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伐 第二卷 河東亂 第七部#183;宋伐,以大宋的名義 第二九七章 五問
    第七部#183;宋伐,以大宋的名義第二九七章五問

    襄陽城的局勢很快就被洪過控制住。那些個本來投靠洪過的金國漢官,哪個能想到,竟然會出現這種情況,本來還準備當個宋朝的官呢,現在可好,跟著洪過搖身一變,成了兵變的黨羽了。可是,從金國開始,他們就與洪過上了一條船,現在才想跳下去也太晚了,不得以,咬咬牙跟著洪過一起混了。

    洪過也不算虧待了他們,近衛軍一面控制襄陽府城,一面監視住襄陽的宋軍,手中有兩萬多百戰餘生的近衛軍士卒,他才不怕宋軍搞鬼,只是派了五千人將其監視著,然後他騰出手來安撫了襄陽府的文武官員。

    襄陽府也是南宋重鎮,本身是府城不說,而且連同北面的樊城形成完整的軍事要塞,城中府縣兩級官吏數百人。這些人在兵變剛剛發生的時候,嚇得面無人色了,待到被集中在一處院落裡,都以為是洪過要下殺手,當即有不少人嚎啕痛哭,也有人跪下來用膝蓋爬到院門,抱著近衛軍的大腿哭嚎著求救,就算不哭不鬧的,很多人也是身子戰慄幾乎無法立足。

    洪過在一眾手下文武隨員的陪同下,進入院子時就看到這樣一個場面。看到南宋官員的醜態,不少金國投靠過來的文官微微皺眉,大是不齒宋國官吏的行徑。

    洪過進來後好言安撫了一陣,這裡有襄陽府的官,有襄陽縣的官,還有樊城的官,甚至還有京西南路制置使府的官,聽到洪過表示沒有惡意後,雖然臉色好看了些,可這話誰能相信啊,一個握兵權的軍頭說自己沒有惡意,那就是準備拉著他們一起造反了,**,從賊的話,還不如殺了他們呢。

    從下面一票南宋官吏的臉色上,洪過足以猜測出這些人的想法,他微微一笑,也不多解釋。只是示意手下一個幕僚宣讀份文書。隨著那幕僚搖頭晃腦的讀下去,所有南宋的官吏臉色現出詭異的表情。

    原來,洪過這份文書從詞藻上極其淺白簡陋,甚至帶著不少市井粗俗的俚語,內容之中只是質問南宋朝廷五件事:

    第一條,洪過雖然沒有參加科舉,可他的名氣天下皆知,又曾經是建王府翊善官,南宋朝廷憑什麼在授官的時候,給他授予的都是武職?難道說,南宋朝廷上下,竟是將洪過當成一介粗鄙的草寇麼?

    第二,洪過質問南宋朝廷,汴京之戰前,他調動屬於自己部屬的李寶和李公佐,這兩支大軍足有二十萬,都是他起兵後才投靠過來的,份屬義軍,為什麼進入淮北後就被督師葉義問強行扣住,不容兩支兵馬聽他調遣參加汴京決戰,造成了汴京兵敗。北伐契機錯失,他到底還是不是京東忠義諸軍都統制?葉義問督師兩淮,憑什麼插手河南山東軍務?現在汴京兵敗,罪魁禍首就是葉義問,南宋朝廷要如何處分這個葉督師?

    這兩條質問一出,已經將在場所有南宋官吏嚇得幾乎無法呼吸,他們心中暗問一句,洪過這是想幹什麼?與南宋的文官體系開戰麼?

    可是,這還沒完呢,洪過緊接著又質問可第三條,汴京開戰前,東京留守李勤就搶先逃出汴京,甚至扔下了東京留守府的大小官吏護軍,這等臨陣脫逃的行徑,為什麼至今沒聽說南宋朝廷有什麼處罰措施?

    李勤出逃,這件事本身就讓不少南宋軍官不齒,所以,洪過這一條倒是激起在場部分武職官吏的同仇敵愾之心。

    在後面,洪過又質問南宋官吏,北方逃難來南宋的難民,到底是不是大宋的赤子?他們都是大宋北伐後投奔過來的,為什麼這些難民逃到南宋境內,竟然無人過問,無人賑濟,無人安置,任由百萬難民在野地裡凍餓而死?

    洪過這話有些誇張了,但也並非是危言聳聽,一旦到了秋冬季節還不解決這些難民,怕是除了凍餓而死。還會在南宋鬧出天大的亂子來。

    最後一條,洪過用最嚴厲的口吻質問,北伐有錯麼?還是北伐軍將士得罪了南宋的什麼權相?為什麼北伐將士一進入襄陽府境內,竟然被繳械拘押,甚至還要用數千兵馬團團圍住?洪過憤怒的發問,大宋的軍隊究竟是要對付有功將士的,還是要向外征討敵寇的?

    這五條雖然文字粗鄙,但是字字血淚,不僅僅是洪過個人的質問,更是北伐將士和南歸百姓的控訴,這份文書的份量實在太重了,如果投出去的話,怕是會在南宋朝堂上掀起一場巨大的政治海嘯,至於最終會吞沒誰,是文中所暗指的權相,還是洪過自己,就無人能夠猜測出來了。

    那吳拱既然放棄了抵抗,自然也被送到這裡,聽完文書後,在別人還猶豫的時候,第一個站出來,對著洪過拱手道:「節帥是準備讓我等在這個東西上副署麼?」如果不是副署這個東西,他想不出來洪過為什麼要對他們這群人念這個東西了。

    洪過微微一笑。然後面對所有南宋官吏,臉色平靜的說道,他之所以念出這件文書,並非要襄陽府官吏作什麼,只是要告訴這些官員他發動兵變的目的,不是叛國也不是割據,只是要求朝廷給他一個公道,所以,在場的官吏雖然暫時被拘押,卻不會受到傷害,只消這些官吏老老實實的。日後自然會保證他們安然無事。

    既然洪過的要求這麼低,在場所有南宋官吏馬上安心了,當即有襄陽知府聞煥當先出來,還不敢擺官架子,不過神態上卻帶著些微的威風了,對著洪過拍胸脯表示,近衛軍和南歸百姓受到的種種不公,襄陽府上下是有目共睹,他們在道義上支持洪過。

    洪過也不指望這些人真個支持自己,只要這些傢伙不在自己控制襄陽時候鬧事就好了,順帶著,用這份文書穩住所有軍官,也就等同穩住了此時襄陽城內兩三萬宋軍,然後自己衣食不缺的供應著,這些個宋軍就不會生出亂子,當然了,將這些宋軍關在襄陽還是有些電∼腦訪問危險,也好辦,正好樊城北面的軍營騰空了,就把宋軍都送進去得了。

    安撫了南宋的官吏,洪過立即下令,將那份文書加印十萬份,利用洪家商號的商業網絡,向整個南宋各州城府縣傳播,如果數量不夠,他還可以加印,另外,他還買通了臨安城裡私家邸報的主人,將這片檄文發到這些個私人刊印的邸報上面。

    然後,洪過才用專門的使者,將這份文書用奏折的形式送入南宋行在臨安。

    等到洪過的奏折到達臨安時候,襄陽兵變的消息已經送到了十天光景,就連洪過刊印的揭帖也都發出去了五六日,臨安城裡早已佈滿這些個揭帖,連帶著不少私人報館印製的邸報,也都用加印的形式,把洪過質問朝廷「五條」發到了南宋各地。

    這些動作將南宋朝廷逼到了一個非常難堪的境地:

    本來。當聽說洪過在襄陽發動兵變的時候,南宋朝廷上下大嘩,那右相湯思退先是愕然,然後興奮的手舞足蹈,當即上奏皇帝趙構,請求召集執宰大臣,立即調兵平叛。

    調動兵馬收拾洪過,打洪過手下那是身經百戰的大軍?事關重大,身在建康的趙構,不僅僅召集了正在臨安處置政務的建王趙瑋,以及協助建王的左相陳康伯中書舍人虞允文,剛剛被從重新重用為樞密使的張浚,更緊急召回了正在前線努力收復國土的大將,如李顯忠,成閔,甚至連在病榻上的劉琦都一併召見,目的就是詢問,如果發兵征討洪過,需要多少兵馬才好?

    趙構為什麼到了臨安?原來,聽說完顏亮退兵,北方形勢似乎一片大好,趙構終於按捺不住,在紹興三十三年春天下詔親征,雖然這份詔書上只是模糊的說一句「親征」,並未說明是親徵收復失地還是親征北伐,但是趙構為了做個樣子,還是從臨安府前往建康坐鎮,為正在兩淮收復失地的眾將打氣。

    誰知道北方風雲突變,就在兩淮也是恢復的時候,河南與山東突然大敗,給身在建康的趙構當頭澆了一盆冷水,也將天下北伐的熱情迅速激退。然後兩淮前線的葉義問,退到兩淮的李勤,都通過左相湯思退送上彈劾的奏本,將北方兵敗的主因指向了洪過。

    但是,洪過也隨即送上了彈劾李勤臨陣脫逃的奏本,雖然沒有關於汴京兵敗的原因上奏,但是趙構不是傻子,他太瞭解手下這班文人了,如果說李勤沒給洪過下絆子他才不信呢。

    沒等趙構仲裁這場口水官司,洪過兵變的消息傳來,一下子,南宋朝廷絕口不提洪過的名字,平時稱呼都以「洪賊」來呼喚。雖然定性為賊了,可要南宋發動軍隊征討洪過,似乎所有人都沒必勝的把握。

    此時的宋軍早已不是紹興初年的宋軍了,那個時候的五大軍閥,四川的吳家軍,鄂州的岳家軍,長江下游的韓家軍,張家軍,劉家軍,除去常敗將軍劉光世統帥的劉家軍外,其餘四支兵馬都很能打,其中岳家軍甚至能與金軍正面抗衡而佔據上風,那是何等威風。再看看現在的宋軍,在完顏亮南征的時候,除了兵敗還是兵敗,最後是依靠了長江水師才擋住完顏亮的步伐,若是完顏亮渡江成功,怕是現在的南宋早已不在,趙構也被押去了金國太廟獻俘吧。

    再瞧瞧洪過的數萬嫡系,那是一支從海州打到汴京的軍隊,雖然經歷了汴京兵敗,可隨後在完顏雍十幾萬大軍的追擊下,愣是將完顏雍擊退後全身而退,這是怎樣的精銳之師?

    湯思退是個文官,對這些軍隊上的事情沒有概念,他以為洪過只有區區三萬人,現在一面要看押襄陽的數萬宋軍,一面還要抵禦南宋朝廷的討伐,失敗是必然的事了。但是不消說那些統兵大將,無論趙構還是張浚虞允文,甚至是建王趙瑋都是一臉凝重,很不看好征討洪過的結果。

    御前會議連續開了幾天都沒討論個結果出來,就在這個光景,臨安城裡突然騷動起來,前幾天還是一面倒的聲討洪過的民心,一下子翻過來,盡數倒向洪過一邊,紛紛質疑起南宋朝廷來。

    趙構等君臣稍一掃問,就明白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原來,洪過對南宋朝廷的「五問」還沒正式上奏給宋廷,就已經在民間哄傳開去,憑藉著洪過的詞名,憑藉著洪過前不久道路上幾乎連成一片的報捷露布,憑借洪過獨立收復汴京的威望,很多百姓在弄懂了「五問」的具體意思後,紛紛大呼:朝廷裡又出秦檜了!

    不僅僅是街頭百姓,那些在臨安的太學生也憤怒了,他們衝上街頭鼓噪起來,在皇城叩闕高呼:「昔年十二金牌之事,今日竟在汴京重演,督師督師,越督越喪師!」

    何止是臨安,南宋各地的地方官報急文書,好像雪片一樣飛進了建康的行宮,都是上奏朝廷,說是在當地發現揭帖若干,城裡鄉間的百姓紛紛被鼓動起來,文人寫文章,商人捐錢捐物,普通百姓議論紛紛,都在問一句話——「洪帥何罪?」

    現在洪過的奏章還沒送入朝廷,若是朝廷倉促對民間的謠言有所反應,豈不是太沒面子了?可要是置之不理,又害怕這樣繼續下去會引起更大的騷亂,一下子,南宋君臣竟是不知應該如何是好了。

    幸好,此時洪過的奏章被專使送入臨安,看到身披黑甲,手持「洪」字大旗,跨在馬上馳入臨安城的的辛棄疾,臨安街頭的百姓和太學生一起叫起好來,不少百姓抓住護從的近衛軍士兵,去打聽洪過近況,聽說襄陽百萬難民沒有吃喝,北伐軍數萬將士曾經被繳械幾乎就被剿滅的時候,很多人跟著落下熱淚來。

    洪過的奏章及時的拯救了南宋君臣,終於讓趙構可以正經八百的討論如何處置洪過,與洪過的奏折幾乎同時抵達建康的,還有襄陽知府聞煥的奏章,聞煥在奏折裡著實為洪過說了不少好話,又將襄陽的責任盡數載到邵宏淵頭上,反正這次邵宏淵一準倒霉了,不把所有屎盆子扣在他頭上,難道還要聞煥自己承擔起責任?

    看到洪過的奏章,湯思退的臉上立時沒了血色,此時葉義問還在廬州「督師」,李寶和李公佐父子的兩支大軍,也確實在淮北境內,如果說洪過將汴京兵敗的原因,歸咎於這兩支大軍不受調遣,還真是個問題?但是,現在的湯思退怎麼肯認輸,他當即站出來,指責洪過是為自己兵敗尋找原因推卸責任,惡意攻擊朝中執宰大臣。

    趙構雖然沒有親自帶過兵,好歹也是從靖康末年大戰走過來的,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道,一聽說葉義問竟然扣住了洪過二十萬大軍,就知道了這裡的貓膩,也不搭理湯思退,轉頭去看新任樞密使張浚,以及李顯忠,成閔,劉琦等大將。

    劉琦,李顯忠,成閔幾人緊緊閉嘴,別看他們位高爵顯,可現在不是紹興初年武將的天下了,經過幾十年的改造,南宋重建了以文御武的體制,現在是執宰級別的討論,根本沒他們武將說話的份,否則話,那個洪小子為啥在五問的第一條,就質問自己為什麼被歸入了武將行列。

    倒是張浚的表現很奇怪,雖然見到趙構看過來,卻是低下頭避開皇帝的目光,似乎地面有很多好看的東西似的,就是不搭這個腔。

    趙構一下明白了,張浚不滿洪過威逼朝廷的行徑,但更理解洪過心中憤怒,也是大將在前方作戰,那些權相在後面下絆子打悶棍,這種齷齪事情,讓一向以北伐為心中大業的張浚如何肯接受。

    左相陳康伯沒這個忌諱,他大步出來,當場要求駁回洪過這種無理的請求,作為一名節度使,還不允許去指責堂堂的樞密使,他身為文官之首,必須維護文官的基本尊嚴。同時,陳康伯也請求趙構鎖拿李勤,將其按照臨陣脫逃的重罪,送入大理寺公開審理。

    一面維護了葉義問,一面又收拾李勤,陳康伯的處置看似各打五十大板,但是,無論趙構,湯思退,還是趙瑋都懷疑,難道說,這位陳左相真的是如此兩不相幫麼?

    果然,就在第二天,就傳來了臨安的御史紛紛上書,彈劾身在廬州的葉義問督師不力,坐視北方兵敗,有隔岸觀火喪師辱國的重罪。

    按照宋朝制度,執宰大臣如果被御史彈劾,就應該當庭除去官衣回家閉門自省,等到朝廷的發落。雖然葉義問現在是督師兩淮,但是他在廬州待得夠久了,而且身上還帶著樞密使的頭銜,一樣受到這樣規矩的束縛,所以,接到了御史彈劾的當天,趙構就下旨,勒令葉義問交出職權,迅速回到臨安等待發落。

    聽說了趙構的旨意,湯思退一下就慌了,他明白,這是一個徵兆,代表了皇帝開始向著偏袒洪過的方向滑去,所以,他也要反擊,陳康伯手裡抓著御史,他手裡也有受到他指揮的御史呢。於是,湯思退暗中給那些自己的黨羽下令,讓他們彈劾陳康伯與洪過內外串通。

    宰相與統兵大將串通,歷來是皇帝心中大忌,一旦掀出來就要興起大獄,湯思退為求脫身,已經是狗急跳牆了。

    那麼說,一向對武將非常多疑的趙構,會不會相信了湯思退的計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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