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院外傳來嘈雜聲,祝童聽到緣寂師太與鴻佳欣的聲音。
他圍著榕樹轉幾周,蹲在牆角處摸索片刻摘下眼鏡湊近仔細看一會兒,說:「這裡應該還有座古井。」
煙子舉燈蹲在他身邊,果然看到牆角處露出半截石碑,青苔遮住了碑上文字,即使沒遮住,那些奇怪的文字也沒幾個人能看懂。
「此處以前應該叫落霞宮,古井有個好聽的名字,女兒泉。井水冷冽甘甜,常飲有美膚養顏的奇效。」
「祝施主,你如今過得好安逸。」煙子以微不可聞的聲音說。
「過去的事情已經結束,糾纏起來對大家都沒好處。江曉煙,我做好人很久了,但你或你哥哥都沒本錢做我的生意;不信的話大可試試看。」
煙子的身體微顫,祝童起身戴好眼鏡,不再理會煙子,抬頭正遇到緣寂師太陰冷的目光。
「施主,紫霞庵傳承幾百年,從不知道什麼落霞宮。」
「我只是實話實說。」祝童心裡一稟,老尼姑的修為已恢復大半!
他若有所思的看一眼老榕樹;「石碑和古樹總不會騙人。這塊石碑上刻的是符文,我只是把這些符文的意思念出來罷了。師太信不信無所謂,反正這塊地方現在是你們的,好像也沒誰來爭,用不到對我發飆吧?」
田公子上來打哈哈,拉住祝童:「李主任酒喝多了。」
松井平志和傳素大師過來蹲下去仔細查看;石碑被砌在牆內,不蹲下根本看不到;也只有祝童這樣的眼力才能看清楚。況且符文屬於變形文字,不會畫符的人就是看到也認不出來。
符文畢竟是漢字的一種,有人說破就簡單了,傳素大師先站起來,張張嘴不好說什麼,念聲佛拉著緣寂到偏殿說話。
松井平志對祝童翹翹手指:「李先生果然博學。」
夜漸深,氣氛好像有點尷尬;田公子與松井平志沒了聽佛參禪的興致,向傳素大師告辭,六個人乘三輛車離開紫霞庵。
與來時一樣,陳依頤與祝童坐在最後那輛車後座,她輕輕*近一點抓住祝童的手:「主任,樹上有什麼古怪?」
「是有些古怪,但是沒什麼,只要不去傷害榕樹,就不會有危險。」小騙子輕咳兩聲,藉著拿紙巾抽出手。
老榕樹內的古怪不是因為什麼神明,而是因為那只樹瘤內有一隻蠱神,與蝶神類似。祝童說的也是實話,那只蠱一般不會主動攻擊,但是傷害老榕樹就等於威脅到蠱神的生存。與蝶神會主動保護祝童一樣,它會對任何一個接近大榕樹的生物展開無差別反擊。只是這蠱神性冷木寒,放出的蠱氣對男性的陽剛之體有很大損害;女子被蠱氣洗禮卻滋陰養顏的效果,對純陰之體的少女也許還有更大的好處。比如現在的陳依頤,肌膚嫩滑隱約透出光澤,比剛出溫泉時更迷人;宋小姐和沙盈盈的效果就有限。奇怪,她還是處女?
祝童想不明白,它怎麼會在那個地方,樹瘤等於是個囚籠,把它牢牢的禁錮著。
「我就那麼讓人討厭?黃警官最近忙的很,連電話也很少打;主任又躲著我,是不是我哪裡做的不好?」陳依頤幽怨的聲音,讓不明白的人聽了定會起愛憐之心。
「是啊,可憐的依頤想嫁人了。」
「你才想嫁人了呢,我這輩子……。」說了半句,陳依頤看一眼前面的司機忽然住口了。
祝童嘿嘿笑兩聲,沒問下去,也不好問下去。
小騙子久經江湖,對陳依頤這樣的自憐自愛一點也不同情;比起蘭花的姐妹們,她那點可憐簡直是自尋煩惱。
祝童有更重要的事要考慮,那只蠱發出的寒流對他的傷很有好處;只是它太厲害了,蝶神沒那傢伙厲害,要不然也不會那麼小心。現在,蝶神就很安靜,好像剛才的那次交鋒還吃了點虧。
祝童有心再去實驗一下,又怕真的出什麼意外,他身負蝶神,稍有不慎就可能演變為兩隻神蠱之間的比拚。
想到那顆大榕樹,小騙子就更失望了。蟬蠱的寄主是歷經千年的大榕樹,自己才活了幾天?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也兩個寄主之間的較量。如果不是蝶神夠機靈,榕樹沒有攻擊性,剛才就可能把這條命玩完。
空木大師的木魚神功對蝶神就有壓制的功效,如果有他的幫助,是不是能……。算了吧,蝶神那次吃了大虧,空木老和尚身上一定另有古怪。
祝童思來想去,越想越頭疼,最後決定找機會請師叔祝黃與索翁達活佛與自己一起到紫霞庵試試;有那兩個高手在,應該能把危險降到最低;不過怎麼說都是有玩命的嫌疑。
還有,要抓緊通知二師兄,一品金佛寺引進四面佛的跡象,這可是個新品種,效益明顯比別的佛高。為了宣傳這個新佛,金佛想必會發起一場為大梵天王造勢的運動。
二師兄如果能跟上這個勢頭一定能大發一筆。
只是如果在改造大殿豎起四面佛又是一筆不小的投入,二師兄最近的狀況大約拿不出這筆投資。唉!難道就放過這次搭車掙錢的機會?也許能申請投資,比如向那個什麼東海投資。聽柳曼湘的意思,自己的面子夠大。
還是不要了,那樣的事少沾,好像也有玩命的意思。
胡思亂想著,祝童發現自己的手又被陳依頤握住了;隨她去吧,握握手而已,在曰本最絕望的時候,這隻手侵犯過她身體最隱秘的部分。
想到這裡,祝童感到有點衝動,偷看陳依頤一眼,卻發現她也在看著自己,窗外的燈光照進來,陳依頤臉上浮起紅暈,掌心溫熱。
好在海洋醫院到了,祝童連忙開門下車;陳依頤也沒糾纏。
小騙子暗叫僥倖,與陳依頤這樣的大小姐玩曖昧,危險性還小些。
第二天晚上,松井平志約祝童到漫江花雨,兩人這才有機會安靜的說幾句話。
松井平志轉達井池雪美小姐的問候,並說與田公子的會談很順利,一旦雙方的律師、技術顧問把所有的細節都理順並形成文字,井池雪美小姐會親自到上海來出席正式簽字儀式。
松井平志估計,大致的時間應該是十月底十一月初。田公子需要完成立項審批和廠區征地等一系列手續,井池財團也需要打通所有關節;雙方都需要為此次合作準備一筆巨額啟動資金。
松井平志轉交給祝童一件雪美小姐送的小禮物:一隻白金仙鶴胸針,頂部鑲嵌紅寶石;寓意健康長壽。
祝童當時身邊沒什麼合適的東西,又想到松井平志名義上是井池雪美的未婚夫,就笑著說聲感謝,沒回贈禮物的意思。
兩人還是第一次單獨交談,松井平志很放鬆,他確實是個很聰明的人,對井池雪美與祝童之間的曖昧沒表現出絲毫不滿。說起與沙盈盈的交往也很大方,似乎這在他來說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了。
松井平志對夜蘭曇境的艷舞很感興趣,由於沒有預定,下面已經有客人了。祝童問侍酒的花仙子能否現在定,花仙子說夜蘭曇境內每晚只演一場。
祝童不好意思麻煩蘭花姐妹,想定下明晚的夜蘭曇境,松井平志說他明天就要回曰本,兩人只能遺憾的碰杯。
好在漫江花雨的節目很豐富,也很吸引人;松井平志酒喝了不少,分別時對祝童說:「此次中國之行很好,田先生很好,李先生也很好。太熱情了,特別是田先生,我本以為要用更多的時間才能說服他。哈哈,和中國人合作就是痛快,田先生很豪爽。」
後來的某個時刻,當祝童再想起這段的經歷時,才發覺自己實在是個傻瓜。松井平志分明在暗示什麼,他的微笑和話語有很深的意涵裹在裡面;他在藉機提醒祝童什麼,而小騙子卻只當成醉話。
所有的一切都明明白白的展示在他面前,祝童自以為已經很小心了,卻沒想到一個很簡單的道理:在面對巨大的利益時,有些話不能隨便聽,有些地方不能隨便去,有些飯不能隨便吃,有些酒不能隨便喝,有些人不能隨便見。
四個月的時間,對如此重大的合作項目來說已經算很短了,就是算上前期池田一雄和田公子之間的過溝通、考察和協商,也不過八個月;根據後來公佈的資料,田公子在八個月前對池田一雄提出的建議根本就沒有多少興趣。
老騙子認為這也怪不得他,人家是看準他沒有經驗才把他拉進來。況且,這場騙局針對的根本就不是他,祝童的作用只是一件輔助工具而已。
真正的騙術基本上不怕什麼聰明人,怕的是有經驗的人。任何高明騙術都有自身的規律和期限,使用過若干次後就必須變招。而且,越是大的騙局越不怕被識破,在巨大的利益面前,第一批變成白癡的往往是最聰明的那批人,他們會毫不猶豫的幫助行騙者把更多人拉下水。
是騙局就早晚有收場的時候,那時將會面臨巨大的責難和不可收拾的殘酷局面。不管結果如何,都要有人付出沉重的代價。
祝門有嚴苛的傳統,不允許做孤注一擲且傷天害理的事;這樣的限制是為了祝門能長久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