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183;南征絕唱第二九二章河堤之戰
(前面出了點技術性錯誤。小血把資料看錯了,將「窩罕」寫成了窩擀,在這一章開始改過來,請諸位書友多多原諒)
直到中伏兵敗,窩罕才品嚐到了不久前撒八嘗到的滋味,那種被盟友背叛的滋味。
是得,窩罕與完顏雍乃是盟友。很早以前,完顏雍就察覺到,撒八是個極有雄心而且頗有謀略的人物,這樣的人,為了心中的理想和道義可以忍辱負重,更能隨時選擇自己的盟友,最要命的,此時的撒八是集合了契丹與草原各部的共同景仰的人物,此人日後遲早成為完顏雍未來的對手。
因此,當完顏雍與撒八合謀,演出一場雙簧坑死完顏亨的同時,這位金國的大定天子,就開始在契丹叛軍中間尋找新盟友,用以在必要的時候代替撒八,使得契丹叛軍隨時成為他的走狗。在這樣的想法主導下。窩罕進入了他的視野之中。於是,在完顏雍的暗中支持下,窩罕用大量金銀牛羊奴隸以及兵器,在契丹叛軍中拉攏了很多親信,逐漸在叛軍裡作大,成為一個重要首領,最終做掉了撒八,自立為契丹皇帝。
這個自立為帝的動作,惹毛了完顏雍,因為,按照完顏雍心中設想,契丹的叛軍日後將會,也只能是成為他的走狗,不允許出現獨立的苗頭。但是,出於對窩罕手下六七萬人馬的恐懼,完顏雍暫時忍耐下來,靜靜的等待機會。
就在完顏亮守在東光城,樂呵呵的看著完顏雍十幾萬大軍徒耗軍糧的時候,完顏雍也在焦急的等待草原變故,當窩罕按照事先約定南下進攻的消息傳來,完顏雍心中大喜過望,立即帶兵向北緩緩撤走,然後等待下一步動作。
果不其然,窩罕這個一勇莽夫幹掉了完顏亮,但是,窩罕沒想到,硬軍發怒起來是如此讓人恐懼。三萬硬軍拼掉了契丹叛軍將近兩萬人,然後追著契丹叛軍的屁股殺了百多里,令餘下的兩萬多契丹兵倉皇向北逃竄,試圖跑出長城與草原上留守的兩萬餘勇士以及大批部眾匯合。
本來,按照完顏雍的打算,率領大軍緩緩北撤,一旦看到完顏亮兵敗被殺,就立即回軍去徹底殺敗完顏亮以及正隆軍主力,可是,聽說硬軍如此凶悍後,完顏雍有些打怵了,他手下的十幾萬人看著人頭不少,要論戰場搏殺的經驗與技術,距離硬軍豈是十萬八千里的差距。
害怕硬軍,可完顏雍到底是一代梟雄,隨即將目光盯住了倉皇出逃的窩罕身上,一場準備已久的伏擊,打得契丹叛軍當即潰散,被殺被俘的數以千計,最終窩罕只能帶著三千御帳親軍向北逃走,只可惜。長城以北的草原上,等待窩罕的是經過大定軍奇襲,不足萬人的契丹叛軍殘部。
最終,窩罕連最起碼的停留都沒有,被完顏雍一股腦的逐出西京路,向著臨潢府城落荒而逃,在那裡,他等待了數月,終於收攏到了近萬散兵,手下兵馬只有兩萬餘戰士,再想守住一個全部都是女真人居住的城市,已經是完全不可能,在部下的反覆勸諫下,這位「大遼國皇帝」迫不得已退出他的「上京城」,帶領部眾牛羊向西面的草原撤退。
等待窩罕的再不是前些日子樂呵呵的草原盟友,而是已經卸下偽裝的大金朝廷的附庸和糾軍,他們會像群狼一樣撲向窩罕大軍,惡狠狠的撕扯契丹叛軍所剩不多的實力。
就在窩罕淒淒慘慘的退向草原的時候,已經騰出手來的完顏雍突然發動,調動了他手上足足三十萬軍隊,向南蜂擁而來,先是一股腦的圍困住大名府。
此時的大名府,雖然是經過新帝完顏光英的哭訴穩定住軍心,但是硬軍到底還是一群利益的結合體,那些家人在中都被大定天子迫害的硬軍士兵,自是鐵了心去扶保完顏光英,可是一部分光棍漢終於退出了大名府,才幾天功夫,大名府中餘下的硬軍就只有一萬六七千人。加上從周圍州縣徵集的漢軍,人手上勉強足夠守城,但如果說反擊那是絕無可能了,幸好,因為城中走掉很多兵馬,讓糧食更加充裕了,足以支撐全城一年多的需要,是以,這個時候的大名府城內,人心還算是安穩的。
試探著攻打的兩日,完顏雍發現大名府遠沒有想像中好啃,現在已經是六月了,要想拿下大名府城,怕是要打到入冬去,而且在大名府城下頓兵日久,無論是後方的中都城,還是南面的汴京城,都會生出不可預料的變化,因為,完顏雍決定一面分出偏師繼續困住大定府城,一面率領大軍向南進軍,準備渡河首先擊敗洪過。
聽到金軍圍困大名府城,洪過立即感覺不妙。一旦完顏雍攻取堅城不下,會不會順手來劃拉掉他的汴京城?因此,洪過早就分別向各方發出了書信:
對正在兩淮督師的樞密使葉義問,洪過連續發出三封求救文書,一面要求葉義問放出在兩淮地區的兩路義軍,李寶所部和李公佐所部,北上支援汴京城,並且從山東北上,威脅大定軍的後方,配合汴京大戰。
同時,洪過又連續派去軍使。給李寶和李公佐發出數道軍令,勒令兩人立即提調兵馬北上,這二人雖然是大宋命官,可手下實力都是淮北義軍,怎麼說都應該歸屬洪過所領才是。
不僅如此,洪過又向陝西的韓易發出文書,言語不卑不亢,不僅僅重提兩人前日私定的盟約,更開始大價錢,要替南宋朝廷招降韓易。自然,這是洪過的障眼法,目的就是迷惑住正在陝西西部蜀口作戰的韓易,令陝西漢軍暫時不會向東進攻。
最後,洪過發送的文書,卻是給正在河東作戰的任得敬。西夏的這位中書令大人,終於抓住了金國內戰的機會,率領大軍向東進軍,攻入了河東和西京兩路,著實撈了不少的好處,順帶洗刷了他們任家頭上兵敗的恥辱,在西夏朝廷裡的威望不斷升高,大有掌控朝廷最快O*o,與國主李仁孝分庭抗禮的架勢。洪過的書信是去求援,實則意圖通報完顏雍的動作,鼓勵任得敬在西京路加大動作,最好能牽制下完顏雍的兵力。
佈置好這些,洪過立即得到了金軍繞過大名府南下的消息,他馬上找到了李勤,要求李勤立即率領留守府撤向淮北,然後他也好率領這十幾萬兵馬與金軍慢慢周旋,到時戰局一旦不妙,他就可以抽身向東退往海州。
可是,洪過這個要求遭到了李勤的冷嘲熱諷,此時兩人之間早撕破臉,李勤哪裡在乎洪過的面子,大聲質問洪過不戰就想退兵的用意何在,而且還嘲笑洪過膽小如鼠,手握十幾萬兵馬還有黃河險要。卻不敢與金軍作戰,是個撿便宜的賊寇。
洪過氣得手握腰間倭刀,恨不得抽刀出來宰掉眼前喋喋不休這貨,但是,出於對南宋朝廷的敬畏,尤其是大戰當前,他還需要南宋朝廷的支援,讓他暫時隱忍下來。
反覆追問了南宋朝廷會不會支援自己,洪過已經有所預感,這次大戰如果打的好,或許就能夠改變北方的實力佈局,作為有南宋朝廷為依仗的他,若是能得到十萬宋軍的幫助,在黃河岸邊擊敗完顏雍,正好乘機渡河北伐,收大名府的正隆朝廷為己用,大名府中的萬餘名硬軍,加上這些日子以來投靠過來的數千硬軍兵士,以及自己手上的近衛軍,就可以形成一柄刀鋒,在幾十萬宋軍和義軍的配合下,收復黃河以北的國土就不是不可能。
誰知道,問了半天,李勤就是沒句實誠話,終於,洪過失去了耐心,大步走出留守府,決定先去穩住那些義軍。
這些日子來,劉明鏡的人不斷向他報告,義軍首領們對洪過抱怨連連,過於嚴格的軍紀,束縛了這些強盜們,不允許他們去搶老百姓,不允許他們去玩女人,吃肉喝酒也越來越困難了,每天除了操練就是操練,那些義軍士兵多數只求一頓飽飯還能忍受,可大多數的義軍首領,哦,也就是一群前強盜頭子們,已經忍受不下去了,灌飽了貓尿後,動不動就是對洪過破口大罵,什麼難聽說什麼,越來越有脫離管束的架勢。
不過,礙於洪過的軍威,這些傢伙到了洪過面前可不敢吭聲,所以,當洪過來到義軍的營地時候,無論把門的門官還是營地裡的軍官,沒一個人敢對他稍有不敬,任由洪過帶人長驅直入來到了帥帳。
作為義軍的帥帳,本應該是洪過的地盤,不過,自從上次與義軍出現裂痕後,洪過就住在近衛軍營地裡,這座帥帳自然成了明椿等人的地盤,沒等進來,洪過就聞到濃重的酒氣,還有罵罵咧咧的聲音。
闖入了帥帳,果然看到一群醉醺醺的所謂將領,這些人早已經喝高了,連站都站不穩,見到洪過後更是歪歪斜斜的。洪過氣憤的抽了幾下馬鞭,質問明椿,為什麼要將十幾萬義軍拉到黃河的河堤上?
明椿醉態百出的看看洪過,大笑著解釋,說是要在河堤上等著金軍,在金軍半渡時候打敗金軍,「半渡而擊,呵呵哈哈,那些兵書上不都是這麼講的麼?」
洪過被氣的樂了,他現在根本無法向這群醉貓解釋清楚,什麼叫做「半渡而擊」,只是勒令這些個傢伙馬上後撤兵馬,至少要距離河堤十里列陣,笑話,當完顏雍是初出茅廬的小孩子啊,連個登陸場都不給完顏雍留出來,還指望那位大定天子當著這群強盜的面強渡黃河麼?
只可惜,洪過的話,自然而然的被明椿當了耳旁風,甚至說,明椿還在大笑洪過多餘。看看軍紀廢弛的義軍營地,洪過真的開始痛恨起來,早知今日,當初他還不如在這幫傢伙加入之初,就將他們全部打散編入近衛軍好了,雖然那樣做名聲不好聽,會阻擋了後面人繼續加入的道路,可也好過他們自行其事吧。
空有十幾萬軍隊卻已經不堪用,除非冒著被金軍突襲的危險,調動三萬近衛軍過來強行整編這些義軍,否則的話,洪過已經預料到下面大戰的結果了。跺跺腳,洪過心中下了決心,決意馬上動手強行改編,至少也要將義軍的兵權拿到手。
就在洪過匆匆返回汴京城的時候,突然劉明鏡瘋了一樣衝過來,告訴洪過一個讓他震驚的消息:一個時辰前,留守大人突然失蹤了,扔下整個留守府的人,消失不見了!
洪過被驚得倒退一步,隨即明白過來,**,李勤那個王八蛋竟然逃走了,而且是把他帶來的所有留守府書吏都扔下,自己偷偷跑了。
洪過心頭大怒,臉上卻是露出了詭異的笑容,一面給文書吏員下令,火速草擬一封給南宋朝廷的奏折,彈劾李勤陣前逃亡有辱朝廷,另外再給從汴京到淮北沿途州縣發出海捕文書,要求捉拿李勤,一旦有人發現就地正法,最後,他下令派出五百近衛軍騎兵,火速向南追擊,捉拿逃臣李勤!
就在劉明鏡領命去後,一名斥候飛也是的跑來,通報給洪過說,金軍已經到達了黃河北岸了!
這個消息以及把個洪過僵住原地,他的打算徹底落了個空,怎麼看,他都不可能在金軍的眼皮底下整編義軍,現在看,汴京大戰的控制權,已經從他手上脫離,就如一輛無人駕駛的高速客車,載著包括自己在內幾十萬人,向著前方的懸崖加速行駛下去。
突然間,洪過想起後世一句很有哲理的話來:寧要神一樣的敵人,也不要狗一樣的朋友!
事已至此,洪過感覺一陣陣的無力,他索性撤回了追捕李勤的騎兵,將整支近衛軍盡數集中在汴京城,然後將汴京城各道城門緊閉,提前進入了據城而守的架勢來。
黃河對面的金軍,似乎被河堤上鼓噪的義軍嚇住了,也是,十幾萬義軍,排開軍營出去足有數十里,完全擋住了金軍正面進攻的道路,在這種情況下,即便金軍是硬軍那樣勇銳的兵馬,強行渡河的話怕是也會吃很大的虧,作為打老仗的統帥,完顏雍沒道理去吃這種虧。
雙方在黃河大堤上對峙了足足三天,這三天中,洪過不斷向後方撤退汴京周圍州縣的百姓,順便派人去提醒明椿等人,要防備的不是正面敵人,而是來自側翼的攻擊。
到了這個時候,明椿也開始冷靜下來,他不是蠢蛋,前次之所以不肯帶兵走下大堤,更多的是為了與洪過置氣,現在面對了金軍的威脅,他開始後悔前次的不冷靜了,將全部義軍逼到最前方,是不是有些孟浪了?
不過,也有人提醒明椿,他們這些人好聽了是義軍,實際就是群強盜,兵馬器械不全,在河南大平原上還想擺開了陣勢與金軍面對面決戰?現在要想擋住金軍,阻止金軍過河的妙計,就是一條:將全部兵馬推上河堤,抓住黃河險要用人海擋住金軍小股渡河部隊,最後嚇退金軍。
明椿一想,這個決策也有道理,於是他撤兵的想法又不堅決下來。
就在明椿猶豫的當夜,突然從義軍的右翼,也就是河堤的東面,殺來數不清的金軍,一頭撞入了防備並不森嚴的義軍營地,見人就砍見帳篷就點,很快的,整座義軍營地都陷入大火之中,數十萬義軍好像沒頭蒼蠅般到處亂走。
這些個義軍的首領其實早就各懷心思,尤其是在與洪過鬧崩了之後,已經沒多少人還想留在河南了,現在見到東面的營地被突襲,義軍的大小首領們第一時間不是帶兵去增援,反是領著手下的兵馬衝出營地,逃入了茫茫夜色中。
到了最後,當金軍再向西面橫掃義軍營地的時候,看到的只是扔了滿地的破爛,還有一座座歪歪斜斜的空帳篷爛窩棚,十幾萬義軍,除開一開始被突襲的萬餘人,剩下的竟是作了鳥獸散,跑的叫一個乾淨。
統帥金軍先鋒的將領反而有些打怵了,不敢再輕易追出去,僅僅是掃蕩了空空如也的義軍營地後,就停留在原地等待後隊人馬。
當完顏雍來到的時候,黃河南岸已經基本是金軍的天下,連斥候都在汴京城下跑了幾個來回,為他帶回了汴京城的信息。
「什麼,汴京城各門緊閉,城頭燈火通明,列滿了士卒?」完顏雍聞言大吃一驚,又確認了一番後,突然大叫一聲:「不好,洪過跑了!」
完顏雍的將領自是不信,只可惜,他們之中誰都沒完顏雍更瞭解洪過,作為曾經的戰友和對手,完顏雍反覆琢磨過洪過這個人,無論洪過是狐假虎威也好,還是膽略過人也罷,完顏雍研判出,這個洪過絕不是個輕易涉險的人。面對任何危險,都是要盡力規避的人物,怎麼可能會將自己陷入幾十萬大軍的包圍,而去困守孤城?很顯然,此時汴京城的一切都是假象,目的就是為了拖延時間。
想定了這些,完顏雍毫不猶豫的下令,勒令屬下已經整備出來的五萬兵馬,尤其是最精銳的五千騎兵火速出擊,一定要在洪過回到兩淮前將其擊殺。
不少將領心中還是懷疑,難道汴京城裡就真的沒有宋軍了?
完顏雍大笑,指著知平州軍事李蒲速越笑道:「李卿且帶千人去攻城,朕保管你旗開得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