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大眼仔細看著前面,思量著他們是不是會淹死在湖上,哪知沒過多會兒,對方船上的騷亂便停下來,船身也沒有繼續傾斜,而費青雲則是一直站在船頭,根本沒有挪動過。
還真是沉得住氣!我正在暗想,便聽凌奕朗聲道:「凌某此次攜內子遊湖,巧遇費兄娶親,特備賀禮一份,不知道費兄還有沒有興趣?」
還跟他廢什麼話呢?我不解地看著凌奕,不知道他在搞什麼鬼,他要送他什麼賀禮?
費青雲的聲音欣然道:「凌堡主真是言而有信,不知是否是當初承諾在下之物?」
凌奕手一揚,一團黑黑的東西便飛了出去,不偏不倚地徑直落入費青雲手中。
兩條船的距離越來越大了,我根本就看不清對方船上的動作,只聽費青雲的聲音遠遠傳來:「堡主果是信人,如此在下不敢再叨擾堡主和夫人遊湖,想來在下的夫人也該盡興回島了,在下這便告辭!」
凌奕沒在說話,面容恢復了冷峻,返身拉著我便朝艙內走。
搞什麼鬼?明明是我們佔了上風,怎麼費青雲說得跟他贏了似的?
好不容易回到艙房,我偷偷看了幾眼他嚴肅的臉,終究是忍不住發問:「你給了他什麼東西?」
話沒說完,腦子裡靈光一閃,我驚呼出口:「你把提煉的方法給他了?」
凌奕終於低下頭來看我,仍是沒有說話,只是沉著臉點了點頭。
「為什麼?」我急了。「你為什麼要給他?他明明已經無法再追我們。為什麼還要給他?」
他還是沒有說話。走到桌邊坐了下來。臉上神色不變。只是緊緊盯著我。
他越是沉默。我越是著急。他竟然這麼信守諾言地就交出去了。我前面費了那麼多功夫跟費青雲周旋。不該說地話也說了。堂也拜了。三跪九叩。放在這世等於是名分已定。我容易嗎?他竟然就這麼隨隨便便給出去了。那我前面地不都白做了!
我越想越不平。越想越生氣。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氣什麼。就這麼站著狠狠地瞪著他。
哪知他面上地神色竟然在我地瞪視下慢慢柔和了下來。過了好久。才緩緩開口:「你都不願跟我回去了。還擔心這些做什麼?」
「我……」我頓時語塞。是啊。我擔心什麼。擔心芙蓉堡被人搶了生意嗎?我明知道自己給費青雲地種植方法是假地。他根本種不出阿芙蓉來。我擔心什麼?我氣什麼?
但是他並不知道啊。他認為我給出的是真地種植方法,他就不怕赤鷹莊也種出來,那他的芙蓉堡不是真的就不能再壟斷芙蓉膏了嗎?
我愣了愣,終於還是答道:我不想這害死人的東西流傳出去。」
「什麼害死人的東西?」他眉頭一皺,有些詫異的看著我,緊接著恍然道:「你是說阿芙蓉?」
「難道我還能說別地?」我有些氣急,「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種這東西是傷天害理的事?!」
「你究竟在胡說什麼?」他怔了怔,微惱道:「我一直以為你知道阿芙蓉。】你不是在你那世研究過嗎?」
看他的樣子不像在撒謊,難道他自己都不知道阿芙蓉究竟有什麼危害?可是,可是我真的沒辦法說服自己,他怎麼可能不知道?怎麼可能?我無論如何也沒法幫他找到好的解釋,難道時空發生了轉換,這毒品也能轉性?這怎麼可能!
我呆呆地盯著他,猶豫著要不要把自己所理解的告訴他,可是會不會很蠢?這明明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噢。在這裡好像並不是眾所周知,究竟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你認為阿芙蓉是傷天害理的東西?為什麼?」他的神色很嚴肅,不像是在故意裝不知道。
難道是觀念有差別,他們認為至人上癮地東西無害?還是芙蓉膏如今只限於皇室使用,危害還沒完全顯露出來?
腦子裡一時混亂一片,不知道該如何答他。可是有一絲隱約的歡欣卻隱隱冒了出來,他是真的不知道?如果他真地不知道,是不是說明他並無害人之心?說明他並不是我剛來這個世界所認為的,是個將自己的經濟和財富建立在剝削人的精髓上的大毒梟?
我躊躇了好久。終究還是忍不住猶豫道:「你不知道長期吸食芙蓉膏。會讓人上癮嗎?」
「知道!」他沒有任何猶豫,很乾脆地答我。
我立即渾身冰涼。剛才的一絲歡欣也消失不見。原來他知道,還是知道!
他見我瞬時變得蒼白的臉色,疑惑道:「那有什麼呢?」
「你有沒有見過上癮的人?你知不知道毒癮發作時的痛苦?你明不明白如果過量吸食,會讓人喪命?」我地聲音有點尖銳,彷彿拼盡了力氣才說出這些話,有些虛脫的退了一步。
他皺眉上前扶我,卻被我一掌拍開,我無力搖頭道:「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了。」
他無奈地一把抓住我,神情凝重道:「你究竟想說什麼?你認為芙蓉膏是毒嗎?如果真的如你所說是毒,比這更厲害的毒,杜納海那裡一抓一大把,你為何如此緊張?」
我立即呆住了,半晌才轉過彎來,不由得苦笑,是啊,在這個時空,他們根本不認為這是毒,因為還有更多比這個更詭異更凶狠的毒,甚至還有各種更恐怖的法術,例如那個顧清影想用之控制凌奕的什麼奇異「**」,這芙蓉膏和它們比起來又算什麼呢?
可是我不能接受啊,我從小到大所受到的教育,所瞭解的歷史,都讓我無法接受,無法把這芙蓉膏當做一樣正常東西來接受,雖然我知道它其實有很多好處,入藥是一種珍貴地成分。可是那是在國家的嚴格控制下,才能少量的種植和生產的啊!
我知道如今地芙蓉膏僅限於皇室使用,還沒有大量的傳播,所以我才不願意讓費青雲也懂得它的種植和提煉方法,就因為這個世界的還沒看到這個東西的巨大危害,它嚴重地負面作用還沒有氾濫開來。但是如果一旦氾濫,那將是不可收拾地局面!不過還好,費青雲並沒有得到完整的種植和提煉方法,他地造毒計劃,應該早早的便胎死腹中吧。
我覺得背上在冒虛汗,原來這個世界的認知和觀念與我的差異那麼大,我該怎麼做?以一己之力去阻止甚至覆滅這個事情?可是這個世界除了芙蓉堡,還有鳳鳴國是源頭,我能螳臂擋車嗎?
我無奈地搖頭。有些虛脫的滑座到身後的軟榻上,怔怔無語。
凌奕有些擔憂的走上前,將木然發呆地我攬入懷中。我下意識地推他,卻被他把雙手控制住,「別去想這個了,如果你是擔心赤鷹莊也能種出阿芙蓉,那我可以給你肯定,他們一定種不出來。」
「嗯,為什麼?」我詫了詫,凌奕並不知道我交給費青雲的是假的方法啊。
「因為蘭庭湖地氣候條件,根本就不適宜於種植。即使他能種出少量,也絕對無法使用,藥力和效果都大打折扣。」
「那你不如不要給他,何必多此一舉。」我總算稍稍放下一點心,隨口答道。
凌奕突然沉默了一下,最後還是開口道:「如果我不給他,他便永遠都不會放過你。」
「什麼?!」我詫異抬頭。
他怔怔地看著我,眸子裡湧起一絲黯然,過了好久才低聲道:「如果你終究不願跟我回去。那麼不管你走到哪裡,費青雲都能把你找到。」
我愣住了,呆看著他,說不出話來。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將提煉方法交給費青雲,怪不得我們明明能夠擺脫追擊了,他還主動將那東西交出去,原來是為了我!
「那,你不擔心他換個地方再種植嗎?」我的聲音有點顫抖。
「擔心!」他毫不掩飾。「但是和你的安危比起來。我願意給他。」
不是不感動的!我有點瑟縮,不敢去看他異常堅決的眸子。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動搖了。我低垂著頭,沒有言語。
他的聲音輕輕從頭頂傳來,帶著一絲猶豫,一絲不確定:「你,真的要走嗎?」
不行,不行,再這樣下去我真的要動搖了!
深吸了一口氣,我抬起頭看著他,「凌奕,你想知道我的想法嗎?」
他微怔了一下,接著輕輕搖頭,眸子裡劃過一絲暗淡地陰影,他已經猜到我要說什麼了嗎?
我不願意多想,只是輕輕道:「在前世,我有一段不太愉快的童年,從小父母雙亡,寄人籬下,那時候我一直在想,我要快點長大,擺脫一切的不愉快,等我能夠自己養活自己、照顧自己的時候就好了!」
我轉頭看他,只見他一臉深思地看著我,眸子的有溫柔的痛惜,我微微笑了笑,繼續道:「後來長大了,卻又要面對生存的競爭,工作中的勾心鬥角,我獨立了,能夠養活自己,但我還是覺得很累,常常會羨慕古人,在信息不發達,交通不方便的古代世界,如果累了,就尋一處避世地地方隱居,雖然生活清苦,但是種種花、養養魚,清粥小菜過得恬淡安逸。」
凌奕一言不發地看著我,眼中寫滿了複雜難明的情緒,彷彿欲言又止。
我搖搖頭,也沒有去想他能不能聽懂,「結果,在這樣意想不到的情況下,我真的到了古代,徹底脫離了我原來的那個世界,我也曾經彷徨過,恐懼過,但後來我發現,如果能避開一切世俗爭鬥,這個世界也許才是最適合我的,所以,我想按照自己的想法,在這個世界簡單平凡的生活下去!」
「這,是你的理想?」他有些艱澀地開口道。
我點頭。
「你怎知這不也是我地理想?」他地聲音有點暗啞,卻很清晰,眸子裡湧起奇異的光彩。
我一愣,猛然想起曾在他地書房看到過的那幅畫,有點失神,是啊,他也許有跟我同樣的想法,但是,他做得到嗎?
我走到窗前,凝視著窗外平靜得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湖面,輕輕搖頭:「你和我不一樣,你有芙蓉堡,有無數追隨你的手下,有鳳鳴國太師府,有你要完成的事,還有顧清影……而我,在這個世界,沒有牽掛!」
手臂驟然一緊,我被他拉得一個趔趄,抬頭便對上他一雙燃著火焰的眸子,火焰深處,有一絲震驚的絕望,他的聲音晦澀而又無力,「你,沒有牽掛?」
我緩緩點頭,閉上眼,低聲道:「請遵守你的承諾,讓我走吧!」
我感覺到他握住我手臂的手在微微戰慄,急促的呼吸在我耳邊縈繞,我很想睜開眼看看他,可是不能,我甚至不敢肯定自己睜開眼後,是否會動搖,只能這麼緊閉著眼,腦中一片空白。
終於,他的手慢慢鬆開,呼吸也恢復平緩,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過後,我聽到開門的聲音,接著,一切歸於寧靜。
PS:偶其實完全不懂阿芙蓉這個玩意兒,只能憑著想像胡編亂造,(不過藍瑟本人是堅決反對毒品,痛恨毒品的,這個立場一萬年不變!)如果有覺得很雷的大大,那就使勁用票砸藍瑟吧,啥票都好,不用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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