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駕,駕……」
一輛簡陋的馬車在山林中奔騰的行駛,車內坐著一對貌似夫婦的中年男女,二人長相平凡,屬於平凡得扔到大街上就找不到蹤影的那種!
女人蒼白毫無血色的面容上呈現出一種隱忍的疼痛表情,她斜靠在男人的肩上,兩隻瘦削的手交疊握在一起,呼吸喘重。
男人挺拔著肩背一動不動的坐在女人身邊,他那張黝黑醜陋的臉時不時偷偷的向女人這邊斜睨過來,他有一雙與他這個身份十分不搭的燦爛朗目,朗目之中發出褶褶的光輝,眸中帶著對女人的心疼以及些許輕微的幸福。
路途陡峭,馬車晃蕩了一下,女人一個趔趄撞到男人懷裡,她的頭埋在男人的臂彎裡,雙手抓住男人的粗布麻衣,櫻唇被她咬得溢出了血絲。
男人遲疑了一下,抿著唇,像似下了很大決心似的,顫抖著攬過女人的肩頭,他輕聲問她:「是不是很難受?要不我們歇一下,等你好點了我們再趕路?」
女人緊緊的抓住男人的衣料子,艱難的吐道:「不,我沒事,別停下來。讓我……讓我就這樣靠一下下就好了……」
男人心疼的環抱住女人的身子,把她瘦弱的身軀擁入自己的懷抱中,閉著眼睛享受擁有她的這短暫的時光。
女人的頭埋在男人的胸膛裡,她低低地道:「秦淵,對不起……」
男人幸福的表情僵硬了一下,霸道的把她摟得更緊,他恨不得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讓她跟著自己永遠永遠也不分離。可是,他知道這只不過是他的一個奢願而已,共同走完了這段路,在下一個十字路口,她就會奔向另一個人的懷抱,而自己,只能無能為力眼睜睜看著她離去!
「為什麼要這麼幫我?」何悠環抱住秦淵的腰,呼吸著他身上散發的剛強的男子漢味道。
秦淵的眸孔之中閃著晶瑩的光輝,他笑著說:「因為我們是朋友。」因為你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不會在乎我外貌願意跟我做朋友的人,因為我喜歡上你了,只要你說,我什麼都願意為你做……
「朋友?」何悠抓著他的手臂抬起頭來看著他,小聲的道:「就因為我們是朋友嗎?」
「不然還能怎麼樣?」秦淵語帶酸澀。
何悠苦笑一聲,又把頭重新埋入他的胸懷中,輕輕的吐道:「謝謝你。」
如此客氣的話語令秦淵心生厭惡,他把頭撇到一邊,從她身上收起自己的手,手僵硬在半空,不知道該如何放置?
「你的懷抱很溫暖,抱著,讓我有種很安全的感覺。他從來沒有這樣抱過我,他總是對我愛理不理的,不跟我說話,也不陪我,放我一個人在那裡自生自滅……我們同床共枕過三次,很疼,他每一次都弄得我很疼,在那個時候,他很凶,我很怕他……」
「你知道嗎,我不是你們這個世界上的人,我來自一千多年後的一個很現代的國家,那裡有電視、電腦,有很高很高的高樓大廈,我們那裡出遠門的話可以坐汽車、火車、飛機,坐在車上一點也不顛波,還有空調暖氣吹,還有音樂聽,很舒服,一覺醒來就到達目的地了……」
「我好想回家,真的好想回去,秦淵,你告訴我,我該如何做才可以回到家?我真的好想回家……你說如果我死了我的靈魂會不會穿回去?……嗯,秦淵,我好痛,好像有什麼東西鑽進了我的身體裡,它們在噬咬著我的血肉,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秦淵,如果我死後,找一個有海的地方,把我的骨灰撒到海裡去好不好?一千多年後,什麼都會變得面目全非,如果大海很大很寬的話那它一定不會枯竭,我的靈魂浸在海水裡,隨之大海生生不息的存活下去,只要大海中還有一滴水在,那我就一定可以看到我以前生活的那個很現代的社會了……」
「秦淵,我好痛,好痛……」
「不痛,不痛,沒事的,很快就不痛了,忍一忍,我們馬上就到了,我一定會讓你好起來的。」
秦淵把她緊緊的扣在懷裡,唇蠕動著,安慰的話語在心裡轉了幾圈卻又吐不出來,懷裡瘦弱的人兒在他的擁抱下慢慢昏睡了過去,他的手輕輕的撫摸著她柔軟的髮絲,恨不得自己長了一雙翅膀,帶著她飛過這絕望……
獨孤將軍府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僕人們忙成一團,每個人的臉上都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因為今天是他們府上的三少爺和表小姐成親的日子,對於老僕人來說,這二個人都是在他們眼皮底下長大,可謂青梅竹馬,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府裡的僕人們都在喜滋滋的談論此事,然而也有某些人對此事抱著非常不滿和憤怒的態度,那些張貼的大紅喜字刺眼得讓他們恨不得上前去把它們統統都給撕掉。
花朵和禾苗偷偷撕了幾張張貼在後院的紅喜字,這時,一個高亢的聲音震起,驚得他兩人連忙扔下手中的紅喜字飛快的逃跑,此時,兩姐弟氣喘吁吁的擠坐在竹林底下的石板凳上,寂寞的抬著頭望著天空,禾苗自言自語道:「不知道大姐姐怎麼樣了,我好想她。」
花朵接口嗚咽道:「我也想夫人,可是公子把夫人休了,以後夫人都不會回府了,我們再也見不到她了。」
禾苗傷心地問道:「爹以前不是都說好人就會有好報的嗎?大姐姐那麼好的人,為什麼公子還要休了她?那個上官家的小姐哪一點比得上大姐姐,我討厭她,討厭她……」
「誰說好人得不到好報?」清冽的嗓音冷不防的在他們頭頂上響起。
花朵和禾苗心驚的站起來,恐慌的尋找聲源的出處。
清墨從屋頂上跳下來,摸摸禾苗的頭髮,看著他們兩姐弟,思忖了會才問道:「想不想離開這裡?」
禾苗有點心動,撲閃著一雙靈動的大眼睛看向花朵,花朵點點頭,說:「我想離開,夫人一個人在外面一定很寂寞,清墨哥哥,你帶我們一起去找夫人吧?」
禾苗認同的點點頭,搖晃著清墨的手臂乞求道:「師父,我們一起去把大姐姐找回來好不好?」
清墨蹲下身捏著禾苗的小臉蛋:「到外面去可是要吃很多很多苦的,你們受得住嗎?」
「我們不怕吃苦。」兩人異口同聲的答道。
清墨滿意的點點頭:「好,晚上我帶你們離開,不許把這事告訴任何人,知道嗎?」
「嗯。」
花朵看著清墨,猶豫了下,問道:「清墨哥哥,何老爺子不是也在府內嗎?我怎麼一直都沒看到過他,姐姐走了,他現在還在不在府裡?如果咱們要走,也要帶何老爺子一起走才是,夫人不在了,夫人的爹爹留在府裡幹什麼?」
「嗯,師父,你也把大姐姐的爹爹帶走吧?姐姐沒有爹爹會很難過的,就像我們,沒有了爹爹之後,就被很多人欺負,沒有一天吃過飽飯,他們罵我們是沒人要的孩子,嗚嗚,我們不幹活他們就鞭打我們……」
清墨擦拭禾苗眼角的淚水安慰道:「好了好了,別哭了,小禾不是說要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孩子嗎,動不動就哭鼻子可一點都不勇敢。」
「清墨,你過來一下。」
一聽到這個聲音,清墨、花朵、禾苗三個人均露出詫異又略帶驚恐的表情,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清墨,他強壓下了心頭的那份緊張,笑嘻嘻的轉過頭去,「公子,你怎麼來了?」
獨孤軒瞟了他一眼,示意有話要跟他到別處說。
「師父……」
「清墨哥哥……」
禾苗、花朵一人扯著清墨的一隻手臂擔憂的看著他,清墨朗爽的笑道:「放心好了,公子不是老虎,他不會吃了我的。回去收拾東西,晚上我就帶你們離開這裡的」
禾苗、花朵不情願的撒開了手,禾苗嘟著嘴說:「師父,你小心點。」
清墨走到獨孤軒身邊,靜靜的跟著他並肩往前走,直到走到一處無人的角落,獨孤軒方才停下腳步,側過頭對清墨說:「何老爺子失蹤了。」
清墨聽了不以為然,撇撇嘴不悅地道:「不查也知道,肯定是你爹把他藏起來了。」
獨孤軒眉頭皺了一下,不動聲色的看著清墨,「跟在我身邊那麼多年我以為你瞭解我,沒想到你跟他們一樣,看到的也只是表面。」
清墨的嘴巴張開O字型,正色道:「公子放心,這事我定會全力追查。不過,花朵和小禾兩姐弟今天晚上我要帶他們離開這裡。」
「隨你。」獨孤軒的表情冷冷的,話落,身影已離去。
清墨追上去,問道:「四公子那邊你打算怎麼做?難道真的要眼睜睜的看著他羊入虎口,他可是怕紫夏逍風怕得很,要是讓他跟紫夏逍風在一起,簡直就是在要了他的命。」
獨孤軒淡淡地說:「紫夏逍風不是個胡鬧之人,他跟他在一起,他會保護他安全。」
清墨惱怒哼道:「恐怕他寧願死也不願跟他在一起。紫夏逍風有那僻好,他可沒有。你該不會是因為他喜歡她,她又很關心他,所以你故意不管他,讓他自生自滅吧?明明愛得很,卻又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真搞不懂你心裡是怎麼想的?休了她,日後看你怎麼留住她,有你後悔的那一天。」
獨孤軒一邊看著清墨憤然離去的背影一邊思忖著,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平靜之上埋著的是波濤洶湧,「後悔」二字不停的在他耳邊嗡嗡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