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賢不認得字,不過因為客氏的關係,還是成為了太監,依明朝的慣例,司禮監的權力很重,相當於內廷。
魏忠賢權大,司禮監另外一位秉筆太監李彥貞,掌印太監王體乾都是魏的死黨,魏忠賢就是通過兩人掌握了內廷。
同時,魏忠賢又提督東廠,管著錦衣衛,稍有人不如意的,就著錦衣衛捉拿下到鎮撫司詔獄,權勢之大,一時無兩。
這些權力,說到底還在於魏忠賢得到了天啟皇帝的寵信,因而名正言順,所謂「挾天子以令諸侯」,這種讓天子心甘情願給權力的,可謂最高境界。
如今魏忠賢大權獨攬,朝廷內外有何大事都要經過他的肯,內廷、外廷,盡皆如此。
這會兒,魏忠賢正聽著內閣輔魏廣微,司禮監的太監李彥貞、王體乾匯報事情,李彥貞和王體乾二人都是頗通文義,明朝太監之中,有學識的也不少,也出過鄭和、張永這等人傑。
突然,魏忠賢瞪著魏廣微:「你這是要給楊漣他們說情?」
魏廣微身子一顫,小心地抬頭看了魏忠賢一眼:「非也,微臣只是覺得,楊、左等人在獄中日久,怕激起民變,不如放回去,讓人看著,諒他們也折騰不起什麼風浪。」
「混賬話,」魏忠賢高聲尖叫:「楊漣數我二十四大罪,與左光斗等人多次欺我辱我,我豈能容他?你此刻竟然為他們說話,到底是何居心?」
魏忠賢跑上來,照著魏廣微就是一腳:「混賬玩意,你給誰說話呢?」
「公公息怒!公公息怒!」魏忠賢連連磕:「微臣、微臣也是一時糊塗。聽信人言。請公公恕罪!」
魏廣微讓魏忠賢這一腳給踢得魂飛魄散。這會兒什麼後路、青史地名聲。他都已經忘記了。眼下最重要地。就是保住自個地小命。保住自個得來不易地權勢、財富。
「聽信人言?是哪個王八蛋胡言亂語?」魏忠賢又狠狠踹了魏廣微一腳。尤不解恨:「你居然聽信東林那幫龜孫子亂說?」
「微臣冤枉!」魏廣微一時涕淚交加。失聲痛哭:「若是東林之人胡言亂語。微臣早就讓人抓了。同微臣說這話地。實在是另有其人。」
魏廣微起身掏出幾頁信箋。將所有地罪責都推到崔景榮身上:「是吏部尚書崔景榮。昨日前來拜訪微臣。出了這麼個主意。微臣一時糊塗。請公公恕罪。」
「崔景榮?」魏廣微不說還好。提到崔景榮。魏忠賢地火氣變得更大。這次不再針對魏廣微。全轉移到崔景榮身上。
崔景榮在廣寧之戰失敗以後,遭到東林黨地彈劾,辭官歸隱,魏忠賢掌權以後,看在他德高望重,資歷深厚地份上,重新起用,指著他幫助自己對付東林黨。
魏忠賢本來以為,崔景榮前番罷官,都是因為東林的緣故,應當對東林懷恨在心,而此番重新起用,又是他魏忠賢出力,崔景榮應該知恩圖報,對他感激涕零才對。
魏忠賢想將崔景榮收為己用,在京城給他準備了豪宅,沒想到崔景榮抵京以後,拒不接受,並多次拒絕魏忠賢的無理要求,魏忠賢對此人早就非常不滿。
此刻聽說崔景榮竟然還給楊漣等人求情,更是大怒:「忘恩負義的傢伙,咱家能用你,也能廢了你。」
「崔景榮陰護東林,是該嚴懲!」魏廣微為了撇清自己地關係,也在一旁添油加醋,並將這件事攬了過去。
「這些個不聽話的東西,讓他們哪來的還滾哪兒去,別在京城裡礙眼。」魏忠賢點了點頭,出一陣怪笑。
「讓那些個御史先上彈章,除了這個崔景榮,還有兵部地趙彥,」魏忠賢怪笑著說道,當日楊漣起彈劾,這個趙彥也曾經上過彈章,這樣的人,魏忠賢都要一一清除。
等到魏廣微戰戰兢兢地辦事去了,魏忠賢喝了口茶,瞥了眼旁邊的錦衣衛指揮使田爾耕:「楊漣他們那裡,辦得怎麼樣了?」
「啟稟公公,這幾日,卑職著鎮撫司許顯純以『追比』為名,每日對楊漣等人進行問上刑,只要楊漣等人一日不將貪污的銀子交出來,大刑一日不停,要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田爾耕躬了躬身,陰惻惻地說道。
所謂追比,也叫比較,就是追贓,按給每人捏造地贓銀數量,規定每次要交上多少,湊不足數,即受酷刑。
許顯純惡意栽贓,拿了所謂的供詞,污蔑楊漣等人接受熊廷弼的賄賂,企
廷弼脫罪。
按照大明律,貪污受賄,需要追繳贓銀,閹黨雖然不可能放過楊、左等人,所謂受賄,不過是殺人利器而已。正好以此為理由,每日用刑,對楊漣等人進行拷打逼問。
魏忠賢聽了以後,哈哈大笑:「好,田爾耕你做的不錯,本公公很滿意,這事兒就這麼辦吧。」
魏忠賢拍了拍田爾耕的肩膀,大加讚賞,田爾耕連忙躬下身子,口稱「不敢」:「都是公公指揮有方。」
「呵呵,」魏忠賢笑了笑,又問司禮監掌印太監王體乾:「體乾,昨個兒那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王體乾連忙上前,將昨天的事情說了:「那個李彥拿出幾年前皇上給地聖旨和書信,說是皇上說了,讓他有空就回京,小的不好當場翻臉,所以請示公公,是不是下道聖旨,讓他滾回遼東,他要不走,就讓錦衣衛直接抓了扔進鎮撫司大獄。」
聽說前面地話,魏忠賢臉色一變,聽到後面,才輕輕點了點頭:「嗯,你說的這法子不錯,就這麼辦,看他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魏忠賢往椅子上一坐,舒服地伸了下四肢,一會兒就定下了對吏部、兵部兩位尚書,還有一位侍郎、巡撫動手地決策,這種掌握他人命運的感覺,實在無比快意。
「啊!」一個不合時宜地聲音突然響了起來,魏忠賢把眼一撇,看到是李彥貞拿著一份報紙,目瞪口呆的樣子,然不悅。
李彥貞很快現魏忠賢的不滿,慌忙起身,拿著報紙跑到魏忠賢面前:「督公,不好了,《華夏商報》上面……」
「什麼玩意?」魏忠賢剛剛正爽的時候,卻讓李彥貞給攪合了,心裡非常不滿,一把搶過報紙,只見頭版一個大大的標題:閹黨弄權,禍害天下!
「《華夏商報》,又是《華夏商報》,」魏忠賢從座位上跳了起來:「田爾耕,你不是說,那個華夏社已經解散了嗎?」
田爾耕噗通一下跪倒在魏忠賢面前:「督公容稟,華夏社確實已經解散,人都不在了……」
「那你看看這是什麼?」魏忠賢將手上的報紙砸在田爾耕的臉上,田爾耕慌忙拿起報紙,看了前面就悚然一驚,再往後面看,越看越心驚。
整份報紙,十幾個版面,全都是大段大段聲討魏忠賢,揭露閹黨醜行的文章,其中有所謂閹黨「五虎」,「十彪」,他田爾耕也名列其上。
來不及細看,僅僅是那些標題,田爾耕就嚇得出了一聲冷汗,趴在地上連連磕:「督公,一定是那些華夏社的成員,躲到別的地方弄了這份報紙出來,卑下這就去查……」
「查,你給咱家趕緊去查!」魏忠賢已經怒不可遏,不過這會兒他並沒有立刻把田爾耕怎麼樣,而是一腳將他踹翻在地:「你給咱家滾,錦衣衛全部出動,誰買這份報紙的,看到誰有這份報紙的,都給咱家抓起了,銷毀,給咱家全都銷毀。」
「還有,查出那些人在哪裡,立刻給咱家搗毀,別的什麼報社都給咱家封了,有胡亂傳播謠言,殺無赦……」
「督公,這些報社,很多都是書院辦的,善書院、華夏書院……」李彥貞在旁邊提醒道:「如果要封報社,那些書院……」
「封,全都封了,那些個書院,咱家早就看著不爽了,東林書院、關中書院、善書院……這些書院都是藏污納垢的地方,封了,全都封了!」魏忠賢跳著腳叫道。
王體乾在旁邊皺了皺眉頭:「督公,要是真封了這些書院,怕那些讀書人又要鬧事……」
「鬧事?」魏忠賢突然停下腳步,嘿嘿笑道:「那也簡單,楊漣他們不是還在大牢裡嗎,全都給我砍了,咱家倒要看看,這天下的讀書人,還有比楊漣他們更不要命?他們要是敢鬧事,楊漣、左光斗就是他們的下場。」
田爾耕聞言偷偷抬頭看了王體乾一眼,王體乾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有說什麼,向田爾耕微微搖了搖頭,魏忠賢現在這個樣子,說什麼都不行,至於殺了楊漣他們,王體乾、田爾耕都不會有什麼不同意見。
只是,總得找個理由吧?田爾耕頓時頭大無比。
魏忠賢這會兒正在氣頭上,猛地瞪了田爾耕一眼:「還不去辦!」
「卑下這就去辦!」田爾耕慌忙低下頭,躬著身子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