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建復遼軍以來,李彥一直想要在軍中樹立起一種精神,譬如早期的國家、功名、榮譽等等,但是效果並不算太好,並不具備普遍性,也只有憑借兵戰俱樂部的良好組織,以及駁雜的精神信念籠絡住將士的心氣。
這個難題對後來以遼民為主體組建的幾支新軍來說,就完全不是問題,他們的戰鬥信念很明確,那就是「還我家園」、「保衛家園」。
遼東是他們曾經的家園,遼南是他們現在的家園,為了生存,為了家園,他們就必須拿起武器來戰鬥。
鐵工城內平時也就是幾千人,戰時收攏礦工等也就是萬把人,在建奴發起攻擊之時,已然全部成為戰士,身體好一點的,都是拿起武器,站上城頭;差一點的,也會加入輜重營,向城頭運輸物資;不多的婦女老人,還有鐵工城學校的學生,也積極參與物資的準備,幫助維護城內的秩序,為守城貢獻一份力量。
雖然鐵工城內正規軍只有兩個營七千人,其中老兵只有復州營的三千多人,但鐵工城內萬眾一心,一萬多百姓的加入,使得建奴需要面對的不是七千人,更不是三千人,而是近兩萬人。
努爾哈赤鐵了心要拔掉遼南這顆釘子,從後方調來大量的車,並就地趕製更多的攻城器械,大軍推著車,逐步掃清鐵城外圍的障礙,逼近城下。
鐵工城的防守工事,還是立足於城堡的城牆,在城外雖然設置了大量的障礙,但並不具備攻擊性,建奴在頂住城頭的炮火槍彈,付出一定的傷亡,大軍逐步逼近了牆角。
距離城牆越近,攻城的建奴遇到的壓力就越大,特別是大軍攻城。建奴也不會只盯著稜尖,沿著稜牆往內深入,越深入遭到的火力打擊越密集。
在殘酷地軍紀壓迫下,建奴打得很頑強,在藉著車推進到牆角以後,建奴拿出了他們傳統的攻城作業方式,那就挖牆角。
以建奴過往的作戰經歷,遼東城牆多數是磚石結構的。還有一些是土磚結構,以那個時代的建築技術。雖然也能夠建造出固若金湯的大城,但那畢竟是少數,因為年久失修,或者因為花費的原因。材料用不上最好的,遼東地城牆往往都可以挖開。
就算是石頭壘砌而成的城牆,石塊與石塊地結合部也有縫隙可乘,只要挖開一角,就能將缺口不斷擴大,進而使得城牆坍塌,打開進城的通道。
開始挖掘牆根地建奴很快發現。鐵工城是用石頭築城地。石頭很硬。很難用鐵鍬、鐵鑿地敲開。石頭之間結合地也很牢靠。雖然可以鑿開。但難度很大。進展很慢。要是給建奴充足地時間。他們當然可以靠著人多。用鑿子一下一下鑿開這些石塊。不過城頭地明軍並非擺設。他們一直都在盡最大地努力。阻止建奴破城。
建奴好不容易靠近牆根。剛鑿了兩下。頭上飛來地彈丸就能奪去他們地生命。有地想要依靠車地遮掩。城頭又會倒下來沸水、熱油。讓牆角徹底變**間地獄。
如果是深入稜牆地建奴。即便是身前有了車地保護。身後也會被對面稜牆上地明軍射擊。他們總是會暴露在明軍地火力之下。
努爾哈赤很快發現。前方攻城地進展太慢。傷亡很大。他想要弓箭手上前掩護。但是仰射本來就不佔優勢。明軍地堡壘還都是帶簷地半封閉格局。這就使得弓箭手能夠發揮地作用相當有限。反而是被城頭地火銃兵射殺不少。
雖然建奴地弓箭還是頑強地想要給城頭造成麻煩。但是能夠越過頂簷。殺傷到城頭士兵地幾率很低。反倒是城頭地火銃手。喜歡在射擊孔後面。射殺那些密集地弓箭手。
建奴弓箭手在發現拋射效果不行以後。也試圖利用車地掩護。逼近城牆以後。利用直射進行殺傷。不過他們越是靠近城牆。所遭到地火力也是越密集。明軍可以將其他城牆段地火銃手。調集過來。居高臨下。用密集地輪射殺傷這些缺乏保護地弓箭手。
車雖然高大,但明軍居高臨下,臨近以後,車至多也就能保護一兩排弓箭手,還除非他們躲在車後面不出來,不然總躲不過城頭飛來的彈丸。
至於用雲梯蟻附攻城,努爾哈赤也讓皇太極帶人試了,但是蟻附攻城就必須要沿著稜牆向內深入,在兩面牆的射殺下,傷亡很大,而且明軍的城牆有三層,三層都有大軍向下攻擊,以雲梯攀爬的速度,很難突破這立體式的狙擊。
努爾哈赤又孤注一擲地同時向兩面牆發起攻擊,明軍還是頑強地抵住了,而建奴軍隊的傷亡,甚至讓早已經心如鐵血的努爾哈赤也心疼不已。
相比之下,城牆上面的明軍,所受到的威脅並不大,建奴最厲害的弓箭發揮不了作用,已經基本不能對城頭造成傷害。
藉著城牆的保護,明軍給建奴造成了巨大的殺傷,這也讓城頭大多數沒有上過戰場,只是臨時拉上戰線的礦工、遼民們越打狀態越好,士氣越來越高。
建奴高強度的攻城作戰維持了一天一夜,期間發起的數次進攻都被鐵工城的明軍抵擋住,在付出慘重的傷亡代價之後,建奴駭然發現,雖然有的城牆段確實被挖開了一截,但是這丈許長,三四尺高,一兩尺深的牆洞,居然分毫未能對鐵工城的城牆造成危害。
這一兩處牆洞,已經是建奴挖牆大軍所取得的最大戰果,他們為此付出了極為慘重的代價,他們也曾想藉著這一兩處牆洞的掩護,繼續鑿開兩面,以及向內的城牆,不過鐵工城的城牆太牢固了,完全不像別的城牆那樣,鑿開一塊,就能掉下一大塊,憑著牆洞裡藏一兩個人,要想鑿開這堅硬的城牆,還不知道要猴年馬月。
大戰過後,努爾哈赤終於明白,這樣打下去,就算他的四萬大軍死光了,也未必能打下鐵工城。
其後兩天,努爾哈赤改強攻為圍困,再也沒有發起過一次真正的強攻,因為攻城的代價實在是太高了。
努爾哈赤試圖通過圍困,誘使金州城的明軍出城作戰,沒想到明軍根本不上當,躲在城裡就是不出擊。
直到金州營在和莽古爾泰在孤山打了一仗,退下來後從海上增援鐵工城,努爾哈赤誤認為這是鎮江附近的明軍主力回來了,他想趁虛攻取遼南的計劃已經不可行。
而且明軍可以通過海上調兵,這就使得他圍困鐵工城的計劃難以施行,何況鐵工城的戰事也表明,這裡根本就不空虛。
遼南的強大,第一次讓努爾哈赤感到恐懼,以往不管是開原、鐵嶺,還是撫順、清河,或者遼陽、瀋陽,再堅固的城池,也在女真鐵騎面前瓦解,不久前更是兵不血刃拿下遼西重鎮廣寧,只有眼前的鐵工城、金州城讓他無計可施。
女真人口不足,十萬左右的兵力已經是動員的極限,他不可能為了攻取一座城池,就付出萬餘傷亡的代價,雖然不甘心,努爾哈赤也不得不放棄原定的計劃。
努爾哈赤現在擔心的是遼南的明軍這麼強,城池也打不下來,很可能成為後金未來的最大敵人。
「遼南的明軍城堡造得堅固,防守也做得很好,不過始終只是一隅,」皇太極也主張立刻從遼南撤軍,在城牆下面耗費兵力,實在太過不值。
「他們不出城,就不能對我們造成威脅,他們要是出了城,沒有城堡的保護,我們還用擔心什麼呢?」皇太極微笑著說道。
「難道你沒有看到,阿敏在大蟲河也沒有佔到便宜?」代善是努爾哈赤的長子,不過他知道皇太極最得努爾哈赤的讚賞,兩人間的矛盾存在已久,其實他也覺得皇太極說得有道理,但還是出言質疑。
「那又如何?」皇太極笑著看了代善一眼:「那裡是明軍的主力,人數更多,何況他們也沒能佔到便宜,還不是乖乖放棄了劉家坳、孤山的大營,以及湯站堡與險山堡?」
「明軍還放棄了復州城,難道這就能說明他們弱了?」代善立刻反唇相譏:「鎮江那邊的是明軍主力,金州、鐵工城的明軍又如何?比起廣寧的明軍,他們可是強太多了,要是容得他們在遼南慢慢發展,一年以後,誰又知道是怎麼樣的情況?」
皇太極看到努爾哈赤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極其難看,連忙說道:「當然不能容得他們在遼南慢慢發展,我們可以在復州、岫巖駐重兵,一旦明軍離開金州、鐵工城,就予以迎頭痛擊,讓他們不能在別處立足,只能龜縮在金州以南的貧瘠之地,又如何能慢慢發展?」
「我們在這個時候,應該趁著遼西不再有威脅的時機,盡快平定東疆與北疆,特別是東面的明軍,聽說他們正在修築城池,我們絕對不能讓他們再造出鐵工城這樣的堡壘,應當即刻兵發東疆,發起雷霆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