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天下震動
西疆,無盡的荒漠中,一道白光突然從天空中掠了下來。
那道白光,居然是一隻頭頂朱紅,渾身雪白,連一根雜色的雪白都沒有的白鶴。清冷的月色,無盡的黃沙之中,這只白鶴從高空中一掠而下,忽然又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空中。
萬里黃沙還是萬里黃沙,但那白鶴消失的地方,蕩漾出的一圈透明的漣漪後,卻是矗立著許多重重疊疊的亭台樓閣。一個諾大的法陣形成了一個透明的光幕將這個矗立在無盡荒漠之中的殿宇隔絕在世人的目光之外。
即便有誤入到這萬里黃沙深處的旅人、商隊,也不會知道,在這片只有死亡和風塵的地方,竟然會隱匿著這樣的一座宮殿。
那只從高空中落下的白鶴,倏的收起了翅膀,落到了一間樓閣上。
一隻白皙的手,從這件樓閣的窗戶中伸了出來,抓過了這只白鶴抓著的一塊碧玉玉玦。
這隻手的主人伸指在碧玉玉玦上一撫,一層淡淡的光華從玉玦上散發出來,映出了一行流動的字跡。
只是一眼看到這塊玉玦上現出的字跡,這隻手的主人的身體變一下子震動了起來,馬上站了起來,對著樓閣中門口恭立著的兩個青衫少年飛快的說道,「快去通知宮主和所有的長老,有重大事情,讓他們全部去議事殿商議!」
兩個青衫少年並未做任何言語,都各自點了點頭,飛速的掠了出去。而這隻手的主人,捏著碧玉玉玦的,身穿青色華服的年輕男子也沒有絲毫的停留,馬上就化成了一道青色的流光,直接掠入了數百丈開外的一間殿宇之中。
這座通體古銅色的殿宇之前,竟然有一片月牙般的幽靜湖泊,殿宇之內,冉冉燒著的龍涎香在空氣之中雲霞一般的飄蕩。
身穿青色華服的年輕男子微蹙著眉頭,臉色凝重的在一張紫杉木椅上坐了下來,垂著頭,看著自己手中的玉玦,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只是過了片刻的時間,一陣陣破空之聲在殿外響起,七八條身影紛紛掠進了這個通體古銅色,如同赤銅打造的殿宇。
「沈師弟,是什麼事如此著急?」
為首的一名身穿紫色長袍的男子看著那身穿青色華服的年輕男子問道。這名身穿紫色長袍的男子看上去也只不過三十歲左右的年紀,而且臉孔有些狹長,身材也略顯瘦削,按理說這樣的外貌和威嚴二字根本扯不上多少關係,而且這人進入這個殿宇之中之時,身上已經沒有散發出什麼法力波動,但是他從進入這個殿宇到自然坐下,舉手投足之間,身上卻是自然的散發出一種高貴威嚴的氣息。
「宮主,雲蒙生死了。」
雙手白皙如玉,身穿青色華服的年輕男子看著身穿紫色長袍的男子,緩緩的呼出了一口氣。
「他死在誰的手中?」一名身穿墨綠色長袍的矮胖老者眼中寒光一閃,臉上的神色卻並沒有多少的改變。
「洛北。」身穿青色華服的年輕男子說道。
「是蜀山那個孽徒?那個小輩?!」一名身穿玄衫的方臉中年大漢發出了悶雷一般的聲音,「他和崑崙的人在一起,怎麼會死在了那蜀山孽徒的手中?」
「不明。」身穿青色華服的年輕男子搖了搖頭,似乎對於他所不清楚的東西,他絕對不會多說一句話。
「我也有十餘年未出去走動過了。」一個身穿月白色長衫,看上去面相也不過二十幾許的挺拔男子站了起來,微微的歎了口氣,「就讓我去查清楚緣由,再殺了那蜀山的孽徒,給雲蒙生師弟報仇吧。」
「我們可能還是不要碰那洛北為妙。」身穿青色華服的年輕男子搖了搖頭,眉宇之間露出了一絲憂慮的神色。
「沈師兄何出此言?」那身穿玄衫的方臉中年大漢冷笑道:「怎麼,難道我們大自在宮還惹不起這樣的一個妖孽人物麼?」
身穿青色華服的年輕男子搖了搖頭,伸手一揮,真元力量的包裹下,他手中的那塊玉玦懸在了眾人的面前,一行流動的字跡再次在玉玦上閃現出來。
「雲蒙生死,殺雲蒙生者洛北,羅浮傳人。」
「什麼!」
一看到這行字跡,剛剛聽到說雲蒙生死都未變色的眾人全部變了臉色。事實上雲蒙生的死雖然也讓他們有些震動,可他們的心裡卻還是有些覺得小題大做,根本不需要將他們這些人全部匯聚到這裡。但是現在,他們卻明白了為什麼眾人中最為沉穩,最受宮主器重的沈飛容會如此大張旗鼓的召集了大自在宮所有的長老前來。
羅浮傳人!
那蜀山的孽徒洛北,怎麼可能突然之間成了羅浮的傳人?!
誰都知道,羅浮這兩個字意味著什麼。
這一行字,就像在這些人的心中,陡然炸開了一個響雷,差點炸得他們魂飛魄散。
「這消息可靠麼?」
一時間,那剛剛才站起來的,身穿月白色長衫的挺拔男子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身穿青色華服的年輕男子沒有回答他的話。事實上這些人的心裡也都知道答案,根本就用不著回答。數十年來,大自在宮得到的無數消息,都是由趙追陽和沈飛容這一條線提供的。專門負責提供消息的趙追陽性情比沈飛容還要沉穩,如果不是百分之百確實的消息,他根本不會傳遞回大自在宮。趙追陽就是大自在宮放在世間的耳目,這數十年來傳遞給大自在宮的消息也從來都沒出過差錯。
眾人現在甚至都想到,之所以趙追陽只傳回來這一句話,只是因為趙追陽覺得這一句話實在事關重大,無比緊急,否則的話,他一定會把雲蒙生是怎麼死在洛北手中的都查清楚,然後再將消息傳回來。
片刻的失神過後,所有這些大自在宮之中最為頂尖的人物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個身穿紫色長袍,臉色有些狹長的男子身上。
因為這個一舉一動都自然流露著掩飾不住的威嚴與尊貴的人,就是大自在宮的宮主陳青帝。大自在宮最有權勢,唯一一個可以決定大自在宮往何處走,往何處去的人。
「謝師弟。」陳青帝轉過頭看著剛剛站起來的那身穿月白色長衫的挺拔男子,微微點頭道:「你和沈師弟出宮吧,查清楚雲蒙生到底是如何死在那洛北的手裡。若祁連連城也知道了他是羅浮傳人,他必然會去殺洛北。必要的時候……如果祁連連城殺不了他,你們就幫祁連連城一幫…。」
「宮主!」
眉宇之間一直纏繞著深深的憂慮之色的沈飛容霍然抬起了頭,直視著那個大自在宮最有權勢,平時也是最讓他信服的人,「羅浮行事雖然睚眥必報,但也是恩怨分明,我們在不明洛北身份的情況下,就算對羅浮多有得罪,雲蒙生已死,羅浮也不會再有追究。但若是我們再行報復,羅浮說不定便會徹底以我們為敵。」
「沈師弟所言極是。」沈飛容身邊的幾個人也紛紛點頭,他們的腦海中都想起了數十年前,陰山那諾大一個門派,一夜之間在原天衣的手中煙消雲散,宛如從未在世間消失過一樣。
「這我知道。」陳青帝眼中的神色沒有什麼變化,他略微低著頭,淡淡的歎了口氣,「誰都知道羅浮是一個根本不能去招惹的存在,但是現在亂像已生,有誰能夠獨善其身?我們總得選擇一邊站著才行,而且既然我已選擇了一邊站著了,那羅浮必定就是我們的敵人,我們豈能因為它真正的出現在面前而導致站著的一邊都認為我們不是這一邊的?」
「你說的我也明白。」沈飛容沉默了片刻,眼中光芒一閃,忽然問陳青帝,「只是我不清楚,為什麼宮主你要選擇況無心而不是凰無神。崑崙十大金仙之中,沒有人會站在況無心這一邊,而且祁連連城現在的修為也已經不比那些人差,趙師弟和我都覺得況無心根本沒有多少勝算。」
「正如大家都害怕羅浮的理由一樣,因為況無心的行事沒有什麼顧忌。」陳青帝笑了笑,「在凰無神的手中,崑崙只是一個具有極大威懾力的存在,但是況無心卻真正的將崑崙變成了一件恐怖的武器。你也可以看到,這一年來況無心手中擁有了什麼樣的勢力,他的修為精進到了什麼樣的地步。而且他既然敢這麼做,就必定有對付祁連連城和凰無神的法子,而且最為重要的是,他不得不仰仗我們大自在宮的力量。我們大自在宮對於他來說是舉足輕重,不可缺少的存在。站在他這一方,比站在別的一方花的代價要少,得的好處要多。」
「我知道你也是為了大自在宮,但願你做出的決定是對的。」
沈飛容不再說話,在心裡默默的說了這一句之後,沈飛容朝著陳青帝認真的行了一禮,轉身走了出去。
古銅色的大殿內,陳青帝淡淡的看著沈飛容走出去的背影,看著這個自己最為欣賞的師弟,也在心中微微的歎了一聲,「但願我做出的決定是對的。」
…….
「什麼!洛北是羅浮的傳人!」
就在沈飛容走出那個古銅色的大殿之時,許許多多的門派之中,也都得到了這樣的訊息。
天下震動!
***
一座似乎被烈火灼燒過,全部焦黑,沒有一株草木的山峰的峰頂,一塊嶙峋的大石上,一名身穿普通素色麻衣,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堅毅感覺,就像一塊無法動搖的磐石一般的青年慢慢的站了起來。
這個呼吸之間,整個頭頂的天空都似乎要被他吞如進去,給人無比堅毅感覺的青年,就是凰無神唯一的親傳弟子,崑崙年輕一輩中最為傑出的,這兩年的聲威已經強到不能再強的祁連連城!
站在他身邊不遠處的,身穿青色長衫,身上隱隱透露出強大冰冷的劍意的年輕人,便是問天的弟子唐卿相。
比起當日截殺老召南之時,唐卿相的臉上已經多了幾分風塵之色,顯得成熟了不少,而從他身上蕩漾著的法力波動和強大劍意來看,這兩年之中,他似乎已經從被老召南以劍破劍,隨手擊敗的陰影中走了出來,無論是劍訣上的修為還是真元修為都有了不少的提高。
唐卿相靜靜的站著的時候,就像是一柄傲世的神兵,但是在祁連連城的面前,他身上的劍意卻不自覺的有些收縮。
面對祁連連城的時候,唐卿相也從來不敢有任何的自傲,反而都會不自覺的有些…莫名的惶恐。這種感覺,就像世間的臣子上朝面對君王的那種感覺,是一種在心中產生的自然而然的壓迫的感覺。
這種感覺,來自於祁連連城的力量!
兩年之前,唐卿相站在祁連連城對面的時候,還沒有這樣的感覺,但是現在只要靠近祁連連城百丈之內,唐卿相就有一種根本無法戰勝祁連連城的感覺。
兩年之中,祁連連城修為精進的速度簡直令人難以想像。有時候唐卿相都忍不住會懷疑,照祁連連城修為增進的這種速度….那個人,自己將一切都押在他那一邊的那個人,在今後還會不會是他的對手。
「這樣的人,照理是不應該存在在這個世上的。」
唐卿相有些嫉妒,又有些怨恨的在心中說了這一句之後,卻轉過了身子,用探討的目光看著祁連連城,「那消息是雲鶴子傳出來的,你說會不會是雲鶴子隨便胡說,想那洛北明明是蜀山弟子,又怎麼可能突然變成了羅浮的傳人。」
「不會錯的。雲鶴子想必是擔心羅浮的報復,所以才將這個消息傳了出來,好讓羅浮的仇敵先對付了那洛北。」祁連連城看著數十里之外,那依稀可見的,濃厚的夜色下,被濃濃的黑霧籠罩著的招搖山說道。
雖然祁連連城根本未見過雲鶴子,但是他這一句,卻是一點不差的將雲鶴子的真正用意說了出來!
看著遠處的招搖山,頓了頓之後,祁連連城看了一眼唐卿相,接著說道,「而且我已去顧流雲師叔他們和洛北交手的地方看過,那裡只有雲鶴子、顧流雲師叔、南離鉞、雲蒙生、百毒山人和那洛北殘餘真元波動。那洛北的真元波動絕對不是蜀山的功法,而且那裡有兩種不同的七巧彌天**的法力波動殘留的氣息,還有紫雷破神錐的雷罡之氣殘留的氣息,那洛北….似乎一個人就施展出了本命劍元、七巧彌天**、道藏真元妙要三種截然不同的術法。除了那羅浮的功法,還有什麼功法,能讓他可以施展這三種術法?」
不容唐卿相再提異議,祁連連城又默然道:「顧流雲師叔是死在百毒山人和洛北的本命劍元的合擊之下。百毒山人早年在南疆成名,而那地方原天衣曾經去過。除了原天衣曾對百毒山人有大恩惠之外,百毒山人發覺洛北是原天衣的弟子之外,我想不出百毒山人不惜身死幫洛北對付顧流雲師叔他們的第二個理由。」
唐卿相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事情到了這樣的地步,如果自己再說洛北不是羅浮的弟子,便只有引得祁連連城對自己懷疑。點了點頭之後,唐卿相問在這處山峰上一坐就是兩年,到今天才站起來的祁連連城,「那你發現了他的行蹤麼?」
「十天之後,我會去殺他。」祁連連城答道。
「十天之後?」
祁連連城的這句話說得很是平淡,沒有多少的感情波動,但是落在唐卿相的耳中,唐卿相呼吸卻一下子都凝滯住了,身體都不可遏制的僵了一僵。
他忽然想到,祁連連城在這招搖山外,守著老召南,一直已經守了兩年,從未離開過,可是他卻又說去顧流雲和洛北交手的地方看過….這一瞬間,唐卿相猛然反應過來,祁連連城….竟然將大道如天訣修到了分神念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