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面具 第八卷、波光倒影 九、莫測(上)
    天很快就黑了,弘法寺山門大開,寺內能開的燈都亮著,祝山祝海兄弟兩個在大殿上對座吃酒。酒是茅台酒,菜有十幾盆。

    祝童最怕的就是來一群人,那樣很容易亂;好在,師兄弟三個喝下幾杯酒後,弘法寺的周圍依舊靜悄悄。

    「這件事總歸不是什麼光彩的行為,我估計,先來的一定是熟人;他是說客。大家都是江湖同道,就是耍流氓,也要找個適當的借口。要不然,誰還相信他們整天掛在嘴上的江湖道義?我們算算,十八羅漢會來嗎?江小魚與西域殺手好像比較熟,汽笛又能帶多少人?」

    說著,祝童心底猶豫,這些人不是可能會來,而是一定會來。還有那幾個高手,按照慣常的方式進行下去,這場衝突不用想,祝門絲毫沒有勝算。後悔已經晚了,這一段祝童的精力都消耗在別的方面,沒考慮到師兄的出獄會惹來如此大的風波。

    「早知道,我們也請幾個江湖朋友來幫忙,至少能幫個人場。」祝雲不放心,比較起來,祝門師兄弟三個,祝雲的膽氣確實是最小的。

    「不用我們請,是朋友會趕來幫忙的;只是,祝門一貫低調,好像真正的朋友也不多。如果我們憑自己的力量闖過這道關,今後才能得到尊重。」祝童不同意,好像藍湛江也要來,他來,秦可強一定會跟著……

    九點多,弘法寺的大殿內只剩下祝山祝海兩兄弟,江風吹動樹葉花影,寺外進來兩個黃衣僧人,在殿外立定;前面那個開口道:「金佛門下無聊並無言師兄前來拜會祝門掌門,麻煩師兄通報一下。」

    祝山紅著臉站起來,搖擺著身體:「無聊大師……哦,掌門和師父在後面……後面說話。來,坐,坐下先喝幾杯酒……祝海,去請掌門。」

    祝海也喝得面紅耳赤,應一聲,搖搖晃晃的走向殿角。

    「去請掌門……和師父,你到那裡做什麼?」祝山拉住祝海;「無聊大師來了,到後面去請掌門,哦……快!」

    祝海這才清醒些,出大殿轉向弘法寺後院。

    「無聊大師,這位……哦是無言大師,久仰久仰。你們都是佛法大師,也是江湖高手啊……不像我們,不知道的說我們是高僧。其實,高……高個屁……不是為了討

    生活,誰會穿這身袍子?無聊大師,你說說,現在的假和尚……怎麼那麼多?我可是在佛教協會註冊的,有法牒,就這,還經常被人罵成騙子……阿彌陀佛阿彌陀

    佛,他們都該下地獄……」

    無聊微微一笑,以他的身份不會和一個醉鬼廢話,與無言並肩打坐。

    半個小時過去了,祝海還沒有回來,祝山的醉話顛來倒去說得嘴角冒泡。

    「師兄,那位師兄去了好久了,祝掌門……」無聊終於忍不住了,合什開口道。

    「高興……高興啊。兩位大師不高興嗎?我們師父冤枉,今天總算出來了。中午,師叔就和師父喝了好多酒,晚上……天黑了,祝海這小子,酒量不行還好喝。也

    許……兩位師兄,我去後面看看。他……無聊大師知道嗎?今天的報紙上說,有個人就是喝酒,『撲通』,掉江裡淹死了。好可憐的,他還有……不過,喝酒真難受

    啊,我這輩子要是再喝一口酒,就是烏龜王八蛋,讓我下輩子還當和尚。」

    聾啞和尚無言耐不住,起身要到外面查看,祝山連忙攔住他:「大師,您請寬坐飲茶,找人的事還是我來。掌門說這兩天不安穩,囑咐我們看好門戶;所以啊,現在的弘法寺內到處陷阱,鼠夾子、狐狸套子下了不少;大師不熟悉地形,如果出點意外,可真是罪大惡極了。」

    祝山說著,人已經走出大殿,還把殿門半掩上。

    無聊知道他是在裝瘋賣傻,剛才這段話就說的全無醉意,裡面夾帶的嘲弄譏諷,誰都能聽個明白。無奈,他來的目的是試探,弘法寺是祝門地盤,人家說什麼也只有聽著。

    又是半小時過去了,對岸都市的燈火依舊燦爛,祝山卻如祝海一樣,進入弘法寺後院就再無絲毫音訊。

    無聊看看表已經十點多,知道被人當猴耍了,苦笑著站起來,對著大殿深處的香案合什道:「祝掌門,無聊此來並無惡意。阿彌陀佛,難道見面一敘的機會都不給嗎?」

    香案上高大的釋迦牟尼神像沉默著,兩隻粗大的蠟燭燒到一半,沒人理會無聊和尚的話,只跳躍的燭花發出一聲輕響。

    「祝掌門,貧僧知道今天來得冒昧;只是,這件事關係重大,不只是家師空寂大師想見一見祝槐師兄,藏南鷹眼山昆瑪朗伽寺的仁傑薩尊活佛與雪鼓寺活佛曲桑卓姆

    聽說七葉蓮的消息已經趕來重慶;他們隨時可能找來。空寂大師的意思是想與祝掌門見一面,商量一下該如何接待遠來的朋友。仁傑薩尊活佛乃密修第一高手,脾氣

    只怕不怎麼好,如果語言上有誤會,怕是大家都很難堪。」

    無聊說完,大殿內依然無聲無息,只得輕歎一聲:「既然祝掌門不肯見面,無聊只有告辭;明日再來打擾。」

    說罷四方一恭,與無言和尚一同去了。

    弘法寺再次被寂靜籠罩,依舊只有風穿梭在花樹間的沙沙聲;一個小時過去了,大殿內的紅蠟燭燃到盡頭先後熄滅,於是,厚厚的黑暗完全佔據了這片法門淨土。

    午夜的鐘聲傳來,弘法寺忽然燈火通明,燈光從弘法寺的大殿、偏殿、僧房內射出,八盞大紅燈籠掛在寺門左右;山門無聲洞開,大殿內傳來詠頌佛經的禪唱,悠悠揚揚一片祥和。

    如此突兀的光明,讓弘法寺周圍一片慌亂,十幾個黑衣人正在悄悄接近,有兩人已經攀上了寺廟的院牆;燈光讓偷襲變得十分可笑,他們怕被裡面的人襲擊,連滾帶爬的離開燈光的範圍躲進黑暗處。

    原來祝山說的不全市廢話,四個躲進樹後的人不知道碰到什麼機關,慘叫著跳將出來;躲在石獅子下的兩個人也不輕鬆,他們的手被什麼刺了一下,馬上整條胳膊就失去知覺。還有兩個躲在樹上的,被絞索捆住手腳呆在半空;他們其實是很幸運的,至少沒有感受到實質性的傷痛。

    幾聲尖利短暫的呼哨聲響起,黑衣人互相掩護著撤退,到稍遠處清點一下,就這麼一會兒,連對手的影子也沒看到,已經有八個同伴受傷被迫退出;剩下的七個人看到弘法寺的燈火只有發呆的膽子,剛才的雄心壯志飛去天外,只剩下深深的恐懼。

    凌晨一時許,大殿內的佛經聲停止;寂靜只維持了兩分鐘,隨著山門被關閉,川劇特有的激烈鑼鼓點響起,緊接著是高亢熱鬧的吆喝聲與曲折的折子戲。

    距離弘法寺三十米外的江邊涼亭內,江小魚與四品紅火的大當家汽笛相對而坐,兩人的眼睛都看向弘法寺的方向,搞不清祝門在搞什麼花樣。

    按照計劃,十五名來自四品紅火與五品清揚的弟子潛進去埋伏在暗處後,汽笛和江小魚才會大大方方的去叩響弘法寺的山門,當然,與他們一同去的還有燈下黑的金衛丘。

    現在,金衛丘已經被嚇破膽了,縮在涼亭外的樹蔭下哆嗦著;神鉤王寒在他身後的樹影裡監視著。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眼裡的文物鑒定大家金眼雕樑山,竟然有如此背景!

    金衛丘知道祝槐的真正身份後,已經打定主意要退出這次行動;比較起七品祝門,以前看似很厲害的曲老億就如風中羽毛一樣輕飄。燈下黑到底出身江湖,知道得罪祝門意味著什麼。

    但是,江小魚與汽笛的出現,讓金衛丘的退出變成幻想;他們要拿金蟬為人質和借口。金衛丘看到江小魚臉上的傷疤時已經絕望了;三年前這個人的身份是黑道殺手,三年後,竟然成為呼風喚雨的江湖大人物,還是出身水上世家五品清揚的正派高手。

    金衛丘知道,燈下黑如此小的幫派,被包括一品金佛在內的三個江湖大派利用,無論結果如何,最後最倒霉的一定是燈下黑。

    「小魚,你確定裡面只有五個人?」汽笛有些懷疑開始的判斷,目前弘法寺內的情形,可以用詭異陰森來形容。汽笛聯想到祝門一向的名聲,禁不住腦後直冒涼風。

    「應該是吧?」江小魚也有些膽怯,他沒想到祝童會選如此偏僻的地方落腳;本來,江小魚只想借助金蟬的關係與祝槐談談,是空幻大師忽然帶著十八羅漢到來,要給祝門點教訓。

    對於這次行動,江小魚從心裡不贊同,一是不想面對索翁達活佛那樣的頂尖高手,二是他認為手裡的牌足夠讓祝槐屈服;況且,祝門到底是位列江湖道七品之尊,鬧

    出人命來一定是驚天大事,也許會造成江湖道的分裂;江小魚如今全心全意尋找江南藏寶,不希望出現那樣的混亂局面。

    但是一品金佛勢力龐大,還從藏南請來兩個氣度不凡的活佛,擺明要借這個機會找回普賢寺的場子。江小魚需要借助金佛的勢力維持目前的尋寶執行人角色,只能勉為其難配合。反正還有汽笛出面,天塌下來,也不是他一個人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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