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人呢?在哪裡?」我四面張望了一下,小心地問。
「就在這裡!」他冷冷一笑,兩指一彈,一道紅光電射而出。轟的一聲,灶裡騰起了熊熊烈焰,那口爛鐵鍋一下子被燒得通紅!
「呃,你幹嘛?這裡是磚木結構,會燒起來的!」我大驚失色,他心裡不爽要燒人家屋子嗎?
火勢並沒有如我預想那樣迅速蔓延,熾熱的火焰像有知覺般只是盤旋在大灶裡,連旁邊不遠處放著的那捆枯樹枝也沒沾上一點火星。
只有滾滾熱浪向我襲來。
紅光霎時照亮了整個屋子,反射在他妖魅的桃花眼裡,那冷酷的光芒讓人不寒而慄。
我的心因為這灼熱和酷冷而發抖。
他不會無的放矢的,可我還是猜不出他想幹什麼。
鐵鍋看來快要燒化了,他就冷冷地站在哪裡,一言不發地看著。
「饕……」我沉不住氣了。實際上也是因為這裡熱得像煉鋼廠,感覺我的頭髮和眉毛都要燒起來了。
「轟」的一聲,那個被火燒烤成黑炭的灶台和已經半融化的鐵鍋炸開了!
我來不及做出反應。眼睜睜地看著滋滋作響、四處飛濺地碎片撲來。
與此同時。一團白光從碎片中飛出。也向我撲來。
天。真衰!
我簡直像磁鐵。災難就像這些碎鐵片一樣自動向我靠攏。
哦不。應該說是穿透!
這樣地速度估計我會變成漁網。我自嘲地苦笑。
不過,眨眼之間,我就知道我想錯了。
那團白光率先撲到。我的眼睛一花,下一秒就發現,我正騰雲駕霧在半空中飛呢!
速度快得人心悸,而且瞬間上升到令人暈眩的高度,我張口欲呼。有個非常熟悉而帶著恐懼的聲音制止了我:「別叫,是我!」
我竭力扭頭想看清是誰,但光芒刺目,兼之胸肺間翻江倒海,眼前又天旋地轉(我也輕微恐高),所以什麼也沒看見。只依稀聽見不斷有嗤嗤的奇怪響聲。似乎是冷水澆上了熱鐵。
「哼哼!你能逃到哪去?」饕餮譏誚地聲音好像就在我耳旁。
「你要……趕盡殺絕?」回答的聲音很吃力,色厲內荏中難掩絕望。
真的好熟悉!
我一定要知道是誰!
我艱難地舉起手,把眼睛揉了又揉。終於模模糊糊地看見了一團白光裡裹著的一張臉。漸漸清晰,一雙略帶稚氣的漂亮大眼睛,烏黑地眼眸裡帶著不甘和恐懼,緊抿的嘴角滿是不肯屈服的倔強。
小珍!!
嗯,應該是——貓魅!
自從三年前她逃走之後,一直沒有出現過。我原本以為她會躲進哪個深山旮旯裡修煉,過個幾百年才東山再起。出來為禍世人。多抓幾個像我一樣命衰的倒霉鬼來做祭品。
可她……躲在了這個離我很近的院落裡,難道是不肯放過我嗎?
「小……你怎麼在這裡?」我問。
她沒有回答。實際上是無暇分心,因為她正不斷使包裹著我們的那團白光變大變厚。嗤嗤地聲響則是饕餮彈過來的紅光撞擊在外壁形成的。
一邊是汗如雨下地拚命施為,一邊卻是漫不經心地隨手揮灑,孰高孰低,一眼便見分曉。
我有些不忍心:「咳,你鬥不過他地!投降算了!」
她偏過頭,臉上地神情很悲哀,但依舊沒開口接我的茬。
「還準備做困獸之鬥?」饕餮的眼睛開始變色,紅光隱隱,分外懾人。
「無所謂,魚死網破而已!」她冷笑,頗有豁出去的感覺。
「魚死,是必然;網破,還沒發生過。」他嘲弄地彈彈手指,「癡人說夢也要找對對象!」
饕餮的眸色越來越紅,像是嬌艷欲滴的紅玫瑰,但眸中的殺氣也賽過利劍,包裹著我們地白色光團已經千瘡百孔,看來馬上要抵禦不住了。「小珍,他要什麼?給他吧!」說實話,饕餮地殺氣濃得令我也膽戰心驚,這個自私、貪婪又冷酷的傢伙,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給他?那是……九命斛!我修煉圓神地法器,怎麼給?」她神色淒楚,完全沒有了倔強,只剩下絕望。
我傻眼了!
怎麼辦?
是的,小珍,應該說貓魅,從我十歲開始,就硬是擠進了我地生命。雷雨夜的巨爪,徐宅裡的變身,舊樓前的詭笑,還有自始至終對靈石的覬覦和搶奪,她並不能算是我的朋友!但是,許多年來,特別是她變成了小珍之後,我們曾經如摯友般感情融洽。
所以,我對她的感覺頗為複雜,事到臨頭,便忍不住想幫她一把。
不過,我也很畏懼饕餮。
我悄悄地湊近她:「那還不跑?趕緊逃啊!」怕饕餮聽見,這幾個字我是用口型說的,不敢出聲。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微微一頷首,然後兩肩一聳,現出了原身。
彷彿時光倒轉,那只優雅而傲慢的白貓,轉動著湛藍碧綠的眼珠,揮舞著雪亮鋒利的巨爪,全身雪白的長毛炸起,完全是一副拚命的架勢。
它厲嘯一聲,竟然將白光連同我一起拋了出去。
風聲呼呼,天地在翻滾,它的影像也在不斷顛倒再顛倒。
不是逃命嗎?怎麼又……
「諸法從緣起,如來說是因。生滅循環,總是因果使然。小星星,記得,要相信……你自己的心!」她的聲音從未像今天這樣充滿苦澀和感情,彷彿將成永訣。
我昏頭昏腦地摔在一堆軟綿綿的東西上,感覺心裡很難受。最後這句話,當年徐嵐離開我去美國之前,也曾經說過!可是,她這一去就杳如黃鶴,再也沒回來,甚至連書信也沒寄過一封。我不知道她出了什麼變故,但心中時常鬱鬱,總會想起她的一顰一笑,追憶快樂的少年時光。
現在,這句話又從小珍的口中說出,不祥和淒涼的感覺迅速湧來,我的眼眶一熱,水汽氤氳,眼前的景物朦朧似籠上了薄霧。
但我卻清清楚楚地看見,她騰身而起,無數個白色幻影挾著雪亮的利爪,呼嘯著,以同歸於盡的決絕氣勢,撲向饕餮。
姿勢依然優雅,如飛蛾撲火,執著地奔向那個永恆的寂滅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