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有鬼 第二卷 靈石 第四十四章 靈魂契約(二十)
    「為什麼?」我茫然地眨著眼睛,握住靈石的手不覺停在了半空。

    「呃……那個……你已經是靈石的主人,就不要輕易把它送來送去了!金蠶影的事,我會有辦法解決的!」陳仇如此解釋道。

    「哼!到現在還要騙我們,還真把我們當猴子耍呢!」齊震對她的敵意來得突然,口吻也變得很古怪。

    「騙我們?齊震,你知道了什麼?」常青問。

    「是啊!你又胡說什麼!」我不滿地皺起眉頭,「她至多是有些事情不肯說,可從來沒有騙過我們呀!」

    聽到我的話,陳仇的身子微微一震,眼中流露出一股悲哀來。

    「被人算計了還幫人家說話……唉,傻到家了!」齊震低聲歎息,神色複雜地看了我一眼,竟然轉過身,似乎是要拂袖而去了。

    「哎,齊震你別走啊!到底……」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

    「齊震,把話說清楚吧!……今天你們兩個,一個是言不由衷,一個卻是說話說半截,讓我和小星星都感到心裡很不舒服。我們不是好朋友嗎?為什麼你們兩個不坦誠一些呢?」說到最後,常青的語調裡竟有幾絲哽咽。

    我緊緊抓著齊震的衣袖,扭過頭來直直地望著陳仇。

    半晌,陳仇臉上悲哀的神色更濃了,她移開了眼,似乎不忍與我對視。

    唉!看來我這苦命的女主角身上又有倒霉事發生了,還是和靈石有關的!我自嘲地想。

    「俗話說得好,『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既然他們不肯說,那就讓我來說吧!」一個言笑晏晏、玉樹臨風的帥哥不知從哪個旮旯裡踱了出來。

    「雲騰蛟?!」我們四個相顧失色。

    「咳咳!是我,表妹!」他也不搭理別人,獨獨誠摯熱情地招呼我,還是一副自命風流瀟灑、萬事皆在掌握中的欠扁樣子。

    切!搞什麼嘛!要不要再拿把折扇出來搖搖?還以為自己是楚留香、陸小鳳啊?我忍不住撇嘴腹誹。

    「你知道?」常青卻無視他那神氣活現的樣子,平靜地問。

    「不就是靈魂契約嗎?」他故意輕描淡寫地說著,眼睛卻如鷹鷲般牢牢地盯著陳仇和齊震,注意著他們面上神情的細微變化。

    「靈魂契約?」我和常青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怎麼,你這饕餮族的巫師後人連這個也沒告訴她?」雲騰蛟似笑非笑地瞟了陳仇一眼。

    「你要是知道就說出來,別故弄玄虛!」齊震對他的態度是一如既往的厭惡。

    「不要心急嘛!……在老天爺的眼裡,我們不都是故弄玄虛之輩嗎?」他在「我們」兩字上特意加重了語氣,意味深長地朝齊震笑了笑。

    齊震的面色一僵,別過頭去不再說話了。

    「表妹,你做好心理準備了嗎?待會兒,我說的你可能會接受不了!」雲騰蛟語氣溫柔地對我說,一副手足情深的模樣。

    「唉!拜託你……別賣關子了!你知道什麼就告訴我們吧!」我無奈地說。你再裝腔作勢下去,我才接受不了要吐呢!我暗暗直翻白眼。

    「表妹,你記得我曾經說過,這世上是沒有免費的麵包的嗎?靈石雖然具有強大無比的力量,但要使用這力量,就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誰也不會例外。」他微笑。

    「代價?什麼代價?」我急忙追問。

    「靈、魂、契、約!」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無論是哪一代巫師,傳承時都要用自己一樣最珍貴的東西來交換靈石,然後用自己的鮮血在兩具屍體上寫下契約……」

    屍體?我隱隱感到有了頭緒,但又很紛亂。

    「這樣就成了?」常青問。

    「不,締結契約的最後一步是——獻上自己的靈魂!」雲騰蛟冷笑。

    「什麼意思?」我看了看陳仇,她的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嘴唇緊抿,但依舊一言不發。

    「意思是,饕餮族的歷代巫師都是沒有靈魂的『人』!或者說都是靈魂不完整的人。而且,他們只有今生,沒有前生,也沒有來世!」

    「沒有靈魂?那豈不是變成了行屍走肉了嗎?」常青驚訝地說。

    「沒有來世?那就是不會轉世嘍?」我也追問。

    「咳咳!嚴格來說,他們還是會思考,有喜怒愛憎的,只不過三魂都轉到了靈石上,所以壽命不永、子息單薄。噢,通俗點說,就是——個個都是短命鬼,孩子少得可憐!」雲騰蛟的語氣裡嘲諷的意味頗濃,「不但如此,他們臨死前,還要把僅存的一點魂魄施術,以便死後煉成『屍螢』留給自己的繼承者。試想,沒有魂魄,怎麼轉世?嘿,真正是徹底的『赤條條來去無牽掛』,什麼也不給自己留下!」

    「……你是誰?怎麼對我們族的巫師傳承這麼瞭解?」陳仇冷冷開口,殺意凜然,指尖和肩頭有無數銀白的光團開始閃爍。

    「呵呵,先別急著殺人滅口,我的話還沒講完呢!」雲騰蛟做出被嚇到的表情,瞟了瞟那些光團,眼眸深處卻有寒光一閃,似乎有恃無恐。

    「那這些跟我有什麼關係呢?」我插嘴問。

    「關係可大了!你難道不知道,你已經跟靈石締結了靈魂契約嗎?」雲騰蛟故作驚訝地說。

    「我?」我大驚,一急之下,連話都說不利索了,「怎怎麼可能?我……我又不是……哪來的屍體……還有什麼最珍貴的東西交換……」

    「屍體?太多了!最近學校裡不就有四具現成的?」雲騰蛟好整以暇地望著我們說。

    我不由得想起丁仲衡他們臉上的詭異條紋,當時就感覺像是什麼文字,現在慘了,不會真的是那個什麼「靈魂契約」吧?我的額上頓時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你在胡說!第一,她不是巫師。第二,那四個同學不是她殺的,她也不會用鮮血施術,根本無法締結所謂的契約。」常青冷靜地駁斥道。

    「我什麼時候說一定要自己殺的屍體才有用啊?」雲騰蛟又笑了,他明明望著常青和我,可感覺上目光卻一直在瞟著陳仇,「施術、訂約都可以由別人代勞,是不是?至於鮮血……她不可能沒有流過血吧……」

    「夠了!你不必再挑撥了。」陳仇鎮定地打斷了他的話,「這件事我來說吧!」

    她轉過頭來對我說:「靈石的事,我一直都沒向你解釋,是因為我一直在等一個人的出現。但是現在,應該出現的卻一直沒出現,而不該……出現的卻已經出現了!」

    我的頭有點暈,這幾句話,怎麼聽著像繞口令呢?

    她接著說:「有關靈魂契約的事,他說的……基本是真的!我唯一想告訴你的是,這契約絕對不是我弄的!無論施術、訂約都不是我!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真的跟靈石訂了……那個什麼出賣靈魂的契約?」我聲音顫抖地問。

    「……應該……是的!」陳仇黯然點頭。

    「原來你早就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失去了冷靜,朝著她大叫道。

    「……我一直不能確定……而且……」陳仇半垂下頭,似乎非常愧疚。

    「那些無辜的人,一個一個地慘死……你明明知道誰是兇手……就算你不願意對付她,也不必……」我的身子發抖,呼吸困難,感到一陣陣窒息般的痛苦。我竭力吐著氣,咬緊牙關繼續說下去,那即將出口的話就如同一柄雙刃的利劍,割傷的卻不只是她,「也不必欺騙我們,誤導我們,犧牲我們之間的友情來……來維護她!」

    「犧牲?小星星,你聽我說,不是這樣的……」陳仇霍然抬頭,面色發白、神情慌亂地想要解釋。

    「怎麼不是?我是沒用,自己沒本領,性子急又好奇心重,朋友說什麼都相信!唉,朋友、朋友!」我自嘲地一笑,笑容卻極苦,「我曾經說,『我要找出真相……我會無條件地信任朋友……除非像凌老師一樣,對我、對我明晃晃地亮出屠刀,我才會放棄!』……咳,又是一語成讖!現在看來,這、這明晃晃的屠刀或遲或早……終究還是會來……」最後一句,我的喉嚨哽住了,簡直是在嗚咽。

    「不!我沒有欺騙你!也絕不會犧牲你們來維護……兇手!這其中……這其中還有許多你們所不知道的事……」陳仇連連搖頭,急切而淒然地抓住了我的手,彷彿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

    「嘿嘿!是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呢?」齊震冷笑,「你現在不妨就告訴我們啊!」

    陳仇身子一歪,好像要栽倒。她的手指冰涼,一直在顫抖。我深深地凝視著她的眼睛,緩慢但堅決地掙脫了她緊緊握住的手,蹣跚地退開一大步:「我想,你一定會回答『時機還沒到』或者是『我不能說』,對嗎?」

    「……其實,有些事情我自己也不知道原因!我在等一個人出現,只要他出現,許多事情都能得到答案了!」陳仇徒勞地解釋著,試圖挽回什麼。

    「咳,他是誰?如果他一輩子不出現呢?」我苦笑,「那你是不是就一輩子不說呢?」

    「……」陳仇終於無言以對。

    我深吸了一口氣,胸口卻像壓了塊大石頭,又悶又痛,喉嚨裡火辣辣的,說話都變得困難。不過奇怪的是,一滴淚也沒有!

    我環視眾人,離得稍遠的雲騰蛟,表情淡然,一臉似笑非笑,顯得莫測高深;常青靜靜地站在一旁,表情凝重,似乎在思索什麼;齊震目光冰冷,一直瞟著陳仇的雙手;而陳仇,站在月光下,面色如紙,身影寂寥,淒清的面容猶勝冷月。

    突然之間,我心灰意冷了。那種彷彿全世界只剩下我一個人的淒涼感覺,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強烈!連靈魂都不屬於我了,兇手是誰又有什麼關係?更不必管陳仇要等的人是誰了!反正生死由命吧!

    我茫然邁步,躑躅獨行,逕直往前走去。

    身後傳來急促而熟悉的腳步聲,齊震緊緊跟在我後面,但卻沒開口說話,大概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哎,表妹,等等我……」雲騰蛟猶豫了一會兒,也追來了。

    小巷口,陳仇怔怔地站著,好像她的靈魂也已經丟失,只是眼睜睜地看著我漸行漸遠,卻沒再出聲叫我。

    「為什麼始終不肯告訴她,你要等的人是誰?」常青眼見其他人都走遠了,突然發問。

    陳仇無限悵惘而淒涼地望著前方,沒有一點反應。

    「這個秘密對你這麼重要嗎?連她的命……你也不顧了?」

    聽到這句話,她猛然一震,回過神來。

    「不是……我要等的人,她……她心裡其實早就……知道了!」

    「既然已經不是秘密,你為什麼不肯直接告訴我們?」

    「你們不明白!……我等的和現在出現的不一樣!可是,怎麼會不一樣?」陳仇茫然自語,神情困惑之極。

    「我明白。」常青揪了一把頭髮,冷靜地說,「那個操縱金蠶影的兇手和你要等的人不是同一個人!」

    「不是!你還是不明白!不管我等的是誰,金蠶影……金蠶影都是不該出現的!」陳仇眉頭緊蹙,聲音嘶啞,「換句話說,靈魂契約也是不可能締結的!」

    「金蠶影和締結契約有什麼關係?你不是說,金蠶影本來就是意外嗎?」

    陳仇點頭,隨即苦笑,「唉,我還是這樣解釋吧!首先,與靈石締結靈魂契約,不能由別人代勞!」

    「其次,這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正如那個雲騰蛟所說,締結靈魂契約是我族巫師傳承的必要條件,那就是說,只有接受了傳承的巫師才能締結契約!但是,我們的傳承……確確實實早在六十年前就已經覆滅了!」

    「我族已經沒有傳承,怎麼會有巫師?沒有巫師,怎麼締結靈魂契約?又怎麼可能出現金蠶影?」陳仇好像連苦笑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那她……」常青震驚之餘,意識到這件事的詭異超乎了以往的所有。

    「所以,直到剛才,我還是不敢肯定締結契約的事!」陳仇不自覺地望了望巷口,那裡靜寂一片,已經杳無人影。

    「但是,她的魂魄……」常青下意識地狠揪了一把頭髮,「在那條巷子裡,我原還以為是『裂魂珠』在作怪呢!……可是『裂魂珠』的用途只能禁錮,是不能吞噬生魂的!還有丁仲衡、葉曉芸他們屍體的異變和臉上的條紋,這些又是怎麼回事?」

    「……」

    淒迷的月色下,兩人相視無語,都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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