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有鬼 第二卷 靈石 第四十章 靈魂契約(十六)
    「什麼?我們在『裂魂珠』裡?那就是說,我……我還是死了?靈魂跑到了珠子裡?」我哀叫並且準備繼續哭天搶地。

    「胡說八道!在珠子裡就死,那我不也是死人?」他的嘴角抽搐,罕見地有點惡狠狠的味道。

    「那……」

    「所謂的在珠子裡,意思是說,我們在『裂魂珠』的結界中。因為珠子感應到你危在旦夕,所以自動召喚了我,並用結界把我們罩在其中。」他解釋道。

    「可是,我的傷……」我疑惑不解地撫著肩,那裡連一丁點油皮也沒擦掉。

    「……為了救你,『裂魂珠』施展了自己的法力,扭曲了時間和空間。現在的你,實際上還處在受傷之前的那段時間裡。」他略為沉吟了一下後補充。

    我用憐憫的、看瘋子一樣的眼光看著他。扭曲時空?那我現在豈不是……穿越了?嘿嘿,科幻小說裡的橋段也會發生在我身上?

    「你不相信?我早說過,這珠子能洞察天機。不過,它的力量雖然強大,但撕裂時空,哪怕是一條小縫,也等於是在與自然法則相抗。所以你只是回到了受傷前的一會兒!」他耐心地繼續解釋。

    「是嗎?我記得,你說過『世上沒有免費的麵包』!」

    「當然是。怎麼?」

    「我還記得,你說過這珠子是一種法器。它的力量再強大,也不是憑空而來的嘍!」我抱著手臂冷笑,「它為了救我,要扭曲時空,與自然法則對抗。那麼,請問,它的力量從何而來?我需要付出什麼代價呢?財富?美貌?運氣?還是陽壽?」

    「咳咳……」他好像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咳了好一會兒,才哭笑不得地望著我說,「財富?美貌?運氣?這些東西你也有嗎?」

    好毒辣的一針見血!我氣惱地翻了個白眼。

    不容我反駁,他繼續搶白:「再說,『裂魂珠』又不是俗物,也不是人,要你們世人的財富、美貌、運氣有什麼用?」

    「它是法器,千秋萬載永存世上。如無意外,應是與天地同在的。它會需要你那區區幾十年的陽壽?」

    「……」

    「好了,別瞎想了。我把結界打開,你回到現實世界去吧!」他伸出雙手,一團光芒如有形之物自他指尖戳向虛空。

    「唉,等等!我還有疑問!」聽到我的魔音穿腦,他硬生生地把手停在半空,眼睛裡開始冒出寒光:「你還有什麼疑問?」

    「……呃,就是你為什麼這麼積極地幫我呢?」

    「我不是你的表哥嗎?不幫你幫誰?」他的頭頂似乎冒出了縷縷青煙。

    「呃……呃……那個……」我小心地瞟了瞟他,用了極大的力氣才終於沒說出那句「你是我哪門子表哥呀!」的話來。

    他揮揮手:「算了……我先送你出去。」一道白光劃過,我身後的虛空轟然裂開了,裡面白茫茫的,外面卻是黑漆漆一片。

    我轉身往外走,兩步就可跨出去。

    突然我又想起了一件大事,急忙抓住他:「糟了,我還有一個大問題,我現在出去,受傷這事等一會是不是還會重演?」

    「天機不可洩露!」他邊說邊把我甩了出去。

    嘿嘿!聽到這句本應莫測高深、仙風道骨地甩著拂塵、捋著鬍鬚說的話,現在被一個帥哥咬牙切齒地擠出來,心裡多少有點得意。

    臉上猖狂的笑容才剛剛展開,我就想到外面還有一個「死人」和吃錯了藥要殺我的齊震,嘴裡像吃了黃連一般,笑容立刻變得苦澀,心裡也發起怵來。但是折回去又不可能了,只好暗暗祈禱:佛祖啊!上帝啊!你們兩老誰有空誰來保佑我一下,千萬別讓我再吃二遍苦,再受一次傷了……

    猶自胡思亂想時,我已經「嗖」的一聲被拋到了殘酷的現實面前。

    還是黑屋子,不太明亮的手電筒光線下,那個「方雨恆」依然拖著軟綿綿的脖子和血淋淋的臉孔逼近我們;而齊震,正向我緩緩伸出了他蒼白詭異的手。

    好險!我那「表哥」的時間拿捏得真準確,再晚一點兒甩,我的肩膀又不保了!

    我只略呆了呆,立刻轉身抱頭鼠竄。

    一邊頭也不回地跑,一邊還不忘扯著嗓子乾嚎:「齊震,齊震,你吃錯什麼藥了?快醒醒!是我呀!」

    我埋頭狂奔,不想一頭撞在了一具軟綿綿的身體上。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急著逃命,沒看見……哎喲,我的媽呀……」我一連聲道歉,一抬頭居然看見了一張佈滿縱橫交錯傷口的臉,清晰而可怖地湊近我,離我的臉頂多只有2、3厘米!

    是「方雨恆」!我忙不迭地向後退。

    這個不知道到底要算是「死人」還是「活屍」的眼中此刻目光灼灼,露出野獸一樣的光芒,似乎正準備擇人而噬。

    就這麼一耽擱,齊震又如行雲流水般追了上來。

    我無奈地停住腳。

    前有狼,後有虎!我重新又陷入了水深火熱的危境中!

    好像是為了增加氣氛,手電光不停閃動,「方雨恆」血肉模糊的臉勝過惡鬼,齊震嘴角那一抹陰鷙而滿含嘲弄的冷笑越發詭異。

    難道坐以待斃?……哼,拼了!我凝神蓄力,準備著魚死網破。

    僵持了一會,齊震突然笑了:「快過來!……那個怪物會傷了你的。」

    他不說還好,他這麼一說,我反而下意識地朝「方雨恆」那邊靠了靠。

    那個血肉模糊的「方雨恆」並不出聲(這也難怪,喉嚨有這麼大的一個洞,換誰也說不出話的),但卻果斷地伸出手來,僵硬的手指古怪地屈伸幾下,倒像是在召喚我。

    我看看齊震,又望望「他」,心裡湧起了深深的寒意。

    今天看來是死定了!

    彷彿是要應證我的想法,齊震和「他」同時跨出一大步,雙手齊伸,呈包圍趨勢向我身上插落。無論我向哪個方向躲閃,都是自動送上門的羊羔。尤其,是我看見齊震的雙手指尖陡然暴漲,猶如生出了十根長長的尖刺,鋒利、陰冷、充滿詭異的殺氣時,我幾乎絕望了。

    意料不到的情況出現了!

    「彭」的一聲可怖的悶響,是「方雨恆」用一種異常靈巧的速度越過我,毫不猶豫地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硬生生地擋住了齊震的「手」。雪亮的光芒一閃,狠狠地沒入了他的前胸,然後又飛快地拔出。齊震的「手」光芒如舊,不染一點血跡,而「方雨恆」的身體除了衣服破碎、皮肉翻捲開來之外,居然也看不見有一點血流下。

    我膽戰心驚地注視著戰局,卻不知道應該盼望哪一方獲勝!

    荒謬的感覺充斥著我的整個腦子!

    幾乎可以算是陌生人,還被我恐嚇過的「方雨恆」和我一直認為居心不良的冒牌「表哥」雲騰蛟都在危急時刻救我;而本來和我關係極為親厚的好朋友齊震卻「磨刀霍霍」地要殺了我!

    在一陣讓人窒息的沉默之後,齊震又笑了:「你是誰?為什麼擋在她面前?」他的臉還是我所熟悉的齊震,但笑容看來陌生而冷酷,連聲音都似乎變得尖細而古怪了。

    沒有人回答他。

    那個「方雨恆」自然是無法說話,而我則確實是不知道。

    少頃,兩個同樣詭異的身影再次斗在了一處。呃,嚴格來講,他們也不算是在打架。因為雖然「彭彭」「喀嚓」「刺啦」之聲不絕於耳,但其實卻只看見一個那雪亮的、閃著寒光的「手」在另一個的肩、臂、胸、腹之間縱橫馳騁、自由穿插。姿勢是頗為優美的,氣勢是絕對駭人的,只不過,我怎麼看都揮不去好似在參觀屠宰場殺豬的那種滑稽感覺!

    估計齊震也有類似的感覺,因為他的嘴角微微一抿,眼睛裡就浮上了幾絲煩躁和震怒,出手也不如剛才那麼快速有力了。「方雨恆」根本就不是活人,所以完全不在乎身上是有幾個傷口還是有幾百個傷口。面對著這樣一個無視生死的「活屍」,攻擊再有殺傷力也是枉費力氣。

    戰局膠著,便宜了我這個本來要填虎狼牙縫的小羊羔!我暗暗偷笑。

    不過,我只笑了一會,理智就跳出來叫囂:那個「方雨恆」不會無緣無故地幫我,「他」應該是被什麼東西控制住了,可我卻不知道「他」接下來會幹什麼。至於齊震,他變得這樣詭異,中間一定有我所不明白的緣由,恐怕……也不是出自他的本心吧!我該用什麼辦法喚醒他呢?是煽情的演講,催人淚下的呼喚,還是扇耳光,砸腦袋……

    刺耳的警笛聲驟然響起,驚醒了正在絞盡腦汁胡思亂想的我。咦,警察叔叔們怎麼趕來了?誰會去報警呢?我跟蹤齊震到這裡來的時候很倉促,連常青和陳仇都來不及通知,總不可能是那兩個正在悶聲不響地表演剁肉和被剁的傢伙吧?

    「小星星,你還好嗎?」「……大小姐,你在哪?快出聲!」一男一女混合的喊聲從黑暗的入口處傳來。雖然尚且看不見人,但從分貝、語速和微顫的尾音來看,兩人都非常之焦慮和擔憂,大概是預見到了我這肥嫩可口的小羊羔的凶險命運,惟恐我已經塞了誰的牙縫吧!

    「我沒事!我在這裡,齊震……也在。你們快過來!」我扯著嗓子大喊。

    聽到我們的對話,原本一直在賣力「剁肉」的齊震渾身一顫,他突然停止了手上的動作,轉頭看了我一眼。我被著著實實地嚇了一跳!這是怎樣詭異的一雙眼睛啊!漆黑的眼眸像褪色一般剎那間變成了灰白,盯著我惡毒地冷笑,一股濃烈的殺氣撲面而來。又是這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是誰?我的腦子糊塗了,愣愣怔怔地朝他走了幾步。啊,我想起來了!拂開那些紛繁的浮光掠影,記憶深處有一個優雅而殘酷的身影逐漸鮮明起來。

    「你……你是……」我不覺叫起來。

    沒等我說出下面的話,他的整個人竟向我飛來了。是的,是真的!只見他瘦削的身體在空中優雅地展開,像一隻大鳥,雪亮的「尖刺」耀花了我的眼睛。我想閉上眼睛,但直覺告訴我,此時不可錯過任何瞬間!於是,我強忍著恐懼,大睜著雙眼,用一種極為反常的鎮定看著鋒利無比的「刺」逼近了我的臉。

    我沒有動,但卻有無數個光點風馳電掣地搶先撲上了我的臉。明明是冰涼刺骨的觸感,但偏偏有一種直透到骨子裡的熾熱,就像是……它們的主人——在冷若冰霜的外表掩蓋下,是熱情真摯的內心!嘿嘿!不用猜,我也知道是陳仇用自己的「屍螢」來救我了!

    「呵呵……我不是……」冷利的風刮過我的耳朵,一個細微到幾乎不可聞的聲音飛快地掠過。我不動聲色地眨了眨眼睛,裝做什麼也沒看清、什麼也沒明白的茫然樣子,只是在心裡暗暗冷笑:哼哼!不是才有鬼呢!

    「撲通,撲通!」隨著兩聲震顫大地的悶響,前一刻還在空中飛翔的齊震和渾身傷痕纍纍的「方雨恆」不約而同地落在地上,一動不動了。一道詭異的白光從齊震的身體裡飛出,如流星一般飛快地消失在黑暗的虛空裡。

    「怎麼了?」常青和陳仇又齊齊揚聲問道。同時,他們加快了步子朝我奔來,已經隱約可以望見兩人的輪廓了。

    手腕上一緊,「裂魂珠」又緩緩地、無聲地閃動著幽幽的冷光。我本能地一低頭,一層薄薄的、水波樣的微光輕輕灑在躺著的兩具身體上。這一刻,我居然清清楚楚地看見,「方雨恆」的身體裡有一個朦朧的黑影正慢慢地爬出來。它的動作很慢,可一離開那具身體,這黑影就迅疾地站起。我大驚,張嘴欲叫,那黑影恍若有知覺般抬頭,四目相視,我呆住了,彷彿喪失了所有的思維和語言的能力,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一掠身,輕飄飄地懸在齊震的身體之上。「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就鑽進了齊震的身體裡!

    齊震從半空摔落在地上,就一聲不吭,想來是暈過去了。

    黑影甫一鑽入,齊震的身體就微微一動,隨後,淺淺的呼吸聲逐漸清晰,眼皮也在慢慢撐開。

    「小星星,你……怎麼樣?」陳仇握住了我的手,仔仔細細地上下看著我。

    「……恩,沒事。」我回過魂來,乘機把已經張得麻木的嘴巴揉了揉。

    「齊震怎麼樣了?……咦,還有一個,是誰?」常青先是緊張地盯著我看,見我無恙,注意力馬上被地上躺著的「傷殘人士」吸引過去了。

    「是方雨恆。」我的視線有意無意地避開了齊震,望著他旁邊一動不動的「屍體」,「就是丁仲衡、葉曉芸唯一剩下的『好朋友』,昨天被我整過的那個。」

    「……奇怪,他是怎麼進來的?」常青半蹲下身體查看了一下屍體後,站起來緊緊皺著眉頭說。

    「喂,你真冷血!好歹也是一條人命,你不關心他是被誰殺的,卻關心他是怎麼進來的,你才……」我的話猝然中斷,傻傻地望著常青的額頭。未幾,我又轉頭望了望陳仇的臉,然後終於後知後覺地驚叫起來:「啊!啊啊!MyGad!你你……你們的臉……」

    剛才我心神不寧,沒有注意看他們的臉,現在才發現,他們兩個人的整個額頭上居然都畫滿了鮮紅的硃砂符號。一條條,看似雜亂的線條,實則組成了一個個凸顯的符咒。在這死沉沉、黑壓壓的環境裡,他們兩人的額頭上卻紅光閃閃,透出一股寶相莊嚴的凜然之氣來!

    只不過,看到他們兩個如此合拍、如此相似的「妝扮」,再感受到他們如此相同的凜然正氣,我心裡不可遏制地開始發毛,後背也有點冷颼颼的。

    常青和陳仇對望了一眼,訝然的神色表露無疑。

    「你……看見我們額頭上的符咒了?」常青揪了一把頭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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