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帝皇心思最是難猜,劉徹沒有在詔書裡面提到關於林斌的任何事,就是南宮公主也沒有提起,詔書之內的內容是在獎勵參戰將士,又以國君的身份哀悼陣亡士卒。
沒有說,又好像說了很多,這是上位者慣用的手段,用在其他人身上或許有用,但是用在林斌身上,可謂是一點用處都沒有。
林斌得知了結果心下鬆了口氣,他十分樂意被人遺忘,不顯擺是一名毫無根基的人,他的生存之道。
「怎麼說來,皇帝不要你回去?」
劉婧哀哀歎氣,早在天子詔書來之前她知道了這個結果。這名巾幗女子只要不是被林斌氣暈了頭,絕對不是一名毫無心智的人,但是這一次她也不明白自己的胞弟到底想要幹什麼。天子另外有家書送於劉婧,家書寫了很多,也提到了很多,但劉婧就是不能把內容昭示於眾。
「本……嗯,婧也不知胞弟是何用意。」
很是正常且又奇怪的,林斌走進了天子的視野,因為有劉婧上書的關係,天子雖然對林斌很好奇,但不知道為了什麼而考慮,選擇了深藏策略,也就是說不放棄、不拋棄,但也不願意讓林斌浮出水面。
如果綜合目前天子的處境來解釋,那就明白了許多。目前天子所需要的是一個掌權的機會,擺脫竇氏門閥集團的牽制,如果天子沒有自主權,他就是再怎麼樣都不能因為好奇而葬送一棵有潛力的苗子。特別是這棵苗子在自己可以信賴地親人眼中是一個日後有大用的人。
林斌聽到劉婧自稱『婧,而不再自稱『本宮,,有些意外地注視劉婧,「那妳以後住哪裡?」,話剛問出去,他自己卻愣住了,「我呢?現在又不是官,又不是賊的。這……一團亂啊!」
劉婧就是喜歡看眼前這個傢伙露出一臉迷惑的表情,她在上書之中就寫道『心性耿直猶如孩童,,一半是為了替林斌洗脫一些罪責,一半就有如她常講的那樣。林斌的確是一個榆木腦袋。
「斌君以往不常言,男兒應當『鷹擊長空。遨遊萬里,麼?如今已是自由之身,為何又迷惑了呢?」
「鷹擊長空。遨遊萬里?」林斌心下明瞭,皇帝沒有給予自己應有的賞賜,但也沒有責怪私用陪嫁之物,顯然就是不想追究,現在又聽到劉婧反覆提醒自己已經是自由之身,哪裡還不明白皇帝的意思,「妳是說。以後由我來保護妳,妳到哪裡,我就需要到哪裡?」
劉婧徹底意外了,「你……,你變聰明了?」
林斌苦笑,「還是那顆榆木腦袋。」。聽到外面在拔營所發出來的動靜,知道李息等人是真的要離開了,他到現在還不知道李息究竟是從自己身上得到了什麼。
劉婧端正坐好。正色問:「斌君可敢再次率軍深入草原?」
林斌想都不想:「現在是冬天,沒有任何補給,率軍深入草原是找死!」
天涼地凍,先不說人受不受得了,隨軍牲畜群也無法獲得食物,戰馬餵養更是成了一大難題。
林斌不知道天子和南宮公主究竟是在演一出什麼樣地戲,按照道理而言,就算不追究,起碼也應該派人把戰馬趕回長安,不是說漢國極度缺少戰馬嗎?怎麼偏偏又不動那些搶來的戰馬,對寶貴地戰馬視而不見?
「婧非是說在今歲深入草原,乃是明歲。」
「妳到底想搞什麼?」
「斌君莫要多問才好,只知若做得好,婧可保證,斌君它日必然封侯!」
「呃?」
詭異,太詭異了!
劉婧滿臉期許,她之所以毫不掩飾自己對林斌的看重必然含有深意。早在四個月前,劉婧便身負重任,但是由於出了意外一直未能完成目地,她想讓林斌率軍出塞,唯一的目的是探查地形,將所見所聞繪於畫中,這也是天子所交代的事情。
說起來或許有那麼點天方夜譚,但卻是實實在在的事實,當今天子的思想可謂是超時代,在還沒有正式進入與匈奴的作戰,已經想到要先探查地形,備用於以後和匈奴作戰時能用到,如果光是這一點或許還不驚奇,畢竟天子自小就被灌輸一種必須擊敗匈奴解除邊患地思想,所以從軍事角度入手並不為奇。
那麼講起當今天子的另外一個想法,很多人大概就要開始狂呼:「吹的吧?」
早在當今天子還是太子期間,在強烈的危機感下就開始構思『消之以敵,助漲己力,的方法。天子知道草原缺鐵少銅,便構思限制此類物品流出草原,加強奢侈品輸出;而漢國缺馬,天子的方法是用高額利益誘使草原人向漢國輸入馬匹。
很不可思議吧?當然是非常地不可思議!但這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事實歸事實,現在天子沒辦法明做,那只有暗中進行,這也才有了諸多莫名其妙的事情相續發生。
林斌見劉婧不像是在開玩笑,猶豫了一下緩緩點頭,「我需要一個安穩地後方,沒有制約的補給,足夠的自主性。」
「甚子?」劉婧沒聽明白。
「也就是說,妳總該讓我利用這個冬天安排好一個住所,進行充足的準備。那些個不願意繼續當兵的人裁減掉,把劣質的戰馬淘汰,賣賣錢,換取我需要的物資。又沒聽懂?唔……,也就是柴米油鹽醬醋茶什麼的,另外大量收購金屬……」
林斌還在滔滔不絕的往下講,幾乎是想到什麼就要求什麼。這與他以前地職業非常有關係,畢竟次次都是九死一生的任務,知道沒有詳細的準備,死了只能怪自己。他的心態從沒有這麼放鬆過,不再需要狼逐鼠躥,也不再需要為了某些事情傷透腦筋,就好像是溺水的人太久沒有呼吸了,一旦能呼吸那樣,恨不能用空氣把肺給填滿了。
「莫要太過了!」劉婧似乎有點氣鼓鼓的,「要求如此之多。不怕撐壞了!」,她說著。變戲法一般地伸出纖纖細手,手掌之上一片雕龍銅牌。銅牌正面似乎刻著一些什麼字?
「給我的?」
林斌作勢就要接,不料劉婧手飛快地一縮,嗔怒喝:「好膽!此物可是你能擁有!?」
「……」
劉婧不再理會林斌,親自傾身伸手拉過來墨台,用毛筆沾黏墨液,然後在銅牌雕字的正面塗了起來,又是拉過旁邊擺成一疊的白絹。在上面印了一個墨子。
「如有所需可寫在上面……」劉婧明顯發現那個榆木腦袋露出了喜悅的表情,警告:「莫太過了!」
林斌接過毛筆,比劃了半天,很丟臉地講:「我不認識字啊!」,正確的說,字他認識。但不會寫。
劉婧看了林斌許久,像是要把林斌看透一般,接過毛筆。從容道:「說吧,需要甚子?」,她地表情有些不解。也對,一名懂兵法(很多人以為),但卻不識字的人,太奇怪了。
一番哀哀怨怨地商談自然是不必再浪費筆墨書寫。
林斌出了帳篷,一眼瞧去,那些從各郡調集來的士卒、民玞忙碌著拆卸帳篷。
漢朝帳篷絕不是那種成圓形的尖頂帳,而是採用木樁撐起頂部四四方方型。華夏講求傳統,盡事皆求有方,所謂有方講的其實是就是做人應該的方方正正,這種要求對軍隊尤其嚴格,具體是誰要求已然無法考究,但正是為了要求軍人正直,也為了能多住人,這才設計了這麼一種帳篷。
公孫宏、甲賀、陳義等人也是立於一旁,他們見自家大人總算是出來了,急忙奔了過來,除了公孫宏,幾乎人人臉上帶著急切的表情。
「大人!他們要拔營了,我等是否也拔營隨走?」
林斌將目光從遠處收回來,瞧見陳義一臉急色,雙手也握在一起搓動,再看向其他人,「嚴助和蔣朔呢?」
公孫宏滿是不屑的口氣,「已然隨軍侯嚴立歸回代郡。」
這事在林斌地意料之中,畢竟嚴助和蔣朔曾經身為自己的官長,必然不願意在自己手下做事。
甲賀向前一步,抱拳:「按照大人吩咐,卑下資助些許錢財,已然遣散不願從軍之七百八十六人。全軍仍有一千八百七十六披甲之士!」
公孫宏也是向前一步抱拳:「原有戰馬萬餘,現存戰馬不足七千,牲畜無計。」
陳義呆住了,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猶豫是否要發問之餘卻見又有人踏步向前……
林鷹仍是那副恭敬模樣,「大人,經探查,卑下尋得三條偏僻小道,如有危險,隨時可以遠遁。」
隨後,又有數人出列,所講也是一些統計。就有如林斌事前所講那樣,若是生無可依,必然不願束手待斃,安排那麼多無疑是在預備退路,而現在,這些都成了毫無用功。
林斌簡短地介紹了目前的處境,以及將要完成的事情,在旁諸人聽得滿臉呆洩,像是有點沒明白都發生了什麼事,再聽到北軍精騎被編進本方陣營時,他們張大了嘴巴,滿是不可思議。
這一刻,很多人再問:發生了什麼事?
沒人能給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