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度天下 風起遼海 第329章 破局【下】
    斗了二三十個回合,朱瑾也有些吃不住王彥章的進攻了,身上已經添了兩處小傷。不過朱瑾他身穿一套半身板甲,內襯一套鎖子甲,雖然被王彥章刺了兩槍,但有如此厚實的盔甲保護,傷口並不如何嚴重。但不得不說朱瑾當真是一員悍將,他固然中了王彥章兩槍,但王彥章也並非毫無損傷,頭頂的紅纓去了小半,那是被朱瑾手中馬槊那一尺四寸長的槍刃削去的。

    如果王彥章那個時候躲得慢一點,恐怕便是有頭盔保護,也得打的你腦出血,翻下馬來。縱是王彥章膽子不小,也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事情,但事後額頭也不自禁的冒出幾滴黃豆大小的冷汗。

    「建瑭,你上去接應朱將軍吧」李存煥看了好一會,眼睛瞇了一下,對一邊的端坐在馬背上的史建瑭吩咐道。

    「哼早應該我來」史建瑭聞言冷哼一聲,拿起其那把流動著暗紅色光澤的鳳凰寶刀,冷然說道。一點也沒有給李存煥面子的意思。

    「大膽」元行欽聞言,勃然大怒,拿起掛在馬鞍得勝鉤上的鋼錐亮銀槍,閃動著寒光的槍尖正準備指向史建瑭。

    「沒事」李存煥抬起手,攔住元行欽的動作,笑著說道:「本王喜歡真性情的人」

    「哼」史建瑭聞言不置可否,沒有因為李存煥的袒護而有一絲感謝的意思。對著元行欽傲然仰起頭,冷哼一聲。元行欽見之更是怒火中燒,如果不是顧忌李存煥攔阻,他早就提槍躍馬和史建瑭打過再說。史建瑭也不理會氣的臉色漲紅的元行欽,策馬朝王彥章飛奔而去。

    「殿下,此人是有幾分武勇,但殿下何須如此縱容須知驕兵悍將最易生變他日其他將領也學史建瑭這蠻子,如何是好」對李存煥忠心耿耿的元行欽不忿的說道。

    李存煥呵呵一笑道:「史建瑭傲是傲,但他這也是真性情。昔日李克用對史建瑭甚厚。如果史建瑭剛剛投降,便對本王畢恭畢敬,本王還怕他身在曹營心在漢。再說,有本王在,除了那麼幾個人,誰敢傲起來?」

    驕兵悍將是靠軍功和兵權,元行欽稍微一琢磨,便明白幾分李存煥自信的來源了。盧龍對外大戰以來,李存煥幾乎每戰必至。一來是李存煥重視,二來也有幾分害怕統帥作亂。自安史之亂以來,唐朝藩鎮下克上便多半是出征在外的將領作亂。其中最著名的便是宋太祖趙匡胤、唐明宗李嗣源。而他們也不過是倣傚前人的罷了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將領勝之則驕傲,加上大權在握,自然容易生出竊國心思來。敗之,主帥便害怕節度使責罰或者乘機削其兵權,便把心一橫,率領兵馬作亂,當然也有是下面將領害怕責罰,在主帥半推半就的情況下黃袍加身。其中李存煥的義父李匡籌的父親便是因為這種情況作亂,而成為盧龍節度使。三來則是,李存煥分了諸將不少功勞,大功在李存煥身上,諸將能夠傲得到哪裡去。

    元行欽還是有些不甘,不管於公於私他也感覺得讓史建瑭有些苦頭吃。「但是殿下你也太過縱容他了如此恃才傲物當我盧龍無人呼?怎麼樣也得敲打敲打」

    李存煥拍了拍元行欽的肩膀,笑道:「你這便不行了,須知為帥者,不僅僅需要有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曉兵法,知人善用。還需要能夠什麼人也用打個比方,奸佞小人自然是為人所不喜歡,但你須知奸佞小人得有一張花言巧語的嘴,否則如何欺上瞞下。但如此等人也有他的用處。」

    「怎麼可能?」元行欽聞言,立刻否認,開口說道:「諸葛武侯也有早所言: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頹也難道諸葛武侯這話說得不對嗎?」

    李存煥聞言,笑道:「諸葛武侯這話沒有錯,小人用好了,也可以是賢臣,賢臣用不好了,也可以是小人。花言巧語的奸佞小人,可以為使者,既可用其花言巧語蒙蔽敵人。賢臣用不好便是小人,這鄒忌便是典型其可以諷齊王納諫,使齊國強盛。但他又因為個人的妒忌,使齊國失去田忌、孫臏二員名將,失去了統一天下的好機會」

    元行欽聞言,微微一怔,歎服道:「殿下果然是非常人」

    李存煥淡然一笑,將目光投向戰場。卻不想李存煥一看就嚇了一跳,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只見史建瑭胯下戰馬中了王彥章一槍,將史建瑭連人帶馬掀翻在地上。不過王彥章也並非沒有付出代價,被史建瑭在落在地上之前以手中的鳳凰寶刀狠狠劈了王彥章後背一刀,皮肉外翻,頗為恐怖。但王彥章卻異常凶悍,拋下史建瑭,朝李存煥衝過來。

    卻是王彥章早有預謀,剛才王彥章和朱瑾說話,卻不是敬佩朱瑾,而是藉故一邊說話一邊觀察盧龍軍本陣情況。後來的搏殺中更是邊打邊觀察情況,這也是因為如此,幾乎被朱瑾的馬槊擊中頭部。現在更是拼著挨上一刀,甩開史建瑭,為的就是李存煥。

    「李存煥納命來」李存煥雖然不知道王彥章之前的計謀,但眼下也看出王彥章恐怕有所準備。

    「休想」剛剛退下來的朱瑾慌忙迎上去,手中馬槊彷彿靈蛇一般,對著王彥章的喉嚨刺出。

    「破」王彥章咆哮一聲,手中鑌鐵大槍一抖,將馬槊盪開。

    朱瑾心頭駭然,不想王彥章居然猛然間變得如此厲害。但想到背後是李存煥,如果李存煥死了,他的權勢也會煙消雲散,朱瑾怒吼一聲,翻手抽出腰間的唐刀,化作一團光影,如果王彥章不迅速勒住馬韁,很可能會被腰斬。

    「下馬」王彥章聲音中帶有一絲惱意,手中鑌鐵大槍猛然化作三朵寒光閃閃的槍花。

    「嗨」朱瑾咆哮一聲不管不顧的繼續衝過去,一副和王彥章同歸於盡的打法。

    但此刻也體現出王彥章的厲害了,手中鑌鐵大槍先是將朱瑾手中的橫刀打飛,接著刺向朱瑾的頭。朱瑾慌忙一側腦門,鑌鐵大槍打在頭盔尖銳的頂部上,將頭盔掃下來。緊接著掃在朱瑾的右肩膀上。「哎呀」朱瑾慘叫一聲,已經被打下馬,不過卻沒有要了朱瑾的性命。

    王彥章雖然心有不甘,知道自己只要勒住馬韁,手中鑌鐵大槍往下一扎,便可以將朱瑾斬殺。但他更知道,勒住馬韁再後再起步,不知道要浪費多少時間,如此一來,想將李存煥斬殺便沒有可能。

    王彥章無奈唯有拋下朱瑾,坐下戰馬速度不減,直取李存煥而去。說時遲那時快,王彥章從掙脫史建瑭的搏鬥,再到將朱瑾打下馬,也不過是十數息(秒)的時間,李存煥身邊的護衛想過來救援也有些晚了。此刻王彥章距離李存煥不過是五六丈左右的距離罷了李存煥哪怕是撤退,這麼短的距離,也不過是夠調轉馬頭,縱使李存煥坐下怒火獅子頗為不凡,但剛剛起步的怒火獅子如何是已經將速度提升到極致的戰馬對手,調轉馬頭不過是將後背賣給王彥章罷了

    「爾敢」元行欽見之,心頭駭然,手迅速的一撈掛在馬鞍得勝鉤上的鋼錐亮銀槍。兩眼瞪的渾圓,彷彿欲爆出眼眶一般,手臂青筋畢露。策馬迎上王彥章,手中的鋼錐亮銀槍仿若閃電一般刺出,完全捨棄一切防守。

    「滾」王彥章更是心如火炙,害怕被元行欽耽擱了那麼一會兒,李存煥便可以走脫。

    宣武軍本陣上的朱溫長大嘴巴也不自知,眼中閃動著驚喜的目光,他恨不得李存煥下一刻便死在王彥章槍下。

    一向老神在在的淡定哥敬翔此刻也不由自主雙手緊握,目光死死的盯住李存煥和王彥章方向。敬翔只感覺他第一次在床上幹那啥,他也沒有現在如此的緊張。

    在不遠處的祝霽龍只感覺手心、額頭全是汗水,但祝霽龍不敢去擦,手中扣著的弓箭,前所未有的穩定,但祝霽龍不敢放,只有一次機會而已

    「鐺」兩槍交錯,元行欽手中鋼錐亮銀槍被挑飛,虎口裂開,在空中劃出一道血痕。

    「嗯」王彥章悶哼一聲,只感覺背後的傷口裂開的更加厲害。但此刻王彥章感覺自己的心前所未有的炙熱,左手的短鐵槍一揮,將元行欽打下馬,他距離李存煥也不過是三丈的距離而已三丈而已

    李存煥傲然看著王彥章,手中的馬槊搖搖指著王彥章。這讓王彥章有些錯愕,但王彥章無所畏懼,他只是感覺自己的戰意更加濃厚。王彥章他不介意殺死一個貪生怕死的小人,但他更加喜歡自己手中鑌鐵大槍沾染上英雄人物的鮮血,李存煥眼下的動作無疑讓王彥章認同了李存煥是一個英雄人物。

    彎弓搭箭的祝霽龍只感覺自己的眼皮上一滴黃豆大小的汗水正慢慢往下流淌。「不行了支持不住了拼了」

    祝霽龍鬆開緊繃的弓弦他只感覺戰場上的一切、聲音、景象都失去了,汗水滴落,模糊了他的眼睛。餘下的右眼依舊注視著箭矢,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此刻箭矢速度前所未有的緩慢。

    「殺」李存煥一聲怒吼,坐下怒火獅子衝出。手中馬槊搖搖指著王彥章的喉嚨。

    王彥章從李存煥的動作上看得出,李存煥並非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人,他必須全力以赴,否則就有可能會功虧一簣。

    近了越來越近了雙方不過是兩丈遠罷了,雙方甚至感覺到對方那心臟有力的跳動。王彥章左手猛然準備甩出。但就是在這個時候,一支狼牙箭扎入王彥章坐下戰馬的脖子上,迸濺其一道血箭。戰馬不由自主痛苦的微微往另外一邊側了側身體。

    但就是這麼一側身體,王彥章的不由自主微微抬高了幾分,而手中那根短鐵槍自然甩得有些高了。一股彷彿刀一般的風從李存煥的臉頰上刮過,短鐵槍擦著李存煥的頭盔飛出。王彥章心頭充滿不甘,但他已經來不及多想。

    「殺」李存煥的手依舊很穩定,手中馬槊輕輕往下一點,擊打在王彥章的左肩膀上,肩甲被狠狠擊碎,混雜著血肉迸濺,李存煥甚至感覺王彥章的肩骨都已經被自己打碎了。

    但此刻王彥章表現出前武者所未有的堅韌,他不為所動,右手的鑌鐵大槍順著戰馬的飛奔斜斜刺出。揮出馬槊的李存煥現在只能夠硬拚了,李存煥不知道自己身上兩套盔甲能不能擋住王彥章雷霆萬鈞的一擊,不過無論如何,李存煥也唯有選擇相信自己身上的盔甲。

    「灰兒灰兒」也是李存煥命不該絕,就在這個時候李存煥坐下怒火獅子猛然發出一聲嘶鳴,忽然用馬頭撞向王彥章坐下戰馬。說時遲那時快。只見王彥章手中鑌鐵大槍剛剛刺入李存煥,便因為戰馬的緣故,鑌鐵大槍狠狠往上挑起,緊接著伴隨著戰馬摔落地。

    李存煥趴伏在馬背上,也不知道傷勢得多麼嚴重,是稍微受了點輕傷,還是命懸一線,沒有人知道。只聽得「的得的得」的馬蹄聲響起,怒火獅子載著李存煥一溜煙的迅速脫離王彥章,而李存煥更是連手中馬槊丟落也沒有顧及,似乎傷得不輕,但有不知道情況。這一場狙殺,在所有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便不明不白的結束了。

    「千歲快快下令全軍出擊無論李存煥是傷了還是死了,我們都要留他在這裡如果傷了,便讓他在馬背上顛簸,使其傷勢加重」敬翔不愧是敬翔,迅速的找到問題的關鍵點,對朱溫急聲說道。

    「哦是」朱溫也有些反應不過來,但他還知道聽敬翔的話沒有錯,大手一揮,「全軍出擊殺」

    但此刻卻在戰場上出現一幕奇怪的現象,只見一名騎兵帶著十餘名渾身火紅色的騎兵朝飛奔而來,所過之處,手起刀落,非死即傷。

    朱溫不由大吃一驚,那人朱溫也知道,居然是史建瑭。他可是知道史建瑭的厲害,那可是和王彥章一個級數的。

    「快快快調集兵馬圍殺史建瑭,千萬別讓這傢伙殺了上來」朱溫心頭駭然,也顧不上追殺李存煥了,急聲說道。

    被史建瑭如此一攪拌,朱溫麾下的兵馬也無力全力追殺李存煥,最後就連史建瑭也被他從容退去。不過讓朱溫稍微欣慰一些的是,王彥章被救了回來,不過傷了不少的傷,剛剛救回來就昏迷了,讓敬翔想問李存煥傷勢也無從問起。

    ……河陽城……

    十多名士兵健步如飛,抬著一面大盾,兩側是刀劍出鞘的騎兵巡邏,只要稍有靠近,不管三七二十一,手中刀劍就揮下去,不管你是乞丐還是官員富翁。不過士兵也並非往要害處來,不至於死人。

    緊接著盧龍軍各級大將,便急匆匆的來到河陽城。

    到了下午,盧龍軍中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哀嚎聲,軍隊開始收攏。本來戰鬥力上佔優勢的盧龍捉生將此刻也壓制不住宣武踏白軍。讓宣武軍踏白軍獲得了不少信息。

    ……宣武軍營寨……

    「軍師,你怎麼看你說這上面寫的是真的,還是李存煥假裝的?」朱溫沉聲問道,神色頗為糾結。

    敬翔將手中的信報轉交給其他人看,並沒用立刻回答朱溫的,沉吟半響,這才開口說道:「下官只能夠如此分析,如果李存煥裝死,那會對目前的局面有什麼好處。」

    朱溫聞言,開口說道:「首先便是我軍士氣大增,盧龍軍士氣大跌。」

    「不一定」敬翔搖搖頭,頓了頓接著說道:「李存煥是盧龍人心中的神,當初桑干河一戰,李存煥便陷入困境,結果盧龍軍士兵卻彷彿發瘋一般,捨生忘死的搏殺。李存煥的死只會讓盧龍軍成為哀兵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李存煥是裝死,對眼下的情況有什麼好處?」

    「那按軍師所言應該怎麼辦?按兵不動?」朱溫開口詢問道。

    敬翔皺起眉頭,左手扶摸著嘴唇上的短鬚,開口說道:「無論怎麼樣,下令各地送出捷報,通報天下李存煥已死的消息如果盧龍軍不亂,那麼就是李存煥是詐死,如果不是則是李存煥真的死了,盧龍各將領也會亂成一團。不過下官到現在還不明白,如果李存煥裝死,有什麼好處呢?」

    朱溫聞言也不由自主陷入沉思,說李存煥死了,他們是半信半疑,但李存煥沒有死,他們又是半信半疑。在這個矛盾的心情下,朱溫下令派出信使,通報各地。

    敬翔見朱溫還糾結,便勸慰道:「千歲,無論怎麼樣,只要幾天便可以得到答案,不過要防止李存煥裝死偷襲。請千歲這幾天嚴守營盤,同時命令洛陽城那邊也別放鬆警惕。」

    朱溫聞言,深表認同的點點頭說道:「軍師所言甚是」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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