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半晚,是天夜牧場最悠閒的時光。
馴馬師在草場上輕鬆的與賽馬交流,男人們打掃完馬廊在小溪邊與女人們調笑,孩子們被允許自由奔跑。
只是,這個時候誰也不可能見到李先生,除了他的表姐。
「木房子漏風,李先生肺部受不得風寒;他是為救小姐才受傷,住的舒適些是應該的。李先生呢,有客人來探望他了。」池田一雄慇勤的解釋著。
以前,只有井池家的人才能住在天夜牧場;這所別墅也有些來頭,只是不好對外人說。
「李先生現在在泡溫泉,他要到晚上才能回來。」一個伺候祝童的侍者回答池田一雄的詢問,他是野村特意挑選的,會講漢語。
「那就去把他叫回來,就說田公子和陳小姐來看他了。」池田一雄故作神氣的命令。
侍者可不怕他,也沒動身去叫人的意思:「我可不敢去,李先生泡溫泉的時候拒絕會客;就是小姐叫他也不行。李先生說過,只要天沒塌下來,就不能打擾他。」
「咦?李主任什麼時候變得如此霸道了?他在哪裡?我去找他。」說話的是陳依頤。
「我也不能放您過去,李先生會罵人的。當心他把你們都趕出去。」侍者面無表情,說話時看也不看客人的臉色。
這兩天,李先生的表姐沒在牧場,與野村師父一起到山裡找草藥,侍者本還輕鬆些;他以為,池田一雄是知道野村師父不在,才敢帶客人來。
陳依頤不知道李主任如今的威風,奇道:「你確定,現在泡溫泉的是來自中國的李想李醫生?」在她想來,李主任雖然有時不識抬舉,多數時候還是很隨和的。但是這侍者口中說的,完全是一個不近人情狂妄自大的傢伙;難道李主任受了點輕傷,救下井池家族的小姐,就瘋狂了?
侍者禮貌的點點頭,卻沒理會她;這位小姐看來沒李先生的表姐厲害啊。
「我們還是別打擾他,天夜牧場的駿馬世界聞名,池田先生能讓我們見識一下嗎?」田公子不在意的笑笑。
田旭陽最近頗為不順,先是與池田一雄合作入股華商銀行的事以失敗告終;後是下屬公司捲入股權紛爭,被證監會勒令停牌整頓。他以為是王向幀在使壞,卻又不能報復。時代不同了,王向幀比他有力量。
最頭疼的是關於尋寶的事,也不知道是誰把這件很隱秘的事情捅到了網絡上,現在的上海到南京一線,只要是個山頭就有人背著鐵鍬轉悠。南京附近的山區,有大批人手持各種工具在挖掘、探找;所有的寺廟都被作為重點懷疑區域,鬧得雞飛狗跳和尚罵娘,卻也毫無辦法。
中國的能人太多了,幾百萬人在尋找同一個寶藏,任何可能的地方都已經被人光顧過,田公子已經打算放棄。他不知道下一張藏寶圖和藏頭詩究竟什麼時候出現,出現時還有沒有意義。
最關鍵的是,即使真的出現另一枚印章,誰也無法分辨真假;現在的上海灘,每個書攤上都會擺著十多本關於藏寶的書,只要在搜索引擎上輸入寶藏二字,上百份藏寶圖就會出現在屏幕上。
只是,有越多的人加入進來,就證明這個寶藏存在的可能性越大,就連一貫嚴肅的央視,也連續多期播出了關於寶藏的系列片,他們的資料還沒有田公子手上的多。那可是價值十億美金的寶藏啊,能解決很多問題,所以田公子才頭疼。
這次來曰本他還有一個目的:見見井池財團的新主事人,試探一下雙方進一步合作的可能性有多少。
說來,田公子名下有五家上市公司,彼此擔保聯繫緊密,在資本市場上被稱為旭日系。但是,這五家公司只有兩家具備盈利能力,其餘三家都處於半空殼狀態。田旭洋也沒打算好好經營,如果不是王向幀,僅憑在股市上來回折騰呼風喚雨就能有不錯的收益。現在,王向幀在死死盯著股市已經半年多了,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亂來。
所以,旭日系依*銀行貸款維持的軟肋漸漸暴露出來;去年有兩家公司的年報做的就不很漂亮,有人已經嗅出味道了。如果在年底銀行回收貸款前沒有合適的夥伴介入,沒有大量的資金注入,一旦明年初銀行方面收緊放貸額度,資金鏈吃緊,旭日系很可能崩潰,他就會惹上很大的麻煩。
現在已經有消息,年底前國家出台緊縮貨幣政策的可能性很大。
百里宵也許是最輕鬆的一個了,他隨田公子出來不是一次兩次,對於尋寶本就不很熱心;千門如今發展順利,只要不惹上大是非,只要田公子不倒台,很有可能在五年內達成他的理想。這次來曰本,主要是想探探祝童的口風。
最近江湖上似乎很平靜,以往的那些小爭鬥消失了;千門的賭船上少了不少江湖豪客。但是,越是這樣越要警惕,誰知道平靜過後,會掀起什麼風浪?未雨綢繆是百里宵的習慣,他想知道江湖高人們在想什麼、做什麼?
帶客人騎馬的權利池田一雄還是有的,只是真正的好馬他也不能接近;好在,田旭洋與陳依頤只是想騎馬散心,天夜牧場二流的馬,也是難得一見的好馬,哄他們這些外行開心足夠了。
騎馬也是很累人的,天夜牧場的溫泉與駿馬一樣聞名。
等田家兄妹在山下的溫泉內享受完畢回到別墅前,夕陽已經把牧場上染成金黃。這時,田旭洋才感覺到李想的份量,池田一雄一直沒提起吃飯的事,明顯是在等別墅的現在的主人。李想,一個精明的醫生,怎麼會讓池田一雄如此緊張?看來在他的心裡,這個醫生比自己還要重要啊。
陳依頤也有同樣的感覺,她想的更多;池田一雄也是她那家醫院的投資人之一,以前接觸時,池田完全是另一個人,彬彬有禮卻狂妄自大。能讓他發生如此大的變化,原因只有一個:有比池田一雄地位更高的人看重李想。
那個人是誰還用想嗎?只有身價億萬的井池財團女繼承人,至今未婚的井池雪美小姐。
「李主任這樣的醫生,全世界也沒有幾個吧?」站在李主任暫時居住的別墅前,陳依頤才說出這麼一句。
「滴答滴答!」的馬蹄聲傳來,從樹林的西邊漫步過來一匹線條秀美的白馬。
夕陽把穿透飄搖的鬃毛,白馬就像一匹披著金光的天馬,馬上的騎士腰板筆直,前後左右還飛舞著十多隻蝴蝶;他,不正是李想李主任嗎?
為李主任牽馬韁的,是……白家樹;他可真會享受,這匹馬,似乎也比他們剛才騎的那幾匹好。
「白馬王子啊!你倒是清閒,躲在這神仙福地好瀟灑。快下來,讓我看看李主任是不是樂不思蜀,不想回海洋醫院那個小廟去了?」陳依頤上前幾步牽住馬韁,仰視著他。
祝童濕漉漉的頭髮,渾身散發著熱氣;笑嘻嘻的擺擺手。
立在門前的兩個人已經過去,小心攙扶著他從馬背上下來,送到別墅前的軟椅上安置好,一個人連忙在他的身後放上軟墊子,另一個就倒上一杯溫熱的茶水送上,伺候的別提多周到了。
陳依頤李主任為什麼混的如此之好,拍一下他的肩膀:「你真成老爺了?」
「咳咳!」祝童被這麼一拍,劇烈的咳嗽起來,臉上的的紅潤變成血紅。
他掏出手帕摀住嘴,擦拭幾下;潔白的手帕上,染了一縷驚心動魄的血紅!侍者一把推開陳依頤,眼裡好像要冒出火來。
「君子動口不動手,陳小姐……咳咳,有朋自家鄉來,不亦樂於;是我失禮了。池田先生好久不見;田公子,還有……先生,來,坐。上茶」祝童虛弱的招呼侍者退下,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微微喘息著。
幾個人這才知道平,李主任現在真的很虛弱,他就像一個紙人樣,碰不得的。
「你這是怎麼了?」陳依頤心疼的蹲下身,端起茶杯送到他嘴邊。
「沒什麼,肺上有點毛病,修養一段就好了。田公子,好久不見。」李主任勉強解釋一下,又招呼兩個侍者給客人搬凳子,上茶,好一陣忙活。
「有病就要好好修養,我們這次是來散心,國內太悶了。」田公子坐在祝童側面,盡力掩飾著內心的震驚。祝童現在的狀況,幾乎就是個廢人。
剛才陳依頤拍他那兩下,李主任咳出血後,兩個伺候他的侍者面露凶光,似乎有動手的意思。他見識過千門弟子的功夫,不是李主任搖搖手,也許陳依頤已經被扔出去了。
而池田一雄表現出的,是惶恐!天夜牧場不簡單,井池家族不簡單,這個李想更不簡單啊。
來曰本之前,他們都知道李主任受傷了,不過受的是輕傷,已經沒什麼關係了。陳依頤還得到正式消息,李主任和鄭書榕醫生已經圓滿的完成了這次醫療任務,應東道主邀請,他們將在京都醫學研究所學習、交流一段時間,大約七月前六月底才能回國。
兩隻蝴蝶停在祝童肩膀上,他沒去看,也沒去趕,斜視著陳依頤:「陳小姐,不怨你;我還要感謝你呢。前一段多虧你了,近期內可能還要辛苦你;我這身體,咳咳!」
「別說話了,休息一會兒。」陳依頤看到他又開始咳嗽,心疼的輕輕按摩他的背部。
「沒關係,我是醫生,自己知道。」
白家樹送來一碗湯藥,祝童在陳依頤伺候下喝下去,咳嗽才止住。
「抱歉,我不能陪你們吃飯了。池田先生,替我敬田公子兩杯,他的酒量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