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錦娘對視而驚,全身戒備起來,此時已來不及尋找退路,我在錦娘的眼神示意下躲入房中的陰暗處,而錦娘躲到門後,指望給來人背後一擊。】
「吱」的一聲,門被輕輕推開來。隨著那熟悉嬌小的身影出現,我竟然心裡微鬆了一口氣——是若薇。錦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撲上去,一手摀住她的嘴,一手牢牢鉗制住她。
若薇下意識地伸腿反劈,她會武功?我心裡一詫,現身而出,準備上去幫助錦娘。可若薇在看到我的瞬間,瞪大了雙眼,隨即安靜下來。
錦娘制住她,將他她推入房中,我急忙上前關好門,這才發現自己手心冒汗。
轉過身來,便看見若薇一雙大眼在窗外透進的月光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在朝我傳遞著某種信息。
心裡沒來由地鎮定下來,我低聲示意錦娘放開若薇,錦娘猶豫了一下,終是放開了她,卻戒備地立在她身側。
若薇鬆了口氣,這才急促地低聲道:「小姐,你們竟然在這裡,外面已經派出席前衛在搜查了。」
錦娘壓低聲線,嚴肅道:「你怎麼猜到我們在這裡。」
若薇惶恐道:「奴婢絕無出賣小姐之意,身後也沒有跟蹤之人。只是方才奴婢端了食物回新房,還沒走到近處,便見到門外有守衛,而少莊主急匆匆地趕了進去,奴婢沒敢上前,繞到後窗外偷聽,才知道是小姐和錦娘偷偷離開了,少莊主大發雷霆,正在部署席前衛秘密追捕。」
「秘密追捕?」我聽到這個詞,很意外地揚了揚眉。
「是的。」若薇肯定道:「少莊主當時一掌拍碎了屋內的桌子,後來莊主出聲提醒,他才壓住了怒氣,招來席前衛要求秘密搜查。」
「那你為何會趕回來?」錦娘沉聲道。
「奴婢……」若薇猶豫了一下。低聲道:「是女婢猜測地。因為奴婢聽到少莊主說外面守衛嚴密。小姐應該還在赤鷹莊中。所以來不偷聽下去。先一步趕了回來。」
我來不及去想若薇聰明至此。心裡一緊道:「如果你能猜到。費青雲就也能猜到。」我看向錦娘。「我們立即離開!」
錦娘正要說話。若薇突然急切道:「這個時候外面已經布下天羅地網。還有靈犬協助。如果小姐信得過奴婢。請跟奴婢走。」
話說著。外面已經傳來紛亂地腳步聲。狗吠聲越來越緊。我來不及考慮。斷然道:「好。我信你。」
「寧夕。怎麼可以相信她。」錦娘急急出聲制止。
若薇突然跪下,一臉的急切道:「若薇絕不會再做同樣不義之事。讓若薇帶小姐離開赤鷹莊,求小姐相信我!」
我一把拉起若薇,看著她的雙眼,認真道:「我相信你!」
若薇抿緊了唇,狠狠地點頭,來不及多言,便推開後窗,輕盈地竄了出去。
我沒有猶豫,跟著她跳出窗外。錦娘也只能隨行。
若薇帶著我們穿過了兩條極隱蔽的小路,前面便是一堵矮牆,密密麻麻的常青籐攀爬在上面,看不到牆面。
我本以為要翻牆而出,哪知若薇疾步上前,攏起常青籐,牆角赫然露出一個僅容一人爬出去的小洞。
「快走!」若薇急道,一人當先便爬了過去。我和錦娘緊隨而上,錦娘還不忘了回身將洞掩飾好。
沒想到這溢春堂後面是一個不小地池塘。周圍假山怪石嶙峋,遠處有星星點點的火光和急促的腳步聲、狗吠聲。我腳步不停地跟著若薇來到假山群中,只見她熟練地側身進了一處夾縫,並示意我們跟上。
身體在前後相抵的石縫中前行,身上的衣衫不時被劃開,她帶我們到這裡做什麼?難道這裡有密道?正狐疑著,便見若薇勉強蹲了下去,費力地挪開腳下一塊怪石,有一個洞口出現了。
還真是有機關。彷彿在看電影。我正在發怔,若薇急道。「洞有點小,盡量縮起手腳,慢慢爬出去。錦娘在後面請掩上洞口。」說完又領頭爬了進去。
我來不及多想,困難地縮身下去,果然洞口小到只能跪著勉強通行,洞底潮濕不堪,兩旁並不光滑的石壁掛得我皮膚生痛,我咬牙忍著,一寸一寸地慢慢往外挪。
也不知道這樣爬了多久,慢慢地膝蓋下的潮濕變成了一股緩緩的水流,我身上的衣衫被掛了無數的口子,頭髮也散了,黑暗中看不到前面的若薇,只能聽到身體和石壁摩擦的聲響,被擦裂的皮膚傳來刺痛,我心裡卻莫名的鎮靜,事情已經到了這個份上,不管死活我都必須拼了,為什麼相信若薇?我也不知道,也許只是出於直覺。
突然周圍一鬆,眼前出現了光亮,我鑽出洞口,舉頭一看,我們赫然已在赤鷹莊外,身後是仍是一堆亂石,腳下地水流淙淙,不遠處是一道小溪,我腳下的水流匯入小溪,正流向周圍的農田,四周安靜一片。
頭頂地月光灑下來,照著我們三人有些凌亂的影子,我對若薇道:「若薇,謝謝你送我們到這裡,你趕快回去。」
「小姐!」若薇急急道:「你們要怎樣逃出去,這熙島到處設有望樓,而且這個時候也沒有船。」
身後的錦娘突然道:「我們會先躲起來,待時機成熟再走。」
看樣子錦娘仍是不願和若薇多說,我點頭道:「若薇,你知道多了對你不利,你趁他們還沒發現,趕快回去,就當什麼事都發生過。」
我頓了頓,真誠地對她道:「謝謝你帶我們出來!以前的事,其實我早已沒有記在心中了!」
若薇一怔,呼吸突然急促起來,聲音也帶上了一絲哽咽,「小姐。我知道,小姐,謝謝你!」
錦娘在一旁出聲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得走了,若薇你趕快回去。」
若薇突然神情一振,彷彿下了決心道:「不。你們跟我走,我帶你們去躲起來。」
「不行!」我立即否決,「絕對不行,這樣你會暴露的,費青雲不會放過你。」
「小姐……」
若薇正要出聲反駁,卻被我再次打斷:「費青雲不但不會放過你,還有你爹,如果這樣,你以前所作的一切都等於白做了。」
「不!」若薇突然淒然一笑:「我爹……」卻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堅定地看了我和錦娘一眼。「我在前面帶路,你們跟上。」說完頭也不回地朝前疾行。
我本想出聲叫住她,卻又不敢大聲呼喚。手臂被錦娘一把拉住,便帶著我跟上若薇的腳步。原來若薇真的會武功,雖然不知道有多高,但是只憑我自己是決計跟不上她現在的步伐地。在錦娘的代攜下,我跟著她們如一陣風似的在田園房舍間穿行。
不多久,我便聽到地湖水拍擊湖岸岩石的聲音,眼前開闊起來,一望無際的湖面出現在眼前,月色朦朧。湖上波光粼粼,早已失了那日來時的平靜。
我在若薇的帶領下,攀上了湖岸邊大堆的岩石,翻過岩石群,前面是一片毫不起眼地石屋,月光下,能看到石屋斑駁而簡陋,彷彿都住有人,個別石屋還透著點點燈光。屋外的沙灘上,是幾艘擱淺的漁船,星羅棋布的插著長短不一的竹竿,有些破敗的漁網稀稀拉拉地掛在上面。
我們跟著若薇穿行在石屋群中,最後她輕輕立在一扇破敗不堪的門前,裡面漆黑一片。
若薇輕輕推開了門,隨著木門難聽的開合聲,一個嘶啞虛弱的聲音床來:「薇兒,是你嗎?」
「爹。是我。」若薇沒有猶豫。抬腳跨入了那片黑暗中。
我心裡一震,意外地頓在了那裡。直到屋裡亮起微弱地燈光。我才被錦娘推了一把,猶豫著邁了進去。
若薇將將一盞陳舊地油燈放在了屋中唯一的桌子上。我藉著燈光打量,這屋裡除了一張簡陋地桌子和兩根長凳,便是屋角一張早已朽壞的木床,一個衰弱的身體正躺在那裡,渾身上下綁滿了繃帶,繃帶上還滲著血跡,他的呼吸如風箱般的抽搐,身上散發著腐朽的死亡氣息。
我心裡緊了緊,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聽若薇輕聲道:「這是我爹。」
我剛才已經聽到了若薇對他的稱呼,但仍是一愣,「你爹不是……」
若薇點點頭,端起床頭一個缺了口的碗,扶起床上的人,準備給他餵水,可是那人卻艱難地搖頭,將目光轉向我,艱澀道:「薇兒,她便是你提過地芙蓉堡的堡主夫人?」
若薇默默點頭,接著將今晚發生的簡單說了一遍。那人突然激動地喘咳起來,那瀕臨死亡的喘咳和掙扎讓我心驚,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若薇忙給他餵了些水,這才轉向我,淒然道:「我本以為按少莊主的指示辦好了差事,他便會放過我爹,可是沒想到回來後,見到的便是這幅場景。」
「薇兒……別說了,你今晚……做得對。」那人又喘咳了兩聲,突然掙扎著要起來。
若薇慌忙去攔他,他卻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掙扎下床。我手足無措地想去扶他,哪知他卻踉蹌地撲跪到我身前,艱難卻鄭重地低呼道:「求夫人帶我家薇兒一起走吧,遠離赤鷹莊,老朽死亦足也!」說完便低喘著,再爬不起來。
我忙上前扶他,哪知他卻固執地不肯起來。我和若薇合力將他從地上拉起,我急忙道:「老伯,別這樣,你起來說話。」
他終於擰不過我和若薇的力氣,被我們攙到床上坐好,不住喘道:「老朽知道若薇……對不起……夫人,但請夫人看在……若薇一片悔改之心,求,求夫人帶她一起走吧。」
「爹。」若薇突然抽泣起來,「若薇不能走,若薇走了,爹怎麼辦?」
老人一怒,伸手便去推若薇,卻使不上力,手臂軟軟地垂了下來,呼吸急促,「費青雲不會…放過你的,我已是…將死之人,不能再…拖累你。」
若薇嗚咽著,拚命搖頭,哭得說不出話來。
我歎了口氣,輕聲道:「老伯,不是我不願帶若薇走,我如今能不能順利逃脫還未可知,若薇如果跟著我,前路勢必凶險,我沒有辦法去保證她地安全。」
「夫人!」老人艱難地低呼:「若薇回…回來後,一直告訴老朽她…對不起夫人,她,無論做…做什麼,只求夫人…原諒,老朽願…以死擔保她,她絕不會再背叛夫人!」
我心裡一緊,忙上前道:「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但是若薇走了,誰來照顧你。」老人急喘著動了動唇角,發出淒澀的笑聲,卻不知為何精神竟然好了起來:「我龐家從建莊開始,先祖便跟隨第一代莊主打拼,幾代人都生於此,葬於此,如今傳到我這一代,便只剩若薇這個女兒,她娘死得早,從小便進了赤鷹莊為婢,卻因為我的過失連累了她,老朽早知費青雲不是一個容易伺候的主子,卻沒料到他狠心如此,全不計我龐家歷代為這赤鷹莊的付出,折磨我便罷了,還用我要挾若薇……」
他又劇烈地咳了幾聲,剛才的精神頭又漸漸褪去,他艱難地繼續道:「老朽將死,求夫人將我這唯一的孤女帶走,求夫人成全!」說著又要掙扎著下跪。
我忙拉扶住他,連聲道:「您別動,我答應,我答應你!」
老人突然抬起頭,雙目血紅,眼裡綻放出攝人的光彩,帶著激動和感激看著我,身體不住地顫抖起來。
「爹,」若薇淒呼道:「我哪裡也不去,我要留在這裡照顧爹。」
我心裡緊了緊,鼻子有點發酸,胸口漲漲地,想安慰他們一下,卻不知道從何開口。身後的錦娘突然輕歎一聲道:「我們會帶若薇一起走地,你放心吧。」
「好,好……」老人突然笑起來,喘息著將頭轉向若薇,眼裡流露出慈愛地光芒,「薇兒,以後……好好照顧自己,好好聽……夫人的話……」
我垂下眼瞼,不忍去看,只聽到若薇抽泣著,「不,我哪裡也不去!」
「爹……」若薇突然驚呼起來。
我一驚,忙抬頭去看,床上地老人雙目緊閉,神色安詳,只是唇角有鮮紅濃稠的血液流出來。我大驚上前查看,哪知錦娘速度比我還快。
只聽錦娘低歎道:「他已經咬舌自盡了……若薇,你節哀!」
若薇難以置信地撲上去,失聲連呼,卻喚不醒那一臉安詳的老人。
我失神地看著床上失去生命的軀體,身體顫抖起來,耳邊只剩若薇壓抑而淒慘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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