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喜得周衍寵
卻不想李存煥非常堅決的搖搖頭,開口說道:「我如果是要殺你,那裡會召你來呢康寧帝已經死了,這是無可挽救的事情。我之所以放過王師範,不過是不想平盧遭受戰禍。加上從道義上而言,王師範做的沒有錯。再說我不能夠因為一己之私便讓平盧流血千里,伏屍百萬。」
「但是殿下,你這也太過便宜王師範那小子了而且他肯不肯投降也是兩說」馮道不滿的嘀咕著,明顯甚為不滿李存煥這個決定。
李存煥搖搖頭說道:「可道,你什麼也好,就是大局上不夠成熟。王師範不投降,他手下的人也會投降。王師範看不清楚形勢,難道他手下的人認為能夠抵擋住我的兵威嗎?更何況,你們沒有看清楚現在的形勢嗎?」
耶律阿保機、郭崇韜、馮道見李存煥心意已決,也不再多言。
不過是派出誰做說客的時候明顯就出現了嚴重的分歧,按照馮道說。「應該派出一個能言善辯之士,否則縱使殿下文章勝過曹子建。恐怕也難以說動王師範」
而耶律阿保機對於馮道這些話則是不屑一顧,一臉不屑的說道:「派人去,你說得倒是輕鬆,這可是差不多送死的任務,誰去?讓你去,你肯嗎?」
這一句話可是將馮道氣的滿臉通紅,卻偏偏吭不了半個字出來。萬一去了,被王師範卡嚓了,那算是誰的錯?意氣用事不過是一時快活,可是倒霉起來卻是一輩子都後悔不過來的事情。
耶律阿保機見馮道不說話,立刻得意洋洋起來。「我看是派一名騎兵將信射到平盧軍陣地那裡去,讓他們上交給王師範。王師範就算不願意投降,也不過是撕毀了信,想殺人也沒有人給他殺」
一直沉默不語的郭崇韜忽然開口建議道:「殿下,我看莫不如如此。信要送,但能言善辯之士也要派,不過不能夠強求。畢竟強扭的瓜也不甜。殿下可以許下重賞,讓手下幕僚主動請纓。」
馮道心頭一動,開口說道:「殿下郭司馬的話不錯,不過下官認為齊魯之地歷來多文人騷客,自古謀主多出於此,便是諸葛孔明也是齊魯人士。莫不如殿下趁機張招賢榜,不說明原因,只道出使王師範。敢來揭榜的必定是大智大勇之人,也可以為殿下招來賢能之士也可以為這次出使人選作替補。」
李存煥也是心頭一動,現在他家大業大,已經不同往日,人才也顯得有些缺乏。李存煥也有心招募幾個能人來。
不過李存煥本來這些能人暫時都沒有什麼用處,卻不想馮道將出使王師範的話一說,他手下十多個幕僚人人大搖其頭,都不肯去。氣的李存煥召集眾幕僚來大罵一頓,感覺太過丟臉了,手下的人能力是有,但就是沒有膽子。
比如馮道文章寫的好,處理政務老成,人對自己也算是夠忠心。
韓延徽為人博古通今,在很多政令上有獨到的見解,往往能夠提出不錯的改善意見。
樸景輝通曉契丹語、突厥語、新羅語、女真語、日本語、漢語、渤海語、江南方言等八種語言,更兼之為人有眼色,在處理政務上能力也算可以。
這三個人是李存煥麾下幕僚中的代表性人物,但都沒有一個敢出使平盧。皆因王師範鑄下的錯實在是太大了。要不是李存煥親口說出來,誰會相信,李存煥會放過王師範啊?而從自己的口中說出來,恐怕王師範還會以為自己誆騙他,那個時候不人頭落地才奇怪。
為此李存煥手下的幕僚可謂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都一心一意的想讓李存煥放棄那個『不切實際』的想法。為此來勸說的入沒有少挨罵,李存煥為了表示自己的決心,和對幕僚不配合的懲罰,將一個幕僚趕到棣州一個縣當縣令。
要知道他們這些幕僚出身的人,成功下放,最少也是州官,也就是某州行軍司馬、六司參軍之一。下放到縣令為,恐怕日後也就是一州刺史便封頂的人。這才讓李存煥手下的一幫幕僚人人都噤聲,不過依舊沒有人敢做出頭鳥,給王師範送信。
李存煥手下的人沒有敢去做這個出頭鳥,可不代表齊魯沒有人敢出使。三天後就有人揭榜,而且一來還是兩個。
李存煥立刻抽出時間召見,雖然他現在受了傷,但不妨礙他動腦。他讓人召見他們進來。讓李存煥奇怪的是來揭榜的人,一個是一個道士,長著一對招風耳,一對老鼠眼,偏偏下巴還梳理著充滿武將剛陽氣息的虯髯,整個人顯得有些滑稽、猥瑣。
另外一個人更加奇怪,一臉正氣,國字臉,濃眉大眼,不過看樣子,年紀不大,看樣子不過是二十四五歲左右,咋一看還以為是當官的。不過卻穿著一身灰黑的麻布衣,上面還有好幾個補丁,顯然家境不如何。
這二人走上來,那道士對李存煥微微欠身,稽首道:「無量天尊貧道周衍寵見過秦王殿下」
相比起周衍寵,另外一個人就顯得畢恭畢敬的,跪下來,畢恭畢敬的叩了三個響頭,額頭都有些發青了。但依舊語氣恭敬的喊道:「庶民蔣玄暉,見過秦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有趣有趣」李存煥看了眼臉色平靜的周衍寵,笑道。
周衍寵神色不變,反倒是蔣玄暉,彷彿面見皇帝一般,還跪在地上,雙手疊於額頭前,以頭觸地,渾然不敢動彈。
「起來吧」李存煥對蔣玄暉笑道。
「謝秦王殿下」蔣玄暉畢恭畢敬的叩了一個響頭,這才站起來,整個人都顯得那麼畢恭畢敬的,卻禮數周全。周衍寵和蔣玄暉比起來,立刻就顯得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往大的說,周衍寵現在的行為甚至可以說是大不敬。
「周衍寵,你就如此大不敬的對孤王的?」李存煥猛然臉色一肅,對周衍寵喝道。
「秦王便是如此對待有才能之士?」周衍寵也不害怕,反而『膽大妄為』的喝問起李存煥,頗有想和李存煥幹上一架的模樣。
李存煥聞言也不惱,本來板著的臉忽然笑了起來。對一邊侍候著的馮保都問道:「周衍寵,這個人你有記錄嗎?」
「長安人氏,少遭黃巢之亂,遷往青州,出家為道士。不如何過問世事,卻對王師範有重要影響力,是王師範半個謀主。」馮保都語氣漠然的喃喃道。
「哦?」李存煥不過隨口一問,卻想不到這個周衍寵居然曾經是王師範的人。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會過來找自己呢?
李存煥臉色再次一肅,對外面大喝道:「來人拖下去剁了餵狗」
「狗恐怕也不吃貧道這臭皮囊,莫不如送予平盧,氣得王師範七竅生煙,豈不是更為妙哉?」周衍寵聞言,也不畏懼,反而笑答道。
李存煥聞言明顯微微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起來。「盛世之隱士,亂世之謀主」說罷擺擺手,示意走進來,準備拖周衍寵出去的兩名鐵鷹都士兵離開。
「多謝殿下誇獎,貧道認為自己不過是亂世這灘濁水中苦苦掙扎的小魚罷了遇到明主便出世,遇不到,便是山中人。」周衍寵低頭稽首道。
李存煥點點頭,旋即便看著蔣玄暉,笑問道:「先生官宦人家吧?」
「回殿下的話,庶民祖上出過幾員官員,不過到了庶民這一房,早已經家道中落。」蔣玄暉畢恭畢敬的應道。
李存煥點點頭,下評語道:「少賤則性堅韌,而憤恨世人。你是個有野心的人」
蔣玄暉臉色一白,連忙低下頭藉以掩飾,不敢答話。
李存煥笑著說道:「放心,人有野心是好。我手下的人如果個個都是聖人,恐怕豬老三早就滅了我李存煥幾十年了。只要你有能力,我就敢用你所以你也不必多心」
「是」蔣玄暉擦擦額頭上的冷汗,顯得有些唯唯諾諾,李存煥笑著點點頭,李存煥知道對付這種人不能夠好像對待周衍寵那般寬和,需要敲打,堅決敲打。
反而是周衍寵這種人,頗有古風,只是想一展抱負,然後就會選擇退隱歸田。不過這種人也有缺點,便是行事太過隨意。
李存煥開口問道,「周先生……」
「殿下就別說先生不先生了,就稱呼貧道為老道士便可以了」周衍寵打斷李存煥的話,沉聲道,不過眼睛卻看著李存煥。
李存煥微微一怔,旋即笑了,他知道這是周衍寵一個試探。也不在意,開口說道:「稱呼不過是一個代號罷了,先生何須在意呢?如果你喜歡,孤王稱呼先生為陛下也可以」
周衍寵為人再桀驁不馴,也被李存煥這話嚇出了一身冷汗,陛下,這是人隨便可以叫的嗎?慌忙說道:「殿下就別耍貧道了,貧道膽子小,可經不起驚嚇」
李存煥知道周衍寵服軟了,也不窮追不捨,對一邊的馮保都說道:「你在一邊寫任命狀吧」
「遵命」馮保都走到一邊的小書案上坐下來,執筆準備書寫。
「任命周衍寵先生為幽州別駕兼通議大夫。任命蔣玄暉為盧龍錄事參軍。」李存煥吩咐道,李存煥的話雖然短,但需要修飾一番,倒沒有那麼快任命完畢。
說完後,李存煥便笑著說道:「兩天後,兩位先生便出使平盧了,至於是什麼任務,我想兩位早已經知道了,否則也不會有膽子揭榜」
「略知一二」蔣玄暉謙虛道。
「知道,不就是想讓王師範投降罷了。這個我可以出來說服王師範,但我需要殿下給我做一件事情」周衍寵神色肅然的說道。
「哦?不知道是需要我做什麼事情呢?」李存煥不由好奇的反問道。
「需要殿下和王師範陣前單騎相回,滴血發誓遵守各自約定,否則天誅地滅平盧將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來,如果殿下不答應,貧道也不敢出使了。」周衍寵肅然道。
「不可」馮保都猛然站起,大力反對道,「殿下你現在有傷在身,萬一那王師範陣前發難,殿下恐怕會遭受對方的毒手,到時候就算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坐下」李存煥皺著眉頭,喝道。
馮保都聞言,縱使是千萬的不願意,也不敢觸怒李存煥,連忙坐下來。
「先生有幾成把握?」李存煥慎重的問道,馮保都剛才所說的顧慮,李存煥何嘗不知道,不過為了盡快平息平盧這場叛亂,他不得不冒險。平盧對於李存煥而言太過重要了。
首先平盧水軍比盧龍水軍要厲害,而且平盧登州是北方第一造船廠所在的基地,他所在的位置便渤海海峽,隨時可以封鎖這條渤海通向外海的唯一一條通道。王師範只需要扼守這裡,就會造成盧龍海上貿易重創。而且王師範只需要支持一段時間,李克用和朱溫也許已經舔好了傷口,李存煥想在這段時間發展,也不再那麼容易了。
「八成」周衍寵伸出八個手指頭,肅然道。
「好」李存煥一口答應道,「能夠有八成把握便足夠了這個要求我答應了,先生還有什麼要求嗎?」
「沒有了」周衍寵搖搖頭,道。
一邊的蔣玄暉心頭一動,開口說道:「殿下,庶民……下官有個要求」
李存煥皺皺眉頭,開口問道:「哦?蔣卿不知道有什麼要求呢?」
「我需要殿下一份密旨平盧雖然在抵抗,但所有人都不看好平盧,包括平盧的諸將,他們不過是期望可以撐過殿下一段時間的猛攻,讓李克用和朱溫牽制殿下罷了。殿下給我的密旨,只需要允許饒恕平盧諸將犯下的過錯,並加以封賞。下官有把握,縱使王師範不肯投降,他手下的人也會綁了他來投降」蔣玄暉恭聲道。
李存煥沉默了半響,笑著搖搖頭說道:「想不你這個傢伙卻是個臉厚心黑的人啊滿臉正氣,卻滿肚子壞水不錯,賞錢一百貫」
「謝殿下」蔣玄暉聞言,大喜道,他現在家裡可是沒有米下鍋,雖然有了官職。但卻不是立刻發俸祿的,有了李存煥這一百貫,事情就好辦多了。
「不用多謝,你有才能,我也不會吝惜那些錢」李存煥笑道。
「殿下……」馮保都最後還是沒有忍住,心道:今天縱使被殿下拉出去革職重打幾十軍棍也在所不惜了
「怎麼了?」李存煥的語氣顯然有些不喜。
「殿下,這個周衍寵畢竟是王師範的謀主,殿下便如此不明不白的答應他的要求萬一他是王師範派過來的細作,殿下豈不是狼入虎口」馮保都極力勸諫道。
「殿下,請三思」蔣玄暉聞言,不知道是害怕被周衍寵連累,還是想打擊競爭對手的緣故,抑或想急於對李存煥表現,他也站出來勸諫。
李存煥聞言,若有所思的點下頭,對一邊既不反駁,也不求饒的周衍寵問道:「你這次來可帶有家屬?」
「沒有家人早已經在死於戰……戰禍當中。無家眷。」周衍寵說到戰禍的時候,眼中流露出一抹深深的哀傷,聲音也忽然變得有些嗚咽。
「殿下,自古真心投靠他人,那裡不帶家眷為質?此便是明證」馮保都苦勸道。
「那我便相信爾並非王師範派來的細作」李存煥的回答卻是出人意外的,居然選擇了信任周衍寵不是細作。
「啊」不僅僅是馮保都,就連周衍寵也被李存煥的話嚇了一跳,失聲驚呼。周衍寵認為,李存煥這個人再大量,也不過是婉轉的否決了自己的出使,再軟禁起自己,等滅了王師範再行任用。卻不想李存煥居然如此『寬宏大量』
李存煥卻笑著解答道:「保都你都會說,自古投靠他人,那裡有不帶家眷?而我看周先生說道家人的時候,眼神流露出深深的哀傷。這不是隨便可以扮演出來的,加上你之前的情報,既然如此就說明周先生並無家人。如果他是王師範派來的細作,定然會有帶來假扮的家人,以賺取孤王的信任。」
「殿下周衍寵年輕還輕,可以再續絃」馮保都依舊不甘心。
李存煥搖搖頭,笑著說道:「孤王相信周先生。再說,如果周先生真的是王師範派來的細作,孤王被騙了,也是孤王有眼無珠。」李存煥後面說的斬釘截鐵,顯然是告訴馮保都,沒有迴旋的餘地。
周衍寵眼中閃過一抹深深的感動,自古有言,士為知己者死。當所有人都懷疑他的用心的時候,李存煥卻因為他的話,而毫不猶豫的信任了他周衍寵,甚至將性命交給他手上,這種信任,如何叫人不心生感動?
「殿下」周衍寵猛然跪下來,聲音中帶著一絲嗚咽,「貧道多謝殿下的信任,貧道一定會竭盡全力幫助殿下,早日平定平盧之亂讓殿下有機會率領大軍,蕩平河北」
李存煥臉色微微一變,深深的看了周衍寵一眼,感歎道:「孤王得到你,縱使再來一次河陽寺之變又如何呢」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