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183;宋伐,以大宋的名義第二九五章洪過駕到
從襄城向西南而行。過葉縣,抵達方城後,洪過就不得不暫時停下來短暫休整。幸好,經過幾次大規模的遷移百姓,從汴京到這裡的一路之上金國官府都被搗毀,不少大戶地主家雖然高牆院壘,對著經過的百姓虎視眈眈,卻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事情來,到了這裡算是暫時安全了。
在方城短暫休息兩日,可是,洪過並未真個休息,作為全軍的統帥,他竟是帶領一部分硬軍士卒,冒險向西北折返回去,重新回到上次大戰的戰場處,將死難的硬軍將士的遺體收斂好,撒酒祭奠後,才匆匆返回了方城。
洪過這個舉動雖然讓他多耽擱了幾天,卻一下抓住了硬軍士卒的心,想想那些硬軍的士兵,還有留下來的近衛軍。雖然一樣吃糧打仗,可誰不希望能得到更多的尊重?現在洪過如此看重,真的讓不少人感動的熱淚橫流,當場跪下來對天發誓,要為洪家效死。
洪過也有他的心思,這些硬軍都是打老仗的戰士,若是就這樣放過了實在可惜,可是,硬軍都是僱傭軍,沒有錢不幹活不出力,要如何將這些硬軍完全消化掉,就成了他心頭一個難題。另外的,洪過看到的不僅僅是眼前的數千硬軍,還有遠在大名府的近兩萬硬軍士兵,日後自己要北伐,大名府的釘子就不能不拔掉,完顏光英還好辦,一萬多硬軍士兵應當如何吸納?現在這些小事,就是要做給那些硬軍士兵看的。
此時的北方完全陷入了大混亂。
韓易在陝西聽說了完顏雍兵敗的消息,更加肆無忌憚,乾脆自領了陝西五路統軍使,公開與西夏和南宋休戰,完全成了一個地方軍閥。
任得敬在攻略河東的時候,得到洪過發去的書信後,當即率軍北上攻略金國西京路。那西京大同府乃是金國重鎮,無奈,自從北地動亂後。先是受到契丹叛軍的圍攻,然後又因為二帝並立而孤懸塞北,倒是成就了西京留守蕭好胡的一份基業。不過,蕭好胡絕對不敢投降契丹人,二帝之中暫時沒分出勝負他又不敢隨意下注,是以就與西夏勾勾搭搭的,由於金國是大國,西夏到底力量弱小,他還不敢公開投靠,所以才猶猶豫豫的拖延到現在,惹毛了任得敬,引來西夏大兵攻打。
大名府雖然力量最弱,可是完顏亮新喪,城中儘是哀兵,大定金軍幾次攻城,都被守軍輕鬆擊敗,著實成了完顏雍嗓子裡的一塊骨頭,卡在那裡吞不下去還捨不得吐出來。
動向最為詭異的,卻是那個大遼皇帝耶律窩罕了,這人率領了兩萬兵馬,四五萬的部眾牛羊。一路向西遷徙而去,還沒等進入草原呢,就遇上了草原部族的圍攻,汪古,扎只剌等部以為契丹人軟弱可欺,紛紛撕毀了以前的盟約,摩拳擦掌的準備大幹一場。
哪裡想到,別看契丹人新敗,可收拾起草原各部來卻一個頂兩個,也是自知沒有退路吧,加上草原各部都有私心,想獨自吞下窩罕的部眾,所以,這些圍攻竟然被契丹人各個擊破,生生闖入了草原。
窩罕的目標是草原上的各個契丹城池,他一路不斷裹脅城中的契丹人,等他渡過龍駒河,進入土兀剌河流域的時候,身邊的部眾竟然超過了十萬,控弦三萬,放到草原上也是一個中等部族了。
終於,在這一年的年末,一片風雪中間,耶律窩罕率領部眾抵達了斡爾罕河上游的斡魯朵城,受到城中契丹部族首領的歡迎,兩部合起來,控弦四萬部眾十餘萬,竟然真個讓他恢復了元氣。
手裡有了兵馬和牢固的根據地,耶律窩罕就開始不老實了。磨刀霍霍的準備拿周圍部族下手,好好收拾下那些曾經欺負過他的仇人。
這些事情有的已經發生,有的馬上就要發生,但是,身在方城的洪過還並不知曉,此時的他正整頓兵馬繼續前進。
從方城繼續向西南前進,就進入了鄧州,也就是南陽盆地地區,此地在三國時代大大有名,乃是著名的宛城地區,作為荊州的門戶而存在,據此退可作為襄陽的藩籬,進可以窺視河南山陝諸地,實在是個戰略要地。
可惜,當洪過到達南陽城的時候,吃驚的發覺,此時南陽盆地的金國統治完全崩潰,偏偏如此重要的南陽城竟然無人駐守,既沒有宋軍,也沒有金軍,更沒有韓易的金國漢軍,成了三不管的地帶,全靠城中富戶公推的一個頗有聲望的人物代行官府職責。
見到了南陽的狀況。辛棄疾氣得大罵:放棄如此要地,這是誤國。
洪過皺皺眉並未說話,有些話辛棄疾說得他卻不能輕易出口,可在心中,對南宋如此作為也真的不大看好,難道說,他在前線連場血戰,後方這些南宋的將領連撿便宜的膽子都沒了麼?
威震天下的洪改之到來,南陽富戶們紛紛表示熱烈歡迎,勞軍的銀錢糧秣牛羊自動自覺的送過來,可是。從僅僅讓近衛軍等人在城外宿營看,洪過還是感到一種淡淡的抗拒,雖說以前的百姓和軍隊都是如此處置的,他還是感覺一種微微的冷漠在其中。
果然,駐紮的第二天,城中富戶就結伴來到軍營裡,商議洪過何時啟程。劉明鏡,姚騰蛟等人暴怒,辛棄疾已經罵不出來,只是冷哼哼連連,那些個富戶雖然驚嚇不已,卻對自己的要求非常堅持。
洪過很好奇,難道南陽的百姓不希望回歸大宋治下麼?他仔細一問,那些個富戶才歎息的吐出事情,金國已經亂成這個樣子了,自從僕散烏者率軍從南陽盆地撤退後,南陽周圍也是盜匪遍地,南陽百姓幾次輕輕南面襄陽府的宋軍北上,卻都遭到了拒絕,這讓南陽百姓的心徹底冷了,既然宋軍不願意來,為了活下去,所以才公推了這些富戶出來,出人籌糧組織自衛。
洪過眼中閃爍了一會,啪的一拍桌子,南陽是如手]機]看o此重要的位置,又是溝通山陝河南與襄陽的樞杻,怎能輕易棄守?別人不管,我來管!
洪過語出驚人,將那些富戶嚇得不輕,不知道洪過對哪裡不滿意了,是嫌錢給的少了,還是覺著送來的吃食不夠?難道說,這位名滿天下的洪大帥,是生氣昨晚沒給士兵們送來女人勞軍?
洪過微笑著安撫了那些城中頭面人物,隨即,開始點將了。他手邊的人並不多,先將姚騰蛟留下,授予權領京西制置使推官,將京西制置使衙門設置在南陽,然後配上這次倖存的近衛軍士兵百人,先搭起個衙門的雛形,等到他回去襄陽後,繼續向南陽派兵馬和文官過來,控制住南陽盆地這塊要隘。
當著所有南陽城頭面人物的面,洪過抓住姚騰蛟的手,語重心長的道:「保境安民,督促生產,結兵自守,大宋重返中原,自今日始,自君而行,萬斤重擔,就壓在君之肩頭了。」
姚騰蛟是河東人,本是金國海州知州姚江的侄子,因為姚江不肯降宋,雖然姚騰蛟留在了洪過身邊,卻是一直感覺有些尷尬,現在竟然被洪過賦予如此重擔,讓所有人吃驚不說,連姚騰蛟也沒能想到,心中一陣激動,撲通給洪過跪下了,對著洪過磕了三個頭,抱拳對洪過朗聲道:「某為大帥守南陽。」
安排了南陽的事情後,洪過這才一眾南陽富戶們「依依不捨」的目光中,帶隊繼續向南進軍。
出了南陽順著白水南行,數日後眾人來到了新野縣,到這裡,總算是見到了宋軍的影子,呃,說錯,應該說是近衛軍的身影。
見到幾個近衛軍裝束的人在維持秩序,洪過就是一愣,這裡距離新野縣城還有十幾里,怎麼就有大批的百姓露宿野外了?此時還是七月份,天氣還算暖和,暫時露宿不會出問題,可是,為什麼會有大批百姓滯留在新野縣,難道說,是林鍾辦事不利,半路拋下百姓自己先走了?
一想到這種可能,洪過就是怒不可遏,當即給劉明鏡下令,勒令林鍾立即來新野見自己。
大路上奔馳的馬匹,一下吸引了百姓們的注意,還有那些正在施捨稀粥的士卒,同時向北面大道看去,就見來路上一支軍馬緩緩行來,當前一人素白的儒衫腰跨倭刀,此人身後是持旗手,一支丈二高的紅旗在風中獵獵舞動,上書一行大字:北伐都元帥洪!
見到這面大旗,道路兩旁四野之中的百姓站起身,慢慢聚攏在道路兩側,望向洪過的視線中透出一陣熱切和崇敬。突然,人群中有人高呼出聲:「洪大帥威武——」
就如一滴水落入油鍋之中,霎時間,整個道路兩側響起了連綿不斷的歡呼聲音:
「洪大帥威武——」
「近衛軍威武——」
「威武——」
「洪大帥公侯萬代——」
「洪大帥長命百歲啊——」
這如雷的吼聲,又將更多的百姓從四野的窩棚裡吸引出來,當他們聽說是洪過歸來的時候,立即加入到了歡呼的行列,聲音越傳越遠,到最後,甚至分不清百姓到底喊了什麼,只能勉強聽到幾個字而已:
「洪大帥……」
「近衛軍……」
一直到洪過率軍進入新野縣城,百姓的吶喊聲就沒停下,不僅如此,第二天,當洪過準備上路繼續南行的時候,已經有無數的百姓等在城外,自動跟在洪過的身後,拖家帶口的逶迤南行。
見到這個情形,身為洪過掌書記的辛棄疾,眼中一下朦朧起來,連說話的時候都帶著很重的鼻音,單手握住佩刀,久久不能自已。
可是,讓洪過非常奇怪的,他的信使已經派出三天,他帶領著大隊的難民百姓都來到金宋邊境了,林鍾都沒能前來見自己,如果說林鍾有異心,洪過第一個不會相信,可是,現在這個情形,難道說,是林鍾出事了?
就在洪過即將進入南宋邊境的時候,突然有一隊宋軍攔住道路,領頭的宋將倒也客氣,但是他們提出要求,受了新任京西南路兼荊湖北路制置使邵宏淵的命令,嚴格盤查任何試圖入境的可疑人等。
聽了這話,洪過手下的將領氣急了,就連那些硬軍士兵也鼓噪起來,倒是跟在身後的百姓,一個個眼中流露出黯淡的神色,顯然,正是這道命令,才將他們拒絕在大宋邊境之外。
洪過一揚手,立時止住了部下的躁動,然後擺擺手,就見持旗手將手上大旗向前一揚,呼啦啦的在風中抖動,赤旗上那「北伐」兩個字如此耀眼,幾乎吸引住所有兵將的目光。
看到那面赤旗,阻攔的南宋將領臉色大變,不待他說話,洪過緩緩開口,似是在詢問對方,又好似在問自己的部下:「說出來,我是誰。」
辛棄疾一夾馬腹,坐騎向前撞出幾步,運氣丹田之氣,朗聲大喝道:「我家大帥官拜大宋京東鎮撫使,兼任京東忠義諸軍都統制,保寧軍節度使,洪過駕到——」
隨著辛棄疾最後一嗓子,數千硬軍士卒齊聲大喝出來:「洪過駕到——」
接著,是萬千百姓一起吶喊出來:
「洪過駕到——」
那聲音穿雲破空,響徹數十里,不要說眼前的南宋軍卒了,連百多里外的襄陽城都好似能夠聽到。
眼前的宋軍一起色變,不僅僅是因為洪過的名字,更見識了洪過在這些軍卒百姓心中的威望,讓他們膽寒不敢忤逆,甚至說,洪過身後的那些士兵,一看氣質就知道是疆場百戰餘生的主,能讓這些人衷心吶喊的人物,又豈是凡夫俗子?
思忖了一下,那宋將緩緩退到了道路一邊,翻身下馬抱拳行禮道:「鄂州都統司轄下副將王崇北,參見洪帥……」
不等這個王副將說完,他身後立即有人低聲提醒:「王副將,新任大帥有令……」
王崇北立即打斷道:「北伐將士勞頓,我等何敢將其拒之門外,到時天下人要如何唾罵我?一切由我擔待就是。」
見到這個王崇北折服,洪過也不難為他,當即率人進入了南宋地界。既然洪過率領的兵馬都進來了,又何必在乎他身後的百姓?於是王崇北把頭一扭,索性也不管那些一直滯留在北面的難民了。
倒是洪過對這個王崇北很感興趣,在去襄陽府的路上,將其招來說話,幾句話打消了王崇北的緊張,開始放開膽子閒談起來。話語中才知道,這個王崇北祖上東京人士,靖康末年避難荊湖北路,父親是岳家軍出身,他成年後子承父業,就成了鄂州都統司的軍官。
洪過將話題問到了這些百姓身上,那王崇北面有愧色的告訴他,原來,自從宋金開戰,北面的難民就不斷湧入南宋境內,一開始南宋的官還很高興,畢竟能增加治下戶口也是條便捷的陞官之道。隨後不久,當越來越多的北方難民湧進來,要暫避的棲身之地,要餬口的糧食,所求諸多讓南宋地方官就吃受不住了,尤其是當汴京附近的居民有組織的南下後,荊湖北路和京西南路兩地的官員更是叫苦不迭。
這些官先是斷了難民的粥場,不過,由於前任制置使成閔調遣去了建康組織抗擊金軍,在新任制置使沒到任前,這些地方官也沒什麼太好的辦法。
待到新任的制置使邵宏淵到任,兩路地方官當即上書要求制置使處置,邵宏淵也幹得簡單,乾脆關閉邊境,派出兵馬在邊境上守衛,說是盤查可疑人等,實則是乾脆拒絕北面百姓入境。
洪過越聽越來氣,可還在努力忍耐,倒是身邊的辛棄疾沉不住了,勃然大怒的詢問起近衛軍兩萬將士為什麼沒有被阻攔?
王崇北有些尷尬的說道,原來,邵宏淵本意也是攔住近衛軍不許入內的,可是近衛軍兵多裝備好,邵宏淵手下的士卒很多調去了建康,所以害怕近衛軍生變,於是就將近衛軍放入境內,但是,隨著近衛軍而來的百姓卻一律不許入內,全部被驅趕在從邊境到新野縣的廣大地面上。
洪過冷笑幾聲,「好好好,真是個有能耐的邵宏淵。」突然,他問起來:「那邵宏淵此時可是還在鄂州?」
鄂州在長江南岸,與漢陽軍隔江對視,也就是後世的武漢市附近,乃是南宋重鎮,昔日岳飛就是以鄂州為根據地,發展起了岳家軍進而北上攻取襄陽,如果鄂州失守,等同南宋江南地區門戶大開,所以,才有了後來南宋與蒙古的鄂州大戰。
這些都是後話了,洪過這句話問的技巧,如果邵宏淵還是遠在鄂州,那妥了,等下到了襄陽,他直接用自己鎮撫使大印,權且接掌襄陽的政務,用以安置百姓和軍隊,等待南宋朝廷的旨意。說不得,他要霸住這襄陽,用這座重鎮作自己的根據地,倣傚昔年岳武穆的作為,進行北伐準備。
可是,王崇北的回答讓洪過失望了,邵宏淵也知道襄陽的重要性,所以,這廝根本就沒去鄂州,直接來襄陽上任的,此時就在城中。
聽說襄陽有人看著,洪過略微失望,他只好轉而去問近衛軍的情況。
誰想到,一提起近衛軍的近況,那王崇北竟然現出一絲遲疑的表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