶上他們,別丟下。」黃海看看儀表盤;「現在是十一點,前車控制速度,十二點左右上滬寧。」
「為什麼不躲到基地去?」祝童趁機問出藏在心底很久的話。
「動用艦艇絕對不是小事,躲到基地裡也不行;井池雪美小姐是外國人,不能進入軍事重地。我們是在冒險啊,首長在承受很大的壓力,父親只能幫我這麼多。」黃海凝視著前面的燈火闌珊,輕歎一聲;「田旭洋在上海經營多年,首長發現,他身後還有不止一個人。這次牽扯進來的人太多了,那些人巴不得田旭洋盡快消失。他如果能挺過十天,我們也許就輸了。李醫生,你現在可以選擇,你隨時可以帶葉兒下車離開。」
「這個時候,她會離開嗎?」祝童苦笑著搖搖頭;「你比我瞭解她,葉兒不會在這個時候走,我也不可能離開。路上危險,你們需要一個醫生。我們還要保護雪美小姐的安全,是不是,野村先生?」
祝童心裡憂喜參半,他感覺到黃海變得穩重了,處理問題時開始考慮方方面面的影響。
程震曾疆建議:乾脆直接到基地,上艦艇到海上轉悠幾天,但被黃海否決了。調來一隊陸戰隊、並且動用武器已經很過分,那至少可以由程震疆做緩衝,黃海不能也不敢給父親惹來大麻煩。
「我賭你們贏,三百萬日元。」野村花海暗啞的笑著;「年輕時不冒險,到我這把年紀只能後悔。」
「三百萬日元合多少人民幣?」程震疆躍躍欲試的問。
祝童與黃海都沒接腔;路上車輛漸稀,視野寬闊;車隊全速拋離都市的繁華。
如此大的賭局只賭三百萬日元,太小了。底牌揭開時,勝負當以億記,還是美元。只不過他們都沒有十足的把握,不知道命運之手會翻開什麼樣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