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風頭正勁,魏忠賢權勢熏天,甚至連都察院都御光斗這樣的大官說抓就抓,說殺就殺,巷子口這些百姓一時間都噤若寒蟬,不敢說話。
剛才說錯了話的太白酒樓金掌櫃身子晃了晃,要不是那個書生眼疾手快,正好一把托住他,可憐的掌櫃這會兒怕是已經栽倒在地。
宋鍾國笑了笑,將眾人的反應都看在眼裡,一手扶著金掌櫃,朗聲說道:「李大人曾經說過,官員的俸祿,是百姓納的稅,他們這些官,都是老百姓養著的,所以不是父母官,百姓才是當官的衣食父母,咱們這些衣食父母有事情,當然去找他。」
眾人心膽巨寒地站在那裡,聽著宋鍾國胡言亂語,膽小一點的,根本就沒聽進去,只聽到最後那句,有事就去找李大人。
膽子大一些的,聽得也稀里糊塗的,從來都說父母官父母官,意思就是官員乃是百姓的父母,本來是說官員要照顧治下百姓的意思,自然也有當官為大的味道。現在這個書生居然胡言亂說,說是老百姓才是當官的衣食父母,這不是反掉了麼?
他還說這是李大人說的,難道李大人真的說過這樣的話?
宋鍾國看到大家都迷糊不解的樣子,哈哈一笑,扶著軟綿綿的金掌櫃就往巷子裡走:「諸位,你們要是不擔心番子找上門,都趕緊散了吧,要是害怕的,趕緊收拾東西來找李大人,李大人是不會讓大家失望的。」
四合院第二進的正廳,李彥剛送了一位中年人出門,回頭對剛剛進來的宋鍾國歎息道:「是左大人的弟弟,如今楊漣、左光斗、周朝瑞、袁化中、魏大中、顧大章等人,全部給抓進了鎮撫司大牢,若不想想辦法,恐怕是凶多吉少。」
宋鍾國笑了笑:「宮裡那位閹人,倒是是無忌憚起來了,不過也是,內廷在握,外廷也沒幾個人了,當然不用擔心什麼了。」
「你倒會說風涼話,」李彥瞪了他一眼:「見到孫大人沒有?」
宋鍾國臉色一整:「孫大人處有番子。屬下未能見到。」
李彥皺了皺眉頭。孫承宗現在雖然沒有實權。好歹也算是內閣大學士。此時尚在內閣地還有葉向高。葉向高此人也有東林地色彩。但是在王化貞地事情上。李彥曾經支持過熊廷弼。所以兩人並沒有什麼交往。
這一次。閹黨借封疆案抓了熊廷弼。殺了汪文言。又抓了楊漣等人。葉向高未能揮積極地作用。也因為他實際上是反熊地。
李彥點了點頭:「讓邵榮想想辦法。孫大人總歸是要見一下地。他在薊鎮軍中地影響。未必比我小了。」
宋鍾國點了點頭:「對了。剛才過來地時候。在巷子口遇到一件事。」
宋鍾國於是笑著將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
李彥坐在書桌後面,無奈地望著宋鍾國:「你這是又唱哪一齣戲呢?」
宋鍾國微微一笑,看上去並不像他平時表現出來的那麼容易衝動:「大人,京城咱們已經來了,難道就打翻了魏忠賢,然後就拍拍屁股走人?要做後面的事情,總要把架子搭起來,要走的路都鋪好了……」
李彥微微苦笑,這個宋鍾國的思想之激進,有地時候都會讓他覺得,這個人會不會也是個穿越,要不然怎麼會輕易就接受他那些迥異於這個時代的奇怪理論呢?有時候,甚至要比他還要激進。
「事情當然要做,但是也不能急,慢慢來,」李彥搖了搖頭:「這件事,你注意一下,千萬別讓那些百姓遭到牽連,希望京裡的事情能夠快些定下來,以免生靈塗炭。」
「大人,你就是太過心軟,」宋鍾國也在搖頭:「要我說,這件事鬧得越大越好,到時候大人就站出來為民請命,京城的百姓誰會不支持大人?至於大人說的,要想免去生靈塗炭的方法,就是讓邵榮他們潛進皇宮裡面去,將魏忠賢那個閹人抓出來剁掉,那就沒啥事情了。」
李彥笑著看了宋鍾國一眼:「你真是這麼想地?不見得吧?我就不信你看不出來,我們要是真那麼做,雖然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但是成功以後,勢必會成為滿朝文武的眼中釘。」
「你要知道,咱們這次進京,固然是要搞垮魏忠賢這個惡狼,但這並非我們的最終目的,小不忍則亂大謀,我想這個你是明白的,」李彥笑了笑,他知道宋鍾國心裡明白得很,之所以在他面前不停嚷嚷,其實也是一種提醒,或說,就是這個傢伙地風格。
宋鍾國哈哈一笑:「大人果然是明鑒萬里啊
李彥搖了搖頭,話雖然這麼說,他卻未必認同宋鍾國今天的所作所為,今天的事情中,有兩件事讓他很擔心,一是那些巷子口的百姓,會不會遭到閹黨的打擊,他覺得可能性很大,閹黨在這個時候很可能需要一個突破口,來抓住李彥地痛腳,並且通過進一步的行動,警告和打擊他。
另外一個就是宋鍾國今天在巷子口對百姓說地那些話,那確實是李彥說過的,但是這裡是京城,能不能說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閹黨固然有可能抓住這一點對他進行攻擊,如果鬧大了,別地官員,還有那些想當官的讀書人,恐怕也不會成為他地支持,甚至是成為反對。
這兩件事都要抓緊時間處理,也都落在宋鍾國頭上。
前面那件事,李彥讓宋鍾國和邵榮交代一下,對那些百姓提供必要的保護,實際上,在宋鍾國說了那些話以後,已經有不少的百姓,真的跑過來避難,對於他們,李彥也不能置之不理,就都安排在旁邊的院子裡,好在華夏社所在的這個院子挺大,勉強夠用。
能夠被復遼軍收攏,還提供熱湯熱水,這些百姓都挺感激,紛紛說李大人是好人,只是也有些擔心,朝廷裡那些大官都鬥不過九千歲,李大人又如何呢?
魏忠賢在得知李彥已經進城以後,問了問大概的情況,不怒反喜。
本來嘛,所謂下旨讓李彥回返遼東,不得進京就只是個幌子,李彥都殺到城門口了,而且明顯另有所圖,這個時候怎麼可能回去?
這道聖旨,魏忠賢想的不是讓李彥回去,而是要給他扣一個抗旨不准的罪名,如果李彥死活要進城,那麼最後誰也不能攔著,只要他不能帶兵進來,那麼進了城,還不等於是進了他魏忠賢的局,怎麼著也飛不出去了。
「嘎嘎,那咱們就好好玩玩吧,」魏忠賢陰陰笑道:「你們錦衣衛都給我盯緊了,看看那李三娃住在哪,都幹了些什麼,又和哪些人見面,這回啊,說不定還能抓幾個頑固分子。」
魏忠賢提督東廠以後,逐漸就將駱思恭排擠出去,換上了忠於他的田爾耕、許顯純等人,田爾耕唯魏忠賢之命是從,他連忙領命:「李三娃在通州倒是沒見什麼人,只有徐光啟去見了他,今天才離開的通州,而那個時候,李三娃也已經進城了。」
「徐光啟?」魏忠賢皺著眉頭想了想,突然陰笑道:「那個老頭是個書獃子,就不用理會了。」
「公公明鑒!」
「只是,要找個什麼理由,盡快將這個不識抬舉的李三娃搞掉才是,」魏忠賢皺著眉頭,喃喃自語。
這個時候,一個小太監突然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魏忠賢眉頭一皺,很不高興地喝道:「是誰,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小太監正是宋鍾國在巷子口遇上那個,聞言「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公公,小的有急事稟奏,遼東的李三娃唆使百姓,圖謀不軌。」
「哦,」魏忠賢眼前一亮。
田爾耕見機也快,連忙對那個小太監道:「公公問你話,具體是怎麼回事?」
小太監在地上磕了兩個響頭,很快將巷子口生的事情添油加醋說了一遍。
魏忠賢臉上立刻堆滿奸笑,瞇著小眼睛看向田爾耕,正好田爾耕也看過來:「公公,要不要屬下這就把人給拿了?」
魏忠賢笑著搖了搖頭:「不急。」
「李三娃最喜歡賺取人心,這回啊,咱家偏不讓他如意,」魏忠賢陰陰笑道:「田爾耕,你立刻加派人手,去查出今天那些鬧事的百姓,然後……全都給咱家抓起來,一天一個,全都拖到菜市口砍頭去,咱家倒是要看看,李三娃要如何保護他們的衣食父母,哈哈哈!」
「小的明白,小的這就去辦!」田爾耕領命退下。
「等下,」魏忠賢又叫住了田爾耕:「楊漣他們,可曾認罪?」
田爾耕躬著身子,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魏忠賢一眼:「都已經抓進鎮撫司的大牢,但是尚未招供。」
「哦,你們都是怎麼做事的?」魏忠賢不陰不陽地說了一句。
田爾耕立刻被嚇得出了一身冷汗,撲倒在地:「公公放心,小的這個回去嚴加審問,立刻坐實了他們的罪名。」
過了一會兒,魏忠賢才微微點了點頭:「好的,那咱家可就等著了,你要是做不好,咱家就讓別人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