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面具 第八卷、波光倒影 四、雨桃花(下)
    「陳小姐,似乎我們有話要談。」

    「你要談什麼?」走不了,陳依頤也不堅持,故作鎮定的坐在祝童對面。

    「我想確定一下我們的關係。」祝童手裡捏著鳳星毫,微笑著看著她。

    陳依頤有些慌亂,低下眼:「我們的關係有什麼好確定的?」

    「首先,我昨天晚上向葉兒求婚,她已經答應了。作為朋友,你是不是應該祝賀我們?」

    陳依頤腦子裡「嗡」的一聲,似乎飛舞起千萬隻蝴蝶;她沒想到,只兩天沒見,祝童竟然向葉兒求婚了!

    「第二件事,我們之間的關係可以是普通同事,也可以是談得來的朋友,但是,請別干涉我的生活;葉兒不如你堅強,我們之間如果出什麼意外,我在上海呆著也就沒什麼意義了。」

    「有第三嗎?」陳依頤冷靜下來,抬起頭問。

    「暫時沒有。你要記得,沒有了葉兒,上海對於我,就是一片廢墟。」

    「真的沒有?那好,李主任的話我記住了,我要去工作了。」

    陳依頤走向房門,用力摘下龍星毫,拋還給祝童,嫣然一笑道:「李想,我喜歡你,但是與你無關;你可以裝作不知道,回應不回應都沒關係。你和葉兒之間的感情我明白,我只是不明白自己的感情。」

    她也是個亭亭玉立的俏佳人,祝童聽完這句話,心裡就似打破了五味瓶,張張嘴,不知該說什麼好。

    祝童決定打擊一下陳依頤的驕傲,嘴角綻出一絲笑紋:「陳小姐,我一直很好奇,問個不禮貌的問題,你接受過整容手術,對嗎?」

    陳依頤這張臉太精緻了,可以說毫無缺點,每個部位都合乎現代審美觀;但是,這樣的完美是不正常的,葉兒的臉上如果仔細觀察,還有一兩處遺憾。

    「這裡,這裡,還有這裡。」陳依頤點點自己的鼻樑、下顎、腮部;「我接受過三次手術,主任是醫生,能看出這三次手術的價格嗎?」

    「看不出來,我只是猜測。」祝童不好對她太殘忍,抬起眼睛觀察一下;「很完美的手術,好了,沒什麼問題了,你可以去工作了。」

    「你是個混蛋。」陳依頤終於忍不住,罵一聲摔上門跑出去。

    她後悔不聽哥哥的話,給葉兒打那個無聊的電話,在高尚的會所裡請葉兒喝茶,李想在用這種方式羞辱她,報復她對葉兒做的一切。

    陳依頤跑進自己的寶馬車,才伏在方向盤上痛哭;哭著哭著,陳依頤笑著抬起頭。對於這個討厭的李想,她無論如何也恨不起來,剛才的屈辱回味起來,陳依頤竟然有些自虐般的的快感。

    沙盈盈腳上貼著狗皮膏藥,她已經可以隨便走動,卻還是捨不得揭下這貼膏藥。

    祝童走進病房前,又被夏護士長叫住;這次,祝童為沙盈盈開出幾份大處方,特級護理的項目更多,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不是我,是沙小姐;她拒絕再用那些高級營養藥;沙小姐說,她這幾天胖多了。怎麼辦?」夏護士長臉上有幾分落寞,難道江小魚沒回來,沒時間澆灌這朵牡丹花?

    想是這麼想,祝童嘴裡說的卻是另一套:「那怎麼行?怕長肉就別受傷啊,我去對她說。」

    夏護士長抿嘴一笑,李主任的邏輯還真有趣,受傷與長肉有什麼關係?

    果然,沙盈盈正在房間裡鍛煉,床頭的輸液架上掛著兩瓶昂貴的進口營養藥,針頭別在藥瓶上,護士正為難的看著她。

    「沙小姐,你可以出院了。」祝童剛一進門,沙盈盈剛拋過來一個訓練有素的微笑,感激的客套話就被這句話凍結在唇邊。

    「李醫生,我的腳還很疼啊。」沙盈盈沒穿病號服,披一件純棉睡衣,半截小腿上的肌膚被精心維護的雪白嬌嫩。祝童見過幾乎全裸的她,對這點誘惑尚能保持鎮定。

    「既然我說的話沒用,你自己對自己又那麼明白,這樣的病人我是治不好的。不出院也可以,你可以請別的醫生給你治。」

    「別,李主任,我只相信你,只要你為我治;但是,請您別給我用那些藥好嗎?該出的錢我一分也不會少的照付,這樣的藥用多了,我的身材要變形的。」沙盈盈可憐兮兮的哀求著,當真是個尤物啊。

    祝童板起臉:「你的傷要恢復的快,需要這些營養。對不起,我只管治病,對你美妙的身材沒有責任。醫院不是飯店,該用什麼藥是醫生的事。沙小姐有錢,傷好了可以去減肥啊。同樣,您如果對用藥有意見,可以到醫務處投訴。」

    投訴,沙盈盈想都不敢想,看到李主任真惱了,話也有道理,只好乖乖的躺在病床上,讓護士替她扎上營養針。

    「沙小姐,你的身體太虛弱了,骨頭上的傷,如果恢復不徹底,會落下一輩子的遺憾。」

    祝童揭開那貼膏藥,在護士的幫助下以清水擦洗沙盈盈的腳,滑膩的肌膚入手的感覺不錯;沙盈盈鬆弛著,臉上泛出忍耐的表情。

    龍星毫刺入穴道,沙盈盈才長出一口氣;李醫生說的話不客氣,卻有一雙充滿魔力的手,只要一接觸到這雙手,沙盈盈就渾身酥麻,什麼也不會說了。

    鄭書榕照例在一邊觀摩,等治療結束跟著祝童走出病房:「李主任,我想跟您學習。」

    「什麼?」祝童驚愕的回過頭。

    「您治病的方法很……對不起,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李主任,您能教我嗎?」鄭書榕臉色微紅,說這些話很吃力嗎?

    「鄭醫生,中醫不好學,特別是我這一門。很苦的。」

    「我不怕苦。」鄭書榕看李主任沒拒絕,上前一步;「只要您肯教,我不怕吃苦。我最近在想,西醫最好的東西在國外,您的醫術是那麼神奇,我希望能跟著您學習。」

    「再說吧,我最近很忙。」小騙子看鄭書榕認真了,急忙離開,他今天確實很忙。

    南海宮瀾深處,午後的陽光透過尚帶雨痕的玻璃灑在米色壁紙上,寬大的落地窗下,兩株精緻的綠色盆栽用自己的影子把地板印出兩片斑駁。房間中間,是一桌正宗的法式午餐。

    銀質刀叉,考究的瓷器,晶瑩的玻璃杯,還有不可或缺的鮮花。

    柳曼湘淡然清幽,還是那幅慢條斯理的優雅,她的飯量可不像她的身材那麼嬌小;侍者上來的每一道菜都被她吃下一半,祝童面前的盤子裡,基本上都沒怎麼動。

    梅蘭亭有心事,飯量也不大,她是最盼望快些結束飯局,進入實質性話題;柳曼湘堅持:吃飯時不談任何事。

    來南海宮瀾的路上,祝童買了幾束鮮花,開著車就全吞下去了;如今只是在慢悠悠品酒,間或吃幾片水果沙拉;柳曼湘的酒,正經不錯,都是有來歷的高級貨。

    兩點鐘,飯局結束,柳曼湘把兩位客人請到另一個房間,剛坐下喝茶,祝童就明白了這頓飯吃這麼慢的原因了:藍湛江來了。

    陽春三月,大家似乎都很忙,藍湛江滿臉風塵,讓祝童佩服的是他尚能保持一貫的優雅。

    「剛下飛機,抱歉。」

    藍湛江沒喝茶,柳曼湘讓侍者為他端來一份雞蛋面,等他快速的用過,談話才真正開始。

    「梅小姐,你的計劃我看過,有幾個問題:如今的中國畫家太浮躁,真正能潛心修煉的畫家少之又少。國際市場上,來自中國的油畫行情一直看跌。他們的畫,在華人圈裡的影響也在消退。你選擇的兩個畫家太年輕,功底淺;雖然他們一個很帥,一個是美女,但是,畫壇不是娛樂業,賣點是畫,不是帥哥美女。炒作只能一時得利,蘭亭畫廊如果只想賺一筆小錢,這項投資我馬上就能給你,一點問題也沒有。」

    祝童不知道梅蘭亭計劃書裡的具體內容,如今才得以知道:梅蘭亭要以操作娛樂明星的手法,炒作出兩個畫壇金童玉女。

    藍湛江的意思是,讓梅蘭亭靜下心來,專心挖掘培養幾個有前途的畫家;把蘭亭畫廊經營成一家有權威的畫廊,不要被眼前的潮流左右。

    「但是,這個計劃已經進入操作階段,為了包裝他們、收購他們的畫,我已經投資了幾百萬。他們的畫走的是時尚路線,需要這樣運作。」

    梅蘭亭辯解著,拿起計劃書:「國內有這個消費群體,他們喜歡把客廳佈置得有品位。國畫和書法在他們眼裡已經落伍了,油畫又太嚴肅。他們喜歡西方文化,講求生活品味,對畫的選擇也是以時尚為主;至於作品的真正內涵,他們不懂也不關心。這些畫就像消費品,生命力也許短暫;所以我才要打造兩個有魅力的畫家……」

    藍湛江耐心的聽完,沉吟著,似乎有什麼話不好直接說,在選擇適當的語言。

    「不矛盾啊,梅小姐與藍先生的意思都是為了更好的賺錢。藍先生希望蘭亭畫廊走的更紮實,打造成中國畫壇的頂尖畫廊。梅小姐,你要理解藍先生的苦心。六品梅苑歷史悠久,有這個出身,蘭亭畫廊不能走太浮躁的路線。」

    祝童知道,自己必須開口了;打造一個名牌畫廊需要大量的投資和時間的積累,藍湛江不理解梅蘭亭所受的壓力,梅蘭亭的話,似乎沒打動他;按照這個角度、思路,梅蘭亭說再多也是廢話,藍湛江的內心其實還是很傳統的。

    「如果梅小姐又要面子又要在過渡時期賺到錢,其實也不難。梅小姐可以再成立一家畫廊,專門走時尚路線。那邊做婊子,不耽誤這邊立牌坊。對蘭亭畫廊的聲譽沒什麼損害。」

    「你才做婊子呢。」梅蘭亭笑罵祝童,藍湛江也在微笑:「祝童的建議不錯,蘭亭畫廊有梅老這塊招牌,不適合操作與潮流太接近的東西。梅小姐可以再收購一家畫廊,以那家畫廊的名義搞你的現代藝術。」

    柳曼湘輕輕鼓掌,沒說什麼,對祝童微微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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