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做主治,在調動海洋醫院所有資源的前提下,有多大的把握保證病人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出意外?」向老果然不滿意,進一步提出假設。
「任何情況……對不起向老,如果病情突然惡化,我只有五成把握。」祝童低頭,裝模做樣的翻看一下手裡的病例,又給出一個不及格的答案。
沒想到,向老這次語氣平和了些:「噢?說說看,為什麼只有五成把握?」
「氣血上衝而凝屬澀症,以針灸疏通需要一段時間。血栓形成的位置在腦動脈周圍,病人如果受到強烈刺激血流必然加速,誰也不能保證不出意外。穩妥的辦法只有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監控,在現在的情況下……。」說到這裡小騙子搖搖頭;「我們不可能知道病人腦子裡在想什麼?能承受多大的壓力?意外只需要一秒鐘,他隨時可能因為激動而血氣上攻,即使搶救及時也很可能讓他失去感知能力。」
「西醫呢,兩位博士,你們的看法。」向華知道這是事實,那個部位的腦血栓破裂後,九成以上的病人會有生命危險,即使搶救即時,也有50%的幾率變成植物人。
兩位西醫開始發表自己的看法,大致判斷卻差不多,都認為宋老不能承受太大壓力;最好先以藥物治療,把血栓的危險降到能控制的範圍內,再適時進行開顱手術消除血栓。
陳鎮長的注意力一直在祝童身上,隨著討論的深入,他有點迷惑了:這個李主任看來真是位高明的醫生,在座的都是醫學專家,向老也不好騙;王向幀那樣級別的首長,更不會在如此關鍵的時刻相信一個騙子,自己是不是錯了?。
向老是這個醫療小組的頭,他們不能長時間離開病人,討論進行一定程度就要結束了。
葉兒和向老要去向王向幀匯報,黃海已經回到海洋醫院,本來向老要安排一位年輕的警官送祝童回醫院,陳鎮長說自己正好到醫院有事,開出一輛帕薩特拉著祝童駛出大門。
陳鎮長熟練的把帕薩特開出別墅,祝童坐在前排,指尖扣緊龍星毫;心裡的壓力小了很多。龍星毫的黑晶內已有一隻小小的紫蝶,這是祝童幾天來為史密斯準備的。他隨時可以制住陳鎮長,下車,逃離。
開始的一段時間兩人都沒說話,陳鎮長到上海沒多久,不太熟悉上海的道路;祝童不斷指點著他,而陳鎮長的注意力不全在開車上,嘴角掛著微笑,時不時扭頭看祝童一、兩眼,嘿嘿笑笑,似乎在欣賞一隻掌上寵物。
帕薩特配置有先進的GPS導航,走上大路後祝童不再說話,把座位放低,舒服的伸展著身體。忽然之間小騙子想起老騙子常說的大境界:洞若觀火!
小騙子盤算起手裡的籌碼,雖然怎麼算都佔不到上風。但是算賬是門學問,在不同的規則下,壞賬也可以變成資本,看就看算賬人從那個角度去理解。
帕薩特開進海洋醫院停車場停好,陳鎮長笑著說:「沒想到啊,佩服佩服。我該怎麼稱呼你呢?李宰豪李老闆,李想李主任?」
「陳鎮長想怎麼稱呼都可以。」祝童搖搖頭;「一筆寫不出兩個李字,有分別嗎?」
「我現在是首長的機要秘書,處級;你可以叫我陳處長或陳秘書。我不像你李先生,到那裡都有女人緣,於藍小姐,蘇葉小姐,都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啊。嘖嘖!我認出你就是望海製藥的李宰豪後,專門去看了看李主任的資料,你應該知道我們那裡有很全面的情報系統;意外的是,你這個主任的來歷……,如果我對蘇小姐說,李主任還有一個名字叫李宰豪,還有一個女人叫於藍,還有一個身份是富……。」
陳鎮長得意洋洋的說著,祝童摘下眼鏡,扭頭看著他,眼裡閃出冰冷的寒光。在這個關鍵時刻,小騙子悟通洞若觀火的真正含義:事不關己則清,關己則亂;要保持冷靜,跳出是非看是非,才能準確把握大局。他是騙子,騙子只對真小人與正人君子頭疼,根本就不應該怕一個帶著面具的偽君子。
「陳鎮長,我是不是看起來很像個君子,是嗎?」
「君子……?」陳鎮長被祝童散發出的野性鎮住,不敢再說下去了。
祝童不屬於他接觸過的任何一種類型,這裡雖然是海洋醫院,車外有來往不斷的醫生、護士、病人;但對方的目光使陳鎮長感覺到,他的生命隨時可能終止在這個人手裡。這個人根本就沒有去辯解或否認,也沒有被識破後的慌張,為什麼?按照常理,他應該跪在自己面前求饒……。
「是啊,人善被人欺,馬善眾人騎,你想敲詐我!說說,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錢?權?還是別的什麼?」祝童笑吟吟的說,指尖閃出龍星毫,在陳鎮長注視下刺進眉心印堂穴。
陳鎮長根本就沒力量去躲閃,祝童的目光似乎有魔力,把他牢牢釘在座位上。
「李想是我,李宰豪還是我,你想用這些威脅我?世界上你想不到的事情多了。好了,現在你老實了。感覺一下,你是不是冷靜了點?是不是變聰明了?」祝童收回龍星毫,黑晶內涵養多日的紫蝶還在原處。
「你在我身上做了什麼?你……到底是誰?」陳鎮長整個腦袋都是冷的,一條冷線從印堂滲進腦腔,在最深處停下來,凝結成一點深寒。
他如果否認還好些,但是祝童坦然承認李宰豪的身份,讓陳鎮長想起一個可怕的名詞:代理人。
上海的商界都活躍著這麼一批人,表面上看去風光無限擁有億萬財富,其實只是神通廣大的傀儡罷了。他(她)們背後有龐大的勢力或強勢人物,不是一般人能招惹的起的。陳家就曾經想把於藍變成類似的代理人,使家族財富合法化。
「陳秘書,如果你真的很為難,我不妨給你個建議。帶上眼鏡我是李想,摘下眼鏡,我是李宰豪。記住了?」祝童漫不在意的笑笑;對於陳鎮長這樣自私的膽小鬼,恐嚇就足夠了,根本不用浪費寶貴的紫蝶。
祝童現在的修為用不好固字術,借助龍星毫的神通,這點深寒能在陳鎮長顱腦深處保留三到五天。祝童要的是震懾,但願陳鎮長膽小點,別真得逼他違反祝門戒律,殺人。
「你是李宰豪,帶上眼鏡是李想,摘下眼鏡你是流氓。」陳鎮長似有不甘,伸手去拉車門。
「你說什麼!想死嗎?」祝童喝一聲;「說老子是流氓也可以,你可以試試來觸犯我的底線,看我能不能讓你和你的家族身敗名裂,毀掉你們陳家在山東的一切。不要以為在望海的妥協就代表我怕什麼;在我看來,你們陳家還不如一隻螞蟻,我們只是不想得罪太人。陳家也不值得操太多心思。」
陳鎮長驚愕的看著小騙子,只感覺天昏暗世界顛倒。他是個聰明人,馬上想到望海集團和望海製藥,想到父親的話,想到向老,想到李想本來是向老的屬下。這些東西彙集起來讓他腦子裡生出個可怕的想法,李想或李宰豪是向老的人!即使不是也大有關係。
顱腦深處跳躍一下,陳鎮長顯出極度痛楚的表情,抱著腦袋道:「是,是,帶上眼鏡是李想,摘下眼鏡是李……宰豪;李宰豪李老闆,李想李主任,對不住……。」
「你自找的。」祝童拍拍陳鎮長的頭,緩解一下他的痛楚;「好好混吧,也許過個十幾二十年,等你做到首長的位置就會明白了。」
現在,小騙子感覺天寬闊特別痛快,流氓也罷李宰豪也罷,掙脫開李想的限制後,再去看半小時前的恐懼、掙扎,真是不知所謂。
「手機!」祝童低喝一聲。
「什麼?」陳鎮長被驚了一下,抬起頭偷看祝童一眼。
「你的手機,***,你聾了!」
「哦啊,哦,給!給!」陳鎮長慌亂著掏出自己的手機,雙手遞過去,再不敢看這個可怕的「流氓」。
「給我幹什麼?撥號。」祝童沒接。
「撥號?撥什麼……號?」
「給你老子。你不會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吧?」
「啊,我老子……?是!是!」恐懼的時候,陳鎮長也在想自己的父親,那是他心底的依靠。
電話撥通了,祝童冷冷的看著他:「把你做的事說一遍,讓他教你該怎麼做人,怎麼做官。無論你曾經想要做什麼,姓陳的,今後要記得,這裡是上海不是山東。」說完,打開車門走出帕薩特,「砰」的一聲關上車門。
陳鎮長哆嗦著,用五分鐘的時間低著頭把事情匯報給遠在山東半島的父親。
電話那端對方沉吟好久,才說出兩句話。
這兩句話,把陳鎮長徹底打入深淵。耳邊傳來忙音,父親掛機了,他抬起頭看向車外。
沒有人,李想或李宰豪都沒有了。父親說得對,這樣的人不是他能對付的,也不是陳家能招惹的。父親讓他找機會離開上海,離開這個是非之,是非之人。
但是,他向來的自負不甘心在一個人手裡跌倒兩次,咬牙切齒一番,卻不知道該如何報復。雖然李想剛才說了很多,細想……上海太複雜了。
黃海看到祝童一個人走進高幹病房樓,迎上來問:「陳秘書去哪裡了?」
「他去停車,有問題嗎?」祝童心情不錯,看到黃海才想起自己沒帶眼鏡,忙取出來帶上。
兩人已經很熟了,黃海的敏感早被習慣磨損,不太注意細節,看著外面說:「陳秘書太不注意了,現在什麼時候?首長特別交代過,任何時候都不允許單獨行動。你先進去吧,我去看看。」
黃海向停車場方向跑去,祝童走進高幹病房樓才徹底冷靜。黃海說的很明白,所有介入這次行動的人都要遵守紀律,陳鎮長失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