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娜瓦爾如此發問,弓勒姆並未直接回答,而是轉身淡然一笑,向其身邊滿面灰塵,骯髒不堪的孩童杜拉姆問道:「杜拉姆,您此刻是否願意信仰偉大而至高的神祇弓勒姆鑈下所立之道,終生踐行天父之榮光?」
「我願意西姆大人,因此我願意一生都虔誠的信奉造物主弓勒姆鑈下所立下的道,『神的敵人便是我的敵人,共同的信仰者便是我的夥伴』。」杜拉姆貪婪的吞吃著雞腿,聲音虛弱但語氣堅定的回答道。
「原因杜拉姆,告訴我您願意改信天父鑈下的原因?」弓勒姆緊接著又問道。
被艱辛生活褪去孩童純真神態的杜拉姆思索著,喃喃胡亂答道:「偉大的弓勒姆神祇凡俗的教廷有著使人畏懼無可抵禦的無敵武力,而天父鑈下的信徒中,又有著像您這樣仁慈之人。
我,我覺得信奉者中既有強者為他殺戮敵人,又有像您這樣願意幫助異信者的偉大神祇,必然值得我終生追隨,這,這就是我願意終生信奉天父信仰的原因。」
杜拉姆回答過後,弓勒姆微笑著說道:「杜拉姆信奉至高之天父鑈下信徒中,有著無數比我更加仁愛、善良者存在著,我的所作所為其實並非太大善舉。」
說完這句,弓勒姆轉身直視著娜瓦爾的眼眸緩緩講道:「尊敬的娜瓦爾祭祀,鄙人是一名在幾年前才剛剛皈依天父弓勒姆信仰的教徒,但在心中卻一直覺得對於唯一神祇的崇敬,絕不比任何人稍差。
依照鄙人曲折的經歷和淺薄的認識想來:
異信者要想皈依正道成為天父信徒,自然不可輕易使其達成,必須要讓他們經歷種種磨礪洗滌魂靈方可,但是這種考驗卻不應是會危及這些想要改信者生命,並要讓他們真正感受到弓勒姆神祇寬仁教旨的。」
這樣講著,弓勒姆用手指著遠處無數喘息著的囚徒,神態沉靜的繼續說道:「娜瓦爾祭祀這些異信者、偽信者早已經精疲力竭,只怕再過一段時光便會有人死去,鄙人地位卑微無法拯救他們的生命。
但在力所能及範圍之內,鄙人卻可以將自己的食物分給身邊這五名孩童,以竭力保證他們不會因勞累或擊斃喪失性命。
孩童的前程是未知而廣闊的,也許數十年後,就在這五名孩童之中,可能會出現虔誠而博學的神學者、為偉大天父信仰傳播獻身的榮耀騎士、精通政務的行政官吏」
「西姆信徒,您雖然詭異天父鑈下的信仰時間不久,但對於神祇的親近和領悟卻使我深感慚愧,」聆聽著弓勒姆的這番言辭,娜瓦爾突然插言道:「其實我也早已覺得,教廷現時對於異信者改信的一些做法有些過於嚴苛了。
在教會珍藏的典籍中我曾經讀到過,在五十年前異信者們改換信仰時,只需向至高神祇弓勒姆之神紋起誓,而後燒燬舊信偽神的塑像就可以了,根本無需這般繁瑣。
而且在『弓勒姆星域』歷史上,那些行此簡單儀式的改信者中,曾出現了不少榮耀的騎士以生命為代價,為天父鑈下傳播信仰光輝,甚至於還有寥寥幾名改信者最終成為了國王。」
「只有像您這樣出身高貴門庭的虔誠祭祀,才有這樣的資格,能夠直白談論教廷所行之政,」並未因娜瓦爾將稱謂由『你』改為『您』,就變得態度狂妄,弓勒姆微微彎下腰肢,柔聲說道:「如鄙人這樣的『淺信者』是絕不可這樣妄言教務的。
不過想來您所說的這些改變,乃是因為這五十年間,『弓勒姆星域』局勢發生的急劇變化,遠遠超過了以往數百時光變遷之演變,才使得一切都變得與前截然不同。」
聽到弓勒姆若有所指的話語,娜瓦爾心中一動,像是想到了什麼,但仔細思索,卻又一無所獲,不由開口問道:「西姆信徒,您的話語似乎很深意,不知能否給我說明一番?」
弓勒姆話語中的深意乃是他察覺到,因為自己將征伐異信星系『立國之權』開放,並施展威能以征戰星門,將整個『弓勒姆星域』貫通,弓勒姆信仰之地擁有強大實力與智慧之人,紛紛建立自己的國度,以至於天父信仰急速擴張。
但也正因為這種擴張的急速,以至於『弓勒姆星域』中信奉弓勒姆教義之地各種矛盾叢生,以至於許多強大國度,都如同數百年前的『神聖恩佑之國』一般,只能先理順內政,而無力繼續侵略領地。
不過與以前弓勒姆星域中『神聖恩佑之國』一國獨大,天父教廷在弓勒姆隱秘神諭之下,不得不與其博弈,隱秘以『物權法』的形式開放伐異信星系之立國權不同,教廷一些當權者竟似乎和『弓勒姆星域』強大王室有了某種默契。
以嚴苛異信者改信之途為手段,制約尚有銳氣征伐異信星系的國土並不遼闊之新建國度,通過勝利快速增強實力,趁大國整治內政之時機崛起。
但這樣的推斷弓勒姆又怎麼會直白告知娜瓦爾,他微微一笑答道:「娜瓦爾祭祀,鄙人這樣粗疏者的幾句胡言亂語,又能有何深意,您實在是有些多慮了。」
弓勒姆正說著,他身邊的孩童杜拉姆被捆綁的雙手努力齊伸,拉了拉弓勒姆的手臂,將一塊黑色攙著糠皮的麵包舉起說道:「西姆大人,這是我分得的黑麵包。」
在杜拉姆舉起麵包之後,弓勒姆身邊三、四名孩童,也將自己分得的黑麵包舉了起來。
「我早說過,我一餐吃一塊黑麵包就足夠了,」弓勒姆只接過杜拉姆遞過的黑麥麵包,柔聲說道:「在進行『徒步禮拜』之時,任何多餘的安逸都是對神祇的不敬,哪怕只是多餘的一口黑麥麵包。」
這樣說著,弓勒姆咬下手中黑麥麵包的一角,用力咀嚼起來,不過只是嚼食幾口那乾澀的糧食,就已將他嘴巴裡的水液全然吸乾。
將粗劣的麵包努力嚥下,弓勒姆從腰間取下一個描繪著自己神紋的黑色水囊,朝娜瓦爾一笑說道:「娜瓦爾祭祀,我水囊中的清水已經喝光了,您能否給我補充些許淨水。」
「只怕您的清水也是和這些異信者、偽信者共享的吧,」接過弓勒姆的水囊,娜瓦爾神色有些異樣將自己水囊木塞取下,一面給弓勒姆傾倒著淨水,一面輕聲說道:「在『赤炎荒漠』這樣熾熱之地,就算是有著能夠攜帶大量清水的『藏水皮囊』,你以後也要仔細用水才是。
畢竟想要幫助別人的先決條件是自己並未陷入困境。」
聽到娜瓦爾的抱怨,弓勒姆神色誠懇的點點笑笑,卻並不回答,只是一口一口的艱難吞食著手中硬如圓石的黑麥麵包。
給弓勒姆的『藏水皮囊』注水良久,娜瓦爾將水囊遞還給弓勒姆後,突然說道:「西姆信徒,可以給我嘗嘗您手中黑麥麵包的滋味嗎?」
「尊敬的娜瓦爾祭司,這種粗劣的食物,是不應該進入如您這般尊貴之人口中的。」接過娜瓦爾遞過的水囊,弓勒姆淡然說了一句,便仰頭痛飲起清水來。
「西姆信徒,您能夠在進行『徒步禮拜』時這樣嚴苛自律,我當然也可以做到。」猛然從弓勒姆手中搶過那塊黑麥麵包,娜瓦爾急急咬了下去,但當那粗如沙礫,又帶著腥臭味的食糧入口之後,自幼出身高貴、錦衣玉食的她,卻幾乎要嘔吐出來。
拚命忍住腹中的翻騰,娜瓦爾一點點的將黑麥麵包倔強的嚼碎、嚥下,隨後望著弓勒姆說道:「西姆信徒,這種黑麵包的口味的確非常難食,但也並不是出身高貴者便一定不可下嚥的。
希望您明白,侍奉至高天父時,一個人應該持守的虔誠戒律與其出身是毫無干係的,我一直是這樣想的,此生也將這樣堅持下去。」
看著眼前虛弱至極的清麗女子,身軀煥發出一種莫名的聖潔光芒,感受著那甘美如蜜的信仰滋養,弓勒姆神色肅穆的緩緩說道:「維綸.娜瓦爾祭祀,請您一定牢記此時的心情,如您今生永懷此念,必將成為這片浩渺星域中的卓越人物」
望著弓勒姆平凡身軀莫名透露出一種難以描述的偉岸意味,娜瓦爾不由呆呆愣住。
就在這時一個響亮的聲音吼道:「異信、偽信的囚徒們,歇息時光已經過去,放下食物,邁動你們的雙腿,快些趕路了,如果要是偷懶,小心皮鞭的滋味。」
「娜瓦爾祭祀,要趕路了,您也該離去了。」弓勒姆朝著有些失神的娜瓦爾,柔聲提醒道。
娜瓦爾恍然間回過神來,再看面前肥胖而打扮奇異的信徒,卻發現弓勒姆已經恢復了平常人樣子,氣度實在與偉岸一詞無法關聯。
深深看了弓勒姆幾眼,娜瓦爾神色疑惑的點頭說聲:「西姆信徒,我的確是該離開了,再會。」便幾步一回頭的慢慢離去了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