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不停地趕了十幾日的路,我們經過了兩個不大的城鎮,錦娘告訴我,這分別都是鳳鳴國通往岐國京城的兩個重要樞紐,地方雖然不大,卻異常繁華。[]
我偷偷的問錦娘,赤鷹莊究竟在什麼地方?
錦娘也搖頭,告訴我她以前只是聽說,卻從來沒有去打探過赤鷹莊在何處,不過按路上所經過的地方和行進方向,應該離京城不會太遠。
哪知沒過兩日,我們便下了車,看著眼前的情形,我有些發呆。
眼前是個巨大的古代碼頭,大大小小泊了近百隻船,為了讓出河道通路,都是船身貼著船身,碼頭上一片繁忙,數以百計的腳夫正在不停地搬卸貨物,碼頭邊各種衣著打扮的人都有,持劍戴笠的江湖人士、等待搭船的貧民布衣、華服錦衣的商旅、乞丐……近百丈寬的江面上,已有不少船隻揚帆起航,一路順江朝東而去,江水直連天際,不知道流往何方。
錦娘在我耳邊低聲道:「這是岐國京師——上京附近最大的碼頭,全國各式物品基本都通過這條乾江送入京師。」
「什麼?」我有些詫異,回頭四顧片刻,才狐疑道:「難道我們已經到了岐國的京師?我怎麼沒有看到城市在哪裡?」身後那矮矮小小的城牆,形制規模怎麼看都不像一個大國的京城樣。「因為此處為虎丘。」費青雲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不等我說話,他已來的我身側,侃侃而談:「虎丘位於乾水北岸,上京之東,距離上游的京城只有半日船程,下游百里處為尉牢,兩處皆為護衛京師的重要戰略要塞,不過在這太平盛世之下。虎丘已成為京師之外重要的碼頭和物品交易港。不知夫人對京師感興趣,否則在下該繞行至上京,帶夫人一遊。」
虛偽!我在心裡暗罵,接著撇了撇嘴,「那費公子打算帶我們到哪裡去?」
費青雲微微一笑道:「自然是去赤鷹莊。赤鷹莊位於蘭庭湖上最大的島嶼熙島,島上氣候宜人,景色秀美,夫人定會喜歡上那裡的。」
我又好氣又好笑,費青雲這樣子,怎麼看都像是個賣力推銷地導遊,不由對他的城府又多了層顧忌。
在費青雲看似客氣地引領下。我們朝一艘泊在碼頭邊地小艇走去。赤鷹莊地武士大多扮成腳夫。】亦步亦趨地跟在我們周圍。我和錦娘交換了個眼色。知道這個時候是怎麼都逃不掉地。最後上了一艘泊在最外圍地三桅巨舶。
這巨舶分為三層。上兩層在甲板上。底層在甲板下。我和錦娘被安頓在最上層地一間裡外兩進地大房間。外間桌椅茶案齊備。還有一個寬闊地軟榻。內間雕花木床。妝台衣櫥。該有地設施一樣不缺。而且還豪華地令人咂舌。
看樣子費青雲是打算給我糖衣炮彈啊。我不屑地坐在凳子上。打量這華麗地牢籠。思忖著自己究竟要在這倉中關上多久。不過門外似乎並沒有守衛一類地。費青雲似乎並不忌憚錦娘地武功。估計是認為在這江中。憑她武功再高。也帶不走我這個完全不會功夫地人吧。
屋外有敲門聲響起。我和錦娘對看了一眼。都沒作聲。可那門外地人。似乎沒有得到應允。也沒有自己推門進來。我有些詫異。這種情況下。還有人如此守禮。真是奇怪!
敲門聲又再響。我吸了口氣。應道:「進來吧。」
外面地人似乎猶豫了一下。頓了頓。門才被輕輕推開。隨著「吱溜」一聲。我和錦娘同時愣住了。
門口那個粉綠色地,嬌小而熟悉的身影,竟然是失蹤已久的「若薇」。她瑟瑟地站在那裡。一臉心虛不安地看著我。
我突然就失笑起來。自顧自地坐在那裡,笑得不可抑止。原來真的是若薇。枉我還不停為她開脫,枉我還認為她天真單純不諳世事,竟然真的是她,果然是她出賣了我們一行人,那水中所下的應該是迷藥吧,無色無味,連芙蓉堡的高手都嘗不出來,白白栽在了這個小姑娘手上。
心裡突然就如點了一盞燈,明亮起來,怪不得,若薇知道去後山禁地的路,怪不得她識得阿芙蓉,怪不得她那麼勇敢的要陪我進祭壇,怪不得她拚命想要取得我地信任,原來,原來她就是個奸細。方寧夕,你真蠢啊,你不是還想保護她嗎?你真是白吃了那麼多年的干飯,白混了那麼久,竟然就被這麼個小姑娘騙了!
屋內一片安靜,就只剩下我刺耳的笑聲逐漸低沉下去,錦娘戒備地站到我身後,沒有說話,雙手按在我肩上,沉穩有力。我笑意吟吟地盯著若薇,眼神卻冷得像冰。
「小姐!」若薇突然失聲淒呼,一臉的驚恐和自責。她倉惶地撲到我腳下,抱住我的腿,連聲道:「小姐,求求你,饒了若薇吧,若薇也是逼不得已,求求你,饒了我吧!」
真好笑!我冷笑著看她跪在地上。難道她認為我還會相信她嗎?就憑她毫髮無損地出現在這裡,我怎麼可能還相信她。
「饒你什麼?」我冷冷地問。
若薇不敢抬頭,只是淒惶道:「若薇是赤鷹莊的家生奴,父親也在赤鷹莊做個小小的管事,結果沒料父親犯下大錯,要以命抵過。若薇為救父親,無奈只能按少莊主安排進入芙蓉堡做暗樁,伺機接近小姐。」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我繼續冷冷道。誰知道她說的是不是謊言,我又怎麼能確定他不是費青雲再次安排來試探和監視我的人呢?她已經失去了我地信任,這個時候無論她說什麼,我也不會相信了。
若薇見我這樣答她,失聲道:「若薇真的不是有心要出賣小姐的,在芙蓉堡,小姐待我親厚,無論大小事都對若薇百般照顧。若薇真的是被迫無奈啊,如果不是因為父親的性命,若薇斷不會出賣小姐地。」
「那你現在已經完成任務了,還來做什麼?」我漠然道。
「若薇想求小姐饒恕,若薇對小姐絕無傷害之心。若薇只求小姐在赤鷹莊之時能好好伺候小姐,以恕若薇之過。」若薇一臉的哀傷,眼眶紅了紅,便有淚滴下來。
看她一副淒淒切切的樣子,小小的身體在我腳下顫抖成一團。心頭不由軟了軟,我是不相信她了,但就是見不得別人在我眼前哭,肩膀一鬆,卻被錦娘在身後感覺到我地情緒。在我肩頭用力一捏。
我立即恍然,暗怪自己差點又犯了心軟地毛病,忙直起腰。想起她剛才的話。不由一陣厭惡。
我冷冷道:「人不可以這麼貪心,你既然要保全你地父親,那就注定和我站在對立面,你已經達到你的目的了,現在卻又來求我的原諒,怎麼可能兩頭都想討好,好事全被你佔盡呢?」
本想著我這麼直白的話,她該知難而退了吧!哪知道若薇突然一個響頭重重的磕下去,雙目血紅地道:「若薇確實愧對小姐。如此便不敢再求小姐饒恕,但若薇願以死明志,求得小姐釋懷。」
說完挺身而起,身影一閃,便朝玄窗處撲去。
眼看她就翻上窗緣,半個身子已經探出窗外,錦娘按在我肩頭的雙手突然一鬆,人影晃了晃,便已經把若薇拉了回來。若薇又掙扎著要朝窗弦撲過去。但她哪裡掙得過錦娘地力量,半個身子被死死按在地上,掙扎半晌,只有徒勞地伏地嗚嗚哭泣。
戲演得真好!她該是知道我心軟的毛病,怎麼都不會讓她跳下去吧?
我冷哼一聲,對錦娘道:「放開她,她要跳便跳,與我們何干?」
伏在地上的若薇一聲淒呼,驟然抬頭。滿臉地悲痛欲絕。我冷哼了一聲。轉頭不再看她,生命在她自己手中。她非要作踐,我有什麼辦法,況且想到那些因她無辜慘死地人,我的心就冰冷僵硬起來。
「寧夕。」錦娘突然出聲喚我的名字,委婉哀求,眼裡卻不住給我遞眼色。
我愣了愣,原本我和錦娘是早商量好了,為了不讓費青雲拿我們的關係做要挾,我還是喚她作「錦娘」,而她也還是喚我作「小姐」。如今竟然叫我的名字,難道是要給若薇求情?但剛才錦娘不還是在提醒我不要相信若薇嗎?
我看著錦娘眼裡的神色,若有所悟。只好輕歎一聲道:「罷了,你也不用死,我相信你便是。」
若薇突然抬頭,一臉驚喜地看著我:「小姐不再怪若薇了嗎?」
我看著她的眼睛,淡淡道:「我現在有什麼資格怪你呢,不過是個階下囚而已。」
若薇掙開錦娘的手,渾身輕顫著跪好,俯首道:「都是若薇的錯,若薇以後一定好好伺候小姐,絕不再辜負小姐地信任。」
我抬頭看了錦娘一樣,她抿緊了唇,對我作了個不置可否的表情。我回頭道:「不要說這些沒用的話了,你下去吧。」
若薇抹了把淚,對我又拜了拜,歡喜道:「謝謝小姐,若薇這就去給小姐準備沐浴更衣,路途勞累,請小姐先歇息片刻。」
我和錦娘看著若薇離去的身影,相視笑了笑。
關好門,轉進內間,我知道,錦娘有話要對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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