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井池雪美出來的保鏢有六人,四個保鏢迅速圍攏過來,另兩個撲向穿風衣的槍手。他開槍後扭頭就閃進一條巷子,悶頭狂奔而逃。
雖然祝童的反應夠快,但槍手能確定,三顆子彈中至少有一顆已經擊中目標。子彈是空心彈,裡面的毒藥能毒死兩頭駱駝,任務已經完成。
巷子的另一頭有輛車接應他,只要跑出去逃離這裡,就能得到一大筆賞金;只是,無論他跑的有多快,也不可能跑完這條巷子了。
殺手選擇的是條典型的京都窄巷,兩邊都是商家的店舖,這個時候人不是很多。殺手距離巷子口還有二十米,已經能看到接應的車輛在,旁邊的紙傘店內忽然飛出道白光,重重擊打在他的膝蓋下。他絕望的大叫一聲,堅持翻滾著衝向巷子口。他知道自己的膝蓋骨已經碎裂了,那鑽心的疼痛,對於經過艱苦修煉的他來說,是陌生也是致命的,還有五米,只剩五米就能爬上車,他盡量堅持著。
車門打開了,他臉上沒有驚喜而是深深的絕望;他看到一隻黑黑的粗管,那是消音器,比他剛口袋裡的要粗大。火光一閃,他最後的感覺來自肩膀,有人狠狠的踩在那裡。
一位少女從紙傘店內閃出來,看一眼兇手,又回到店內。她身邊有位端莊的夫人,擔憂的看著巷子另一頭。而那少女,正是姍姍。
巷子的另一邊響起機器的轟鳴,兩輛房車迅速從巷口衝過。井池雪美抱著祝童,汽車飛快的穿過京都的街道,向不遠處的醫院衝去。
「別擔心,您沒流多少血。」井池雪美小臉雪白,安慰著他。
「子彈有毒。」祝童顫抖著把龍鳳星毫遞給她;「別去醫院,回九津找白醫生,替我封住……。」話沒說完,祝童已經昏過去了。
「封住什麼?」井池雪美接過龍鳳星毫,顫抖著;她不知道祝童要他封住傷口附近的穴道,防止毒氣攻心。
祝童的臉上浮起一層黑氣,井池雪美知道耽擱不得,咬牙撕開傷口附近的衣物,把兩枚黑針深深插進傷口內,然後用手緊緊的摀住。這樣就是封住吧?井池雪美想。
又想起他不要去醫院,對前面說:「回九津,快!別管信號燈。」女主人的話就是命令,房車衝過一個個路口,快速朝九津方向開去。
井池雪美這才拿起車內的電話,撥通一個號碼:「有人要暗殺我,李先生為了保護我受傷了,馬上安排車送白醫生過來,我們正在回九津的路上。」
有人要暗殺井池雪美,井池家族唯一的繼承人!九津內,松井式正泡在溫泉內在欣賞藝妓的舞蹈,李先生說,多泡溫泉恢復的快些。
老松井得到通報時,白家樹和鄭書榕坐的車剛剛駛出九津的大門。那是一輛專業急救車,一直停在九津前院;以前是為松井式準備的,現在小姐要去救人,被一貫低調的花匠老野村調用走了。門前有四個守衛,奇怪的是,沒人阻止野村,他們也分別座上最後駛出九津的兩輛汽車離開了;只不過幾分鐘而已,除了松井式身邊的幾個,九津內那些下人、守衛全走空了。
松井式嚎叫著把松井正賀叫來,支開藝妓,大耳光就劈頭蓋臉左右開弓擊打著過去。「你這個鼠目寸光的畜生,雪美小姐死了我們都要變成窮光蛋!混蛋,那幾個律師有狗屁用,那些議員只會添亂。雪美早就在尼斯羅爾事務所立下遺囑,她如果死了,井池家的一切都會被立即凍結;包括九津,包括你在東京的公寓,包括你給小妖精買的鑽戒。你以為老子那麼好說話,幫著她對付你!呸呸!總算她答應轉讓股份給我們松井家,只要有這個股份,我們就能一點點吞下井池家的全部資產。她一個女孩子有多大本事和我們鬥!你……這一切全被你毀了。她再也不會信任我……。」
松井正賀的臉被打腫了,嘴角、鼻孔出血卻不敢躲避;實在忍受不住了才叫一聲:「父親,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松井式停下手,狐疑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指著大門說:「滾!滾出去!你要殺的是李先生。哈哈哈哈,我明白了,李先生死了,我也活不了。你就可以去競選議員,就可以去當大臣當首相。」
「父親大人,不是那樣的,我是想殺死他,醫生說您的病已經好了,回禾吉也試探過,他不過是個高明的中醫而已,你的生死不能掌握在他手裡。但是,今天事真的與我沒關係,我只和京都會的人喝過兩次酒,沒有下正式委託。父親,您要相信我,我是您兒子,怎麼可能殺死您?」松井正賀跪下,抱著松井式的腿哀求著。
櫻花樹上無聲飄落幾片花瓣,松井式平靜下來,沉默好久,緩緩撫摸著兒子的頭:「你忘了從小學的家訓,井池家能屹立不倒,憑的是什麼,就是那些生硬冰冷的文字。你想從政!好,我剝奪你的繼承權,從今以後,你自由了。」
自由,就意味著變成窮光蛋,松井正賀嚇得癱在地上,呆呆的看著自己的父。「你以為李先生會那麼簡單?他……要比你想像的聰明一百倍。回禾吉那蠢貨在他面前就是一頭豬。你以為我不清楚,這條命……已經在他手裡了。但是,你這頭蠢豬毀了老子辛辛苦苦半生的努力。我本來以為你只是自私自大,狂妄無禮,也許適合去做政客;沒想到你是如此愚蠢。以前你和廉倉他們混在一起,我沒阻止你是因為早看出你沒能力執掌井池家族的生意。我那孫子平志倒是不錯,在東京做成了幾件大生意。我想:你想從政也好,至少能對家族生意有點幫助。」
「父親……。」松井正賀才理解了老松井的苦心。
「但是,我真的的沒……。」
「我已經立下遺囑,你的兒子會接替我的位置。誰知道你會把事情弄成這樣,現在說什麼都晚了,雪美小姐不會再回九津,她一定在趕往牧場。野村走了,這裡的人也走了,這件事就不會輕易結束。外面,現在怎麼樣了?」松井式抬頭看向西方,那是井池家族天夜牧場的方向。
「聽說殺手已經死了,李醫生中槍,生死未卜。不過父親,您怎麼就不相信我呢?」
「李醫生會如此容易被幹掉?唉!他現在死不死都無所謂,野村跟小姐走了,我們失去了他的友誼;瞧著吧,京都要下雪了,京華會鬥不過野村花海。孩子,你怎麼就不明白呢,無論是不是你做的,現在已經不重要了,這個黑鍋,注定要落在你頭上。」
事情到這個地步埋怨後悔是沒用的,現在要做的是想辦法補救;松井式思量好久,有瞬間臉上顯出猙獰的冷笑,終究沒能下決心,歎口氣幽幽道:「我老了,辦完改組家族的事就搬出九津,釣魚喝酒盡量多活幾年。希望雪美小姐能放過你的兒子平志,她……唉。三年啊,還有三年的時間,平志能熬過去嗎?我以前還有把握活到那一天,現在……被你害死了!誰讓你以前那麼愚蠢,做下那麼多蠢事,人家放縱你就是為了這一天。正賀,要得到井池家族的財產只有一條路:讓雪美小姐下嫁平志,現在還有希望嗎?她又不是傻子!*蠻幹成不了大事,要多動腦子。池田家也在盯著呢,還有雪美背後的那幾條鱷魚,這件事一定是他們做的。我太大意了,怎麼就沒想到他們一直沒死心?怎麼就沒想到池田一雄會投向他們?你只要有點腦子就應該想到:那麼多聲名顯赫的大家族都灰飛煙滅了,井池家族憑什麼能在歷史的長河中堅持八百年?你知道八百年意味著什麼嗎?他們一直都有很多朋友,很多很多,你我都惹不起的朋友。你還要知道,井池家族不只是井池雪美的,也是我們和池田家的。這裡面有多少代人的心血艱辛……包括你的祖先。雪美小姐要奪回它,野村會為了它做任何事,我也不會看著你毀掉它。現在唯一能做的是,讓我的孫子盡快到牧場去請罪,告訴平志,井池家族不是孤獨的,他比你聰明,會明白該這麼做。你如果真想贖罪,讓回禾吉給你選個好日子吧。孩子,我們松井家現在全*你了,那樣也許還能挽回……。」
格子門在松井正賀面前關上了,能挽回什麼?松井正賀沒聽清楚,也沒必要聽清楚了。老松井的意思已經很清楚,讓他找回禾吉選個好日子的意思是,他要為今天的事情負責,切腹自盡!儘管松井式已經相信這件事不是他做的。
松井正賀趴在地上嚎叫著,不甘又不敢抗拒這個使命,為了松井家族的未來,他別無選擇!一枚暗色鐵戒指被丟出房間,松井正賀看到它,眼裡閃出希望的光。這枚戒指代表著什麼,只有屬於井池家族的人才明白;為了得到它,松井正賀確實曾經想過早些結束自己父親的生命。
一陣風從他身邊刮過,鐵戒指不見了,松井正賀才真的感到:死神正在召喚著他。從五歲起,他與別的孩子一樣,被要求修煉家族養身功,野村老師就是這樣說的。進入中學後,那些傳統的功夫就逐漸遠離的他的生活。現在,他多麼想回到少年時,因為,那陣風讓他感受到野村師父的氣息。
井池雪美果然沒有返回九津,房車半路上與白家樹他們的車回合後,把祝童交給兩位醫生。越來越多的汽車開過來,把前後左右圍得水洩不通。
幾分鐘後,一個龐大的車隊在雪美小姐指揮下,拐上另一條路直朝西方開去。「怎麼樣?他有危險嗎?」井池雪美緊張的問。白家樹比她更緊張,祝童的脈搏很微弱,傷口處已經被切開,子彈剛被取出來;動手術的是鄭書榕。
「很不好,他中毒了。」鄭書榕查看著傷口周圍的肌肉,外部是不正常的烏黑,裡面不斷淌出紫黑的血液。車上先進的儀器顯示,祝童的心臟功能遭到破壞,卻還在頑強的堅持著。
「奇怪。」鄭書榕正用消毒液清理傷口,忽然停下來。
「怎麼了?」白家樹一直在給鄭書榕打下手,湊近查看。大家都是醫生,傷口就在那裡,不用過多解釋。
井池雪美不是醫生,她看不懂,焦急的問:「為什麼停下來?」
「雪美小姐,李醫生受傷後說過什麼?」白家樹問。
「他不讓我醫院,讓我找你們。還有,他給我這個,讓我封住傷口。」躺在托盤裡的龍鳳星毫,就是井池雪美說祝童讓她用來封傷口的東西。
急救車內燈光明亮,車速雖然很快,卻很平穩。兩枚黑針互相排斥輕微搖擺著,托盤裡血污滿是血污,黑針的周圍卻奇怪的很乾淨,血污被無形的力量隔絕在針體一寸外。針上鑲嵌的晶石原本是黑色的,此時,卻閃著妖異的紅芒。
白家樹拿起兩枚黑針,用酒精仔細的擦拭一遍,小心的送進傷口深處。「暫時不要縫合,簡單包紮一下。」兩位醫生沒向井池雪美解釋,他們看到的情況是不好解釋的。
子彈上的毒素應該屬於血液毒素,李主任的傷在背部肌肉最厚實的地方;外面的傷處已經開始潰爛,證明子彈上的毒藥很厲害,按照常規,他根本就活不到現在。可是子彈被取出後,越向裡面肌肉組織越健康,子彈周圍根本就不像被毒藥侵蝕過。他們能解釋就是,李主任在受傷的同時服下了解毒藥;這明顯是不可能的。那麼,只剩下唯一的原因了,這兩枚黑針有奇妙的解毒功能,是它們救了李主任的命。
「雪美小姐,如果李主任能醒過來,他的命就是你救的。」鄭書榕調整著儀器,上面顯示,李主任的心臟功能正在恢復正常;雖然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