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童不希望黃海受到傷害,在雪狂僧那樣的江湖高手面前,黃海根本就沒動手的資格。祝童剛要站起來,董局伸手拉住黃海:「黃隊,飯還沒吃完,你這是要到哪裡去?」
「吃完不吃完是我們的事,董局,我出去透口氣。」黃海不想多廢話,著急的向外走去。
董局又一次攔住他:「這樣不好吧?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客人到這裡……」
黃海一把甩開他,推開包房的門,外面站著兩個身材健壯的便衣。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黃海詫異的問。
「董局說你在這裡有麻煩,讓我們來關照一下我們刑警總隊的黃隊;這不是,剛到就遇到督察,正說話呢……」
便衣的後面還有人,三位戴白頭盔的公安局督察。
黃海惹上大麻煩了,這是祝童的第一個反應;人家把他的同事叫來,又把督察也叫來,就是為了阻攔他走出這個包房的門;鼎燃星空裡,一定在進行什麼事情。
祝童又看一眼對面,鼎燃星空裡面的客人已經散盡,二十多個保安站成兩排,把輝煌的夜店大門守得死死的。
「我有同事在裡面,剛才他們說遇到襲擊。董局,劉所長,白隊,你們再不放我出去,會出人命的。」黃海臉色陰沉,愣著頭要往外闖。
「對不起,請出示證件,有人舉報你們違反禁酒令。」
督察走進來,連董局和劉所長一起盤查,黃海也就當然走不出去了。
好複雜啊!祝童歎息一聲,也不知道趙永兵有多大神通,竟然能讓一個分局副局長出面阻攔黃海,他該怎麼辦呢?
有一個細節引起祝童的注意,黃海的手在褲袋裡輕微彈動,這個位置應該是手機;而程震疆的手攏在懷裡,他的耳機也掛在耳朵裡,兩個人雖然沒有任何言語也沒有對視,卻有些奇怪的交流;祝童從對方身體輕微的變化裡,感覺到這些。
「我要去衛生間,可以嗎?」
程震疆站起來,伸手亮出軍官證:「我不是警察,督察同志,你沒有權力限制我的自由。」軍人的特權使督察讓開路,程震疆出門前看黃海一眼,搖搖頭:「黃少,你是越混越厲害了,哈哈,真他媽的長見識。」
祝童也要出去,呆在這裡不符合一個江湖騙子的習慣;這間包房裡不是警察就是督察,還有一個是海軍少校,哪一個都不是好惹的,即使他真是個醫生,現在也要告辭了。
黃海卻說:「李醫生,你再坐一會兒,沒事的,就是有什麼事,你也是個證人。」
祝童只好坐下來,看著三位督察驗看黃海、董局、劉所長的證件,用小儀器檢驗他們是否喝酒,詢問他們出現在這裡的原因等等。
鼎燃星空裡依然毫無動靜,趙永兵的打手很神氣,來消遣的人看到這個陣勢,問也不問就走了。
十多分鐘,一切檢查完畢,督察敬禮,道:「謝謝配合,董局、黃隊、劉所長,我們沒事了,這是個誤會。」
督察要走,黃海拉住他們:「既然來了,坐下來聊聊;說實話,那些條例我很多都忘了,為了今後不麻煩,請督察說說,刑警在執行任務時的特別條例,什麼情況下算是妨礙公務?」
督察也不是傻瓜,微笑著沒有回答,明顯的,黃海剛才雖然配合,如今的情緒很激動,屬於不可理喻的那一類。
「對對,既然來了就說說,警察條例裡對濫用職權是怎麼定義的?」
董局也開口挽留,這一來,三位督察更呆不住了,匆匆收拾完筆錄轉身告辭。
「白隊,進來吧,關好門,別讓外人看我們警察的笑話。」黃海送督察離開,把兩個來自刑警隊的戰友讓進來。
「你呀,真是倔脾氣,董局幾次說要請你出來坐坐,沒想到會在這個狀況下。」被叫做白隊的一屁股坐到程震疆剛才的位置,低聲勸黃海:「你剛到刑警隊,我……」
他的話黃海沒仔細聽,祝童也沒工夫聽;黃海的注意力在耳機裡,而祝童的注意力在對面的鼎燃星空。還有程震疆,他一出去就沒再回頭;祝童還看到,停在東坡酒樓後院的捷豹駛上馬路,飛快的消失在車流裡。
那可是小騙子剛剛到手的新車啊。
「對不起,我要去洗手間。」祝童又一次站起來,這次沒人阻攔他,黃海說一句:「小心些,快點回來。」
督察走後,祝童知道自己在這裡明顯是個多餘的人。
作證?說笑吧,一會兒要發生的事情小騙子已經估計到個八九不離十,他要盡快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遛達著走出東坡酒樓後,祝童才長出一口氣,行走在人群中時撥通秦可強的電話:「麻煩轉告老闆開窗,注意看風向,月亮灣要發水。」
月亮灣是對鼎燃星空的暗喻,秦可強知道,發水是說這裡要出大事;祝童說完,秦可強回一聲「明白」就掛斷電話。
剩下的事情就與小騙子無關了,他在想:黃海和程震疆之間,使用的是密碼嗎?可真是個好東西,比江湖暗語方便多了。
捷豹車又一次出現在祝童面前,他沒有開進東坡酒樓的停車位,在鼎燃星空大門前的馬路邊停下,正堵住出入鼎燃星空的汽車通道。
大街上停車,也只有軍車敢這麼囂張,不遠處的兩個巡警迅速跑過來,看清楚車牌後猶豫一下,互相商量幾句才轉身離開。
程震疆沒有下車,捷豹雪亮的頭燈照射著鼎燃星空的大門。
也許,該再躲遠點?祝童站在一家婚紗店的二樓,從這裡可以斜視到鼎燃星空的大門,捷豹車現在的做派明顯是在挑釁。
都市裡環境複雜,好像哪裡都可以藏身,但仔細想想,隱藏到哪裡都不安全。
小騙子還沒想清爽,就看到黃海跑出東坡酒樓,不顧車流衝過馬路,衝向鼎燃星空的大門。
捷豹車們打開,程震疆也跑出來,跟著黃海衝過去。
來了!祝童興奮起來,一輛接一輛的軍用運兵車疾馳過來,根本就不顧馬路上的車輛和交通標誌,低沉的馬達聲,無聲閃爍的警示燈,讓前面的車輛早早的躲避;有一輛不長眼的黑色小車只一猶豫,就被軍車蹭了一下,彈到路邊。
一輛、兩輛、三輛……整整七輛運兵車開過來,前後各有一輛封鎖住五十米內的街道交通。
車門打開,一隊隊身穿作訓服的年輕人跑出來,以各車為單位,迅速散開、列隊,只半分鐘,鼎燃星空門前就排列起五列縱隊,祝童目測一下,整整六十位驃悍的水兵。
負責封鎖街道的水兵赤手空拳,只在街道上布下警戒線,任何人和車輛只准出不准進,毫無通融的可能。
站在鼎燃星空門前的水兵,人手一把甲板斧,腰後掛手燈,另一個匣子裡應該是水兵刀。
鋒利的斧刃在鼎燃星空的霓虹燈中散發出冰冷的寒光,更加冰冷的是水兵臉上的表情。
「砸!」一輛運兵車的揚聲器裡傳出聲命令,祝童聽出,是程震疆的聲音;不過,他什麼時候鑽進運兵車的呢?
祝童還發現另一個可笑的現象,運兵車沒有牌照,編號處被紅紙遮蓋,水兵們的作訓服上都沒有軍銜標誌。
「散開!蹲下!」
現場只聽見這兩個詞彙,一隊水兵們衝開阻擋在鼎燃星空門前的保安,制服這群貌似兇惡的打手沒費什麼時間與力氣;在軍人面前,穿黑制服的保安連招架也不敢,乖乖*牆角蹲下,雙手抱頭。
黃海呢?祝童站在婚紗店二樓,只顧看突然出現的軍人,沒注意到黃海什麼時候消失的,他應該是進入鼎燃星空裡面了吧?
幾對正在試婚紗的情侶和婚紗店的服務小姐看到祝童,都緊張得話也不敢說,靜靜注視著鼎燃星空的大門。
鼎燃星空內騷亂聲起,二樓的窗戶裡傳來吵鬧聲、叫喊聲、「辟辟啪啪」的敲打聲、砍砸聲;三樓拐角的一扇窗戶被輕輕推開,一個白色的身影夾著個黑影閃出,在商舖頂跳了兩下,消失在燈火的暗影裡。
祝童放下大半心,雪狂僧跑了,也許是帶著趙永兵跑了。
至少,黃海不會有危險;江湖人再厲害,也不會公然對抗權力機關,特別是軍隊。這是江湖第一戒律,如果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會引發影響整個江湖八派命運的大災難。
十分鐘,也許是二十分鐘,警戒線兩端出現越來越多的警車,越來越多的警察聚集過來,都被水兵們堅決的阻擋在外面。
運兵車上響起一串嘹亮的軍號聲,水兵們從鼎燃星空大門內跑出,迅速登上運兵車,只用了一分多鐘,街道上已經沒有任何一個水兵的影子。
運兵車啟動,像來時一樣,轟鳴聲震動街道,衝出外面警察的阻攔,消失在街道盡頭。
街道上原來被驚住的路人,這時才爆發出驚歎,空氣裡的緊張氣氛消減了一些。
祝童心裡叫苦,捷豹還在路邊停著,他們一走,這輛好車怎麼辦?車鑰匙還在程震疆手裡呢。
它可是小騙子用二十多萬剛買來的。
黃海走出鼎燃星空,嘴角掛著冷笑看著對面的東坡酒樓二樓某扇窗戶一眼,轉身把一個紙箱扔在馬路中間。
身後,兩個穿便衣的年輕人持槍逼著四個黑衣人走出來,成一排趴伏在紙箱周圍。
四個黑衣人抬著副擔架,上面躺著個蜷縮的身影,衣衫散亂正在低聲呻吟著。
燈光下,兩個年輕人嘴角掛著血絲,都是鼻青臉腫的狼狽模樣,但是臉上的微笑顯示,他們現在的心情很愉快。
黃海走到捷豹前,打開車門,看一眼,伸手去摸手機。
祝童歎口氣,走出婚紗店,走過馬路鑽進捷豹。
黃海砸了鼎燃星空,這不是要公然給趙永兵難看,是挑戰某些人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