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面具 第七卷、流醉傳杯 五、江湖隱士(上)
    祝童可不知道神鉤王寒的心思,此刻,三個四品紅火的人圍著他,一把輪刀,兩根木棒,互相配合,把祝童弄得只有招架,再無閒心寫什麼字,練什麼功夫。

    好在他的身法當真不錯,在棍影裡左躲右閃,勉強支撐。

    蝶神已經把金頭蜈蚣吸成一具皮囊,但是祝童就是指揮不動它;小精靈渾身金光閃閃,正好奇的體會針芒的厲害。連帶著,祝童印堂穴外一陣陣發麻。

    「各位不講理,少陪了。」祝童終於抵擋不住,叫一聲,貼著大樹躍起。

    神鉤王寒等的就是這一刻,黑杖舞動,一點金光射向祝童胯下。

    「前輩,招數太狠了吧?」

    祝童面臨變成太監的危險,只有扭身閃躲,身體又滑到樹下。

    金光到眼前分為三點銳芒,「叮!」一聲銳響,一點刺中祝童胸前。兩點盤旋一周,又返回神鉤王寒身邊。

    黑杖落下,祝童還是沒有看清傳說中的神鉤,到底是什麼樣子,只看胸前的衣服消失了一塊,心底害怕,大叫道:「你們逼我的。」

    兩根木棒摟頭砸過來,祝童卻不躲閃,眼看著木棒擊打。

    神鉤王寒愣愣的看著祝童,鉤刀鋒利無比,蘊含著他修煉半生的渾厚真氣,擊中祝童的胸口,人家卻沒事人一般。

    他正要再次出手,已經晚了。

    樹下,兩個拿木棒的,同時慘叫一聲,抱著手腕蹲下,小火輪正撲過去,被祝童點上肩井穴。他的本事與哥哥大火輪同出一門,罩門也一樣。

    小火輪身體發軟,被祝童左手彈出一枚金針刺入腰後;他雙腿歪斜著,身體癱軟倒地。

    「本想饒了你,這次是你自找的。」

    這枚金針刺傷了小火輪右腿少陰脈,如果沒有高人解救,半年內小火輪只能躺著了。

    那邊,神鉤王寒惱羞成怒,舉起黑杖旋轉三周,剛要對祝童下黑手,空氣中響起一聲悶響,黑杖頂部的金環爆出一點火花。

    誰都知道,遇到槍手了。

    神鉤王寒狐疑的四處巡視,他的手下也散開。

    江湖中人,也許不怕死,但是,都怕槍手。

    一般槍手也許沒什麼,遇到練過功夫的槍手,眼光一流,準頭一流,哪個不怕?也許,只有真正的高手如竹道士一流才能不在意這些,竹道士般的高手實在不是誰都能練出來的。

    四品紅火入世最深,不像別的門派對門人有嚴格的挑選過程,弟子來源繁雜,沒幾個人還有潛心修煉高明武功的耐心。

    與現實社會一樣,江湖也變得實際了,既然修煉那些玄妙的東西不能得到永生,一把威力大些的手槍,就能結束一個高手;生命短暫,還是多掙些錢來的實在。

    樹林外響起馬達聲,兩束燈光射進來。

    「呵呵呵,這裡好熱鬧,王兄,為什麼事情難為祝門掌門?」

    燈光下,出現一位雄壯的老者,連鞘握著一把三尺長劍。

    老者飄然而至,渾身沒有任何修飾,自有一派高手風範;雖只孤身一人,面色慈祥,滿臉含笑,舉手投足間,雙眼開闔中,隱約有藐視眾生的肅殺冰冷。

    「如今的江湖,倒是滿熱鬧的,四品紅火總脫不去匪氣,到這個時候還不忘打打殺殺。神鉤王寒,你也算成名已久的前輩,如此難為一個晚輩,為難七品祝門現任掌門,一點江湖道統江湖規矩也不講,讓後生們如何學的好?」

    「祝門掌門?」不只是神鉤王寒吃驚,連被指為掌門的祝童,一樣惴惴焉。

    「您又是誰?」神鉤王寒橫下黑杖,終以江湖規矩見禮,問詢;總不能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就被教訓一頓。

    老者洒然一笑,緩緩抽出長劍:「你不認識我,總該知道這把劍吧?」

    劍長三尺剛出鞘,濃重的夜色裡竟如艷陽天;青色的劍身佈滿菱角紋,兩條銀龍在劍身盤繞周旋。

    「隱龍劍。」

    「不錯,正是隱龍劍。」

    「您是?」神鉤王寒遲疑著。

    「秦桐山,石旗門第十八代傳人。」

    「石旗門,隱龍劍。」神鉤王寒瞪大眼睛,似乎不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隱劍代表著一個傳奇,過去的千百年裡,幾乎每隔幾十年,必有一位身手高絕的俠客出現,手裡就握著這把隱龍劍;它代表著極大的權威,持有人雖然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行事也多有偏狹,但都是一身正氣的堂堂英雄,被尊為江湖隱士。

    每次江湖酒會,江湖八派都會邀請幾位當世風雲人物與會,一來借外界的視點檢視江湖八派的行為,二來也是對江湖八派有個客觀評價,第三每次面臨江湖八派排序更迭或有門派進入八派品序,這些旁觀者就是見證人。

    而這把隱龍劍的持有人,幾乎就能代表這些旁觀者的意見;行走江湖時,江湖隱士手持隱龍劍除暴安良行俠仗義,為自己闖出絕大名頭的同時,也廣交天下英雄,且不會如別的高手大俠那樣挾技自珍。

    江湖隱士與江湖朋友交往中往往會傾心交流,就是絕技,只要感覺合適也會慨然相授,他的號召力、人員、口碑當然是極好的。

    四品紅火曾經兩次被逐出江湖道,每次都是被這把隱龍劍持有人驅除。雖然後來在藍石幫助下又兩次回歸江湖八派,對這把隱龍劍,對江湖隱士,紅火門人別有番滋味在心頭。

    最後一次四品紅火進出江湖八派,是在幾十年前的抗戰時期。

    那是江湖上出現的最後一位江湖隱士,專殺鬼子軍官和漢奸,手中的神兵就是這把隱龍劍。

    說來慚愧,四品紅火歷來就是人員繁雜良莠不齊的所在,裡面很是出了幾個漢奸。

    江湖隱士替四品紅火清理門戶後,在那屆江湖酒會上突然出現,面斥江湖八派在亂世中的種種作為,對江湖道、特別是佛門和四品紅火很不滿意,連八品蘭花的一群女子都知道幫助同道、幫助同胞,而和尚們多拋棄寺院或潛身深山自保,或乾脆落發還俗,四品紅火的好多人竟然出頭為鬼子賣命。

    江湖隱士當時要求把這兩派逐出江湖八派,現場氣氛十分尷尬,還是藍石和道宗勸解:時值亂世,民族危難之際,江湖道統凋零,不是大家不肯出力,是因為時代不同了,血肉之軀匹夫之勇不可持,過去的輝煌功夫,終究敵不過現代槍炮。

    山東石旗門的功夫不算不高,人心不能說不齊,面對鬼子的機槍,也落得個滅門的慘痛結果。

    當時的江湖隱士是位朗朗年輕人,卻號半翁。

    江湖酒會過後,江湖道進入凋零期,八派各自躲避,江湖隱士周半翁也從此渺無蹤跡。

    如今,石旗門的秦桐山手持隱龍劍出現在這個場合,不由得神鉤王寒不心驚;他年紀夠大,對過去的事情還有記憶,考慮的事情也多,知道這個人不會憑空出現。

    四品紅火近年的作為,說不上光明正大。而石旗門人此時出現,就代表著石旗門已經重新在江湖道露面,勢必會引發轟動。

    如果兩年後的江湖酒會上,四品紅火再次被逐出江湖八派序列,值此江湖道剛開始復甦興旺的時段,可不是什麼好事。

    不管怎麼說,四品紅火在三品藍石指點支持下開始轉行進軍物流業,人家看重的不是什麼四品紅火,是江湖八派互相扶持的道統。

    「這次是誤會,已然解釋清楚了,得罪了。」

    神鉤王寒狠狠的盯視祝童一眼,揮手,轉身,拄著黑杖走了,連句場面話都沒說。

    他實在不是個善於言辭的人,卻也不傻;秦桐山復出與隱龍劍現身,對於江湖道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如果大家知道石旗門是在這個場合、這種情形下第一次露面,對四品紅火的聲譽是很大的傷害。

    周圍安靜下來,秦可強從不遠處另一顆大樹上跳下。

    「咦?秦兄什麼時候換地方了?」

    祝童提起白公雞,故作奇怪的問,他其實一點也不奇怪;秦可強如果死守一棵樹,才奇怪呢。

    他不認識秦桐山,對隱龍劍知道點皮毛,那實在是太古老的江湖傳統,沒有人對小騙子進行過江湖傳統教育。

    不過,祝童看到秦桐山就有莫名的親切感,還以為,這個老前輩是秦可強招來的幫手,上前幾步躬身以江湖禮節拜見。

    「前輩,請問您真是石旗門主?」

    「我?」秦桐山以隱龍劍點點秦可強,開玩笑道:「可強才是石旗門主,我是江湖隱士,老傢伙了。」

    「秦兄。」祝童扭頭看看秦可強,又看看秦桐山,怪不得剛才感覺親切,原來他與秦可強真有幾分相像。

    「晚輩謝過援手,但是,我不是祝門掌門。」石旗門真的重出江湖道,秦可強,自己一直以來的保鏢,竟然是石旗門主,厲害!

    「祝童,鳳凰面具在你身上,你就是祝門掌門。」

    秦桐山收起隱龍劍,滿臉和氣的扶起祝童,端詳片刻:「不錯,不錯。」

    「什麼不錯?」祝童為這兩句沒頭尾的話奇怪,祝門掌門,外人說是算不得數的,交接如此位置總要有個像樣點的儀式吧?他不想糾纏這個問題。心裡還有幾分懷疑,老騙子和他有聯繫嗎?

    「我是說,神奇的祝門術字,被祝掌門發揚光大了。」秦桐山也沒糾纏祝童的問題,伸手抱起白公雞:「純種中原鬥雞,性情頑強凶悍,適應性強,最好的是血氣足斗死不敗,即使渾身浴血雙眼被啄瞎,仍聞聲迎戰,絕少有示弱落跑的。惟一的缺點是後力不足,不適合久戰;這幾年越南雞倭國雞到處耍威風,老朽早想尋一隻純種中原鬥雞;祝童,這隻雞可能割愛,讓與老朽?」

    「您喜歡就拿去,這是我剛抓到的。」祝童是明白人,知道對方在借雞語人,只當什麼也聽不懂。

    「前輩,這隻狗不好嗎?」祝童又捧起陰陽。

    「陰陽臉,出身草莽,跑不比獵犬,凶悍不如獒犬,勝在靈便和忠心;能視陰陽界,卻走陽關道;它如果沒有好的主人,接受好的訓練,也就是個短命鬼。」

    秦桐山還是對陰陽高看了,奉承也好,陰陽搖頭擺尾,小騙子也心裡舒服。

    「呵呵,這趟沒白來,沒白來啊;走了,後會有期;其實,老朽今天來晚了,也沒幫到你什麼忙,卻得到如此一個寶貝;老朽欠你人情啊,今後有事只要說一聲,無論能不能幫上忙,老朽都會盡力替你周旋。」

    祝童奇怪的看著秦桐山,搞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前輩高人,上趕著送自己好大的人情。這隻雞他是不喜歡的,蝶神天然抗拒,小騙子也頗受影響。

    說著話,三個人已經走出樹林,外面小路上,秦可強開來的旅行車旁邊,停著輛大別克,藍湛江坐在駕駛席上。

    「又見面了,祝兄好身手。」

    藍湛江似乎看到了剛才的一切,指點一下東面海邊:「剛才你很危險,有個槍手在對著你,多虧前輩去解決了他。」

    藍湛江拋出只黑亮的長槍,槍身上架著紅外線瞄準儀。

    祝童接過來,湊上去看。

    「祝兄看這裡。」藍湛江走下車,為他調整好角度。

    果然,幾百米外,正有個黑影在海邊一步步挪動,右腿似乎受傷,每一步都是那麼艱難。紅外線瞄準儀能勉強分辨出槍手的相貌,一副標準的西域人面孔。

    「謝謝藍先生,謝謝前輩。」祝童這才信了,對秦可強變換位置的原因,也明白了幾分。他們之間一定有聯繫,只不過,小騙子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麼。

    「找什麼呢?」藍湛江可不像秦可強那般沉默,掀開衣袖露出腕上一款精美的手錶,解下:「我們*這個聯繫,下面是振動器,輕輕敲擊表面,五公里內,能互相交換消息。」

    果然比較高級,祝童對這樣的小玩意兒向來感興趣,接過手錶當然要仔細看看。

    「送你了。」藍湛江看他愛不釋手的樣子,遞過來個小本子:「這是密碼,學會了,緊急時候也許有用。」

    祝門有暗咒之術,雖然也能掩人耳目,但總要動嘴皮子;黃海和程震疆那次借助密碼彼此交流,就讓小騙子心馳神往,藍湛江送出這個他沒接觸過的神秘儀器,小騙子說聲謝謝,本著虱子多了不癢的理念,當即笑納了。

    祝童已經背負上師門責任,再背上點別的也無所謂,大家都混江湖道,找機會還上這份人情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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