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好黃河和時遷的暫時居所後,李毅驅車,方楠坐在副駕駛席,二人一同前往方景洪的家。
夜色很濃,但還是掩蓋不住車窗外省城的風景,一棟棟寫字樓林立,繽紛炫目的路燈更使這座發達的四百萬人口的大城市顯得妖嬈至極。
也許,大城市和小城市的區別並不在於建築,更多的,或許是因為那大城市獨有的繁華的建築和小城市特有的低矮建築而令人產生的慾望落差感,當慾望落差感中的貪慾占為主導的時候,這將是一個可怕的噩夢,而這種噩夢,會吞噬整個城市中的男男女女。從李毅的視線來看,省城無疑就是這樣一座充滿著貪慾的城池。在未來的數天之內,這座城池的慾望或許會因為自己的到來而改變一些,抑或,這座車池會將自己徹底的淹沒吞噬,不留下一絲痕跡。
穿過了繁華的商業街,繼續向西順著主幹道路行駛了五公里,在方楠的提示下,李毅將車緩緩的開向了一棟政府為公安廳官員而建的家屬樓中。
這棟小區和一般老百姓的小區不一樣,雖然建築上差別不大,但門口站崗的卻不是什麼保安,而是配槍的警員。雖然此時已經將近午夜,但站在這棟家屬樓門前的兩名警員卻絲毫沒有打盹睏倦之意,相反,眼神明亮,在見到李毅的奧迪車後,沒有絲毫的耽擱,而是快步的來到了車外,隔著玻車窗對著李毅問道:「什麼人?這裡不准外人進入!」
「王警官,是我,我回來看看我爸爸,他是我男朋友。」還沒等李毅說話,方楠便推門走下了車,對那名值班的警察說道。
「啊?原來是小楠啊,大水沖了龍王廟,看這事兒弄的。」說話間,叫王警官的那人將手中的遙控器一按,繼而折疊門自動拉開。
兩人來到方景洪家中的時候,已經將近十二點了。房子不小,足有一百多平米,裝修風格比較古樸,但卻彰顯出一種別緻的品味。
果然和電話中說的一樣,方景洪今晚並沒有休息,而是端坐在茶几的後方,手中拿著兩盤黑白的棋子,對著茶几上的棋盤獨自一人運籌帷幄。他的表情非常的專注,時而拾起一枚白子,眉頭微皺,將棋子緩緩的落入棋盤,時而拾起一枚黑子,仔細的分析佈局,再將棋子落下。以至於當方楠拿著鑰匙打開門鎖,帶著李毅走進房間後,方景洪卻依然沒有察覺,還在那自顧自的專研著棋盤。
「噓——」方楠給李毅使了個眼色,示意不要驚動方景洪,繼而帶著李毅悄悄的來到了方景洪的身後。
方景洪似乎陷入了自己給自己佈置出來的誤區當中,此時正在拿著一顆黑子,但卻有些遲疑,遲遲不肯落下,生怕因一步走錯,而輸掉了整盤的棋局,雖然這局之中,方景洪必然會成為一方贏家,可他似乎並不想讓這局棋有個勝負,似乎想讓這局陷入無限的循環當中。
「放這。」李毅說話的同時,突然來到了方景洪的身邊,指了指棋局上的一個方格。
方景洪眼神明顯一亮,道了一聲高明後,將手中那顆舉棋不定的棋子按李毅的提示落入棋盤之上,頓時,白方佔據的優勢消失,黑方的被動局面解除,黑白雙方再次陷入了僵局。
「爸,您下多久了啊?」見李毅已經打破了沉靜的氣氛,方楠便不再繼續沉默下去,說話間坐在了方景洪的身側,挽住了方景洪的手臂,雙目不自覺的打量起了這個頭髮已經花白的父親。
方景洪愛憐的撫了撫方楠的秀髮,繼而將棋局毀爛,對著李毅讚歎道:「你這個年紀竟然對圍棋有這麼深厚的造詣,難得啊。」
李毅淡然一笑:「方伯父,其實我並不懂圍棋的。」
「哦?」方景洪挑眉看向李毅。
「正因為我不懂,我才能讓您走出那步棋,因為我看到您對於在它周圍的那幾個位置有些猶豫,但您的目光卻遲遲不肯落在這個棋格上。」李毅接著解釋道:「所以,我提醒您放在那裡只是蒙一下而已,具體會不會改變局勢,我其實並不知道。」
顯然,李毅的這番解釋令方景洪十分滿意,繼而看著眼牆壁上的石英鐘,對著身旁的寶貝女兒道:「已經很晚了,小楠,你先去臥室休息吧,我和李毅談些事情。」
方楠蠕了蠕小嘴,不太情願的說道:「爸,您還不知道李毅找您的目的呢,您幹嘛就攆我走啊。」
「去休息吧,乖。」方景洪拍了拍方楠的肩膀。
「好吧……」方楠不情願的起身離去,臨近臥室的時候,特意回頭看了一眼李毅此時的表情。
「來,先不急,咱爺倆先抽根煙。」
見方楠已經走進臥室,方景洪拍了拍自己身側的位置,示意李毅坐下,接著從茶几上的煙盒中抽出了兩根煙。
就這樣,一老一少二人並排的坐在沙發上抽煙,但卻都不說話。
在李毅的煙剛抽完五分之三的時候,方景洪的煙已經燃盡,對著煙灰缸將煙頭攆滅後,方景洪終於開口了。
「李毅,總公司找到你了吧?」
之前的李毅雖然外表平靜,實則內心早就想開口說話了,只不過方景洪身上所散發出的那種氣場,讓他感覺到了氣氛的莊重,所以才一直強忍著,沒有開口說話。可現在方景洪卻一語中的的問出了這個問題,讓李毅頗為不解,他清楚的記得在高速公路的時候,方楠並沒有和方景洪提及自己這次來的目的,但他是怎麼知道的呢?
「嗯,今天下午找我的。」好奇歸好奇,但李毅還是點了點頭承認了這件事。
方景洪淡笑一下,這笑容在李毅的眼中有種一股高深莫測的感覺,彷彿在他面前,一切的東西都會變成透明一般。
方景洪又拍了拍李毅的肩膀,說出了一句注定李毅無法理解的話語。
「李毅,我知道我把你當成一顆棋子對你很不公平,但我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兒,希望你能理解我。」說話間,方景洪的笑容漸漸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他那經過歲月風霜的臉上浮現出的莊寧。
「哦?」李毅挑眉,期待著他下面的話題。
方景洪暗自輕歎了一聲,隨後聲音緩緩的解釋道:「其實總公司會找到你這件事,在抓捕劉家之前,我就已經預料到了,你也知道,劉家一直跟著總公司合作,我之所以費勁心機搬倒劉家的目的主要有兩點,一,為民請願,懲治黑惡勢力。二,向總公司發出了一個信號,我方某人要有動作了。」
聽到這裡,李毅心中只覺一震,沒曾想方景洪竟然有意主動和總公司『開戰』,似乎並沒有方楠之前所說的那麼複雜,想到這裡,李毅擺正了一下身軀,期待著方景洪下面的話題。
「可能小楠已經把我和總公司的恩怨和你說過了,這裡我也就不再重複,說句實話吧,打掉劉家只是我計劃中的一個前奏,我真正的目的在於懲治總公司,早在我與你第一次見面之前,我就聽小楠說過一些你的事跡,在那個時候,我就已經決定把你作為我這系列行動的一個導線,我想通過你,來全方位瓦解他們,說直了,就是我把你當成了一顆棋子。」方景洪語氣緩慢而有力的說道。
雖然被別人當成了棋子,但李毅的心中並沒有出現那種被愚弄的感覺,相反,渾身的血液有些升溫,不管自己在方景洪的眼中是什麼,如果能達到懲治總公司的目的,其餘一切都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