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伐 第二卷 河東亂 第六部#183;南征絕唱 第二八九章 形勢惡化
    第六部#183;南征絕唱第二**章形勢惡化

    洪過真的沒想到。那個面容有些陰鶩的僕散烏者,竟然是治軍有方,在南征大軍完全崩潰的情況下,他不僅手邊還聚集有數萬兵馬,而且對著襄樊兩地猛攻一氣之後,才緩緩向北撤兵,當他撤走的時候,襄陽的南宋大軍嚇得不敢稍動,眼睜睜的看著數萬金軍從容離去,直插洪過的腹背。

    僕散烏者的軍隊一路上招攏敗兵散卒,很快又有了五六萬兵馬,雖然糧草略有不足,但是進入河南境內後,他一路掠奪前進,倒是很快將這個問題解決了。

    如此一來,正在掃蕩河南的李寶大軍,首當其衝的倒了大霉,冷不防被僕散烏者衝擊,正在蔡州附近屯住的李寶被打得蒙頭轉向,到了這個時候,雙方統帥的指揮以及各自兵馬的素質就分出高下了:

    李寶雖然是岳家軍出身。可其指揮能力怎麼能與僕散烏者相比,僕散烏者身經百戰老練異常不說,在大軍兵敗時候還能抓住手下士卒,那是多麼強悍的水準?而且僕散烏者打仗極其狠辣,總會咬在對手最要命的地方,咬住就不放,拖也拖死對手了。

    至於各自的士兵,別看李寶擁兵十萬,可那是義軍的底子,說義軍都是好聽的,實際就是各地的土匪強盜,還有一些剛放下農具的老百姓,這些人手裡連武器都配不全,身上更是全無鎧甲,平時打打順風仗還可以,要是遇上戰事吃緊的時候,當即就一哄而散了。

    僕散烏者的大軍雖然也是簽發的百姓,畢竟做到了人人手裡有武器,部分精銳身上還有鐵甲,又經過僕散烏者好幾個月的調教,粗通軍中號令,其戰力比起李寶來強的不是一星半點。

    是以,僕散烏者以弱擊強,卻是一下將李寶的大軍擊敗,逃散的義軍漫山遍野都是。李寶帶領親兵向後退了幾十里,本想站住腳重新整頓兵馬,誰想到。剛一停下腳步,前方就出現了金軍的騎兵,在一千多騎兵的追趕下,李寶只得帶人逃向東面。

    就這樣沒命的逃了整整一天一夜,李寶才將那些騎兵甩掉,再清點部下李寶哭了,十萬大軍啊,現在就剩下了二百人,還都是他從南宋帶來的老底子,所有依附過來的義軍都跑光了。

    再辨認下方位,李寶吃驚的發現,他竟是被向南攆出上百里,自己帶人都跑到了金軍的後面,至於回去北面的道路基本斷絕,他暫時失去了與汴梁城的聯繫。

    李寶在蔡州境內停留下來,重新招攬義軍收攏部下,雖然成效明顯,但他的這支偏師,短時間裡不可能對河南境內戰局有任何影響了。

    李寶李公佐分別兵敗,河南山東大好局面急轉直下,洪過吃了一驚。再打量汴梁城周圍的局勢,發現自己已經陷入了困境之中:

    北面是完顏亮的勢力,南面有僕散烏者虎視眈眈,東面的側翼早就暴露在完顏雍兵鋒下,僅僅靠著李公佐勉強維持的一條通道,維持了與海州的聯繫,至於西面,則是金國陝西五路的漢軍,陝西的漢軍首領名叫韓易。

    韓易是被完顏亮派去坐鎮陝西,在南征期間鞏固陝西防範西夏的,誰想到南征軍大潰退,負責攻打蜀地的徒單合喜被吳璘大敗,倉皇退到了京兆府,也就是後世的西安城,隨即被韓易扣押,又被推舉為副都元帥,陝西五路總領,成了韓易推到前台的傀儡。

    完顏亮與完顏雍的較量還沒分出上下,是以僕散烏者與韓易的態度不好預料,可無論如何去猜測,這兩人剿滅金國叛逆,誅殺南宋義軍的態度都非常鮮明,對著汴梁城裡的南宋官府擺出非常不友好的態度。

    按照正常來說,現在擺脫困境的最好辦法,就是讓出汴京這塊燙手的山芋,全軍出擊向著東面攻擊前進,打通前往山東的道路,與李公佐匯合後進軍海州,在海州紮下基地。利用那裡充沛的海路補給,將自己這幾十萬大軍武裝起來,選優汰劣的選出十萬精兵,花上些時間加以整訓,然後再圖進取。

    可是,當洪過將計劃說與東京留守李勤後,竟然遭到了這個傢伙的全力反對,理由自是訓導大義,說汴京是先皇陵寢不可輕棄,還說故意放棄城池與逃跑投降同罪,到了最後,更是陰陰的看著洪過道:「洪大人也曾讀過幾天六經典籍,為何不效仿古人大義,反而學些流寇所為?」

    聽了這話,洪過眼中寒光一閃,淡淡的告訴李勤,如果現在不作抉擇,日後金兵四面圍過來就晚了。

    李勤一哆嗦,見到洪過眼中不屑的神色,馬上振作精神,取來了地圖比劃起來,說是可以用進攻擺脫這種逆境,現在正是黃河冰封時候。不如用重兵向北進攻,沿途攻城拔寨直指中都,他用一種好似幸災樂禍的口吻告訴洪過,不是要北伐麼,侷促在汴京城算什麼北伐?只有繼續向北進攻才叫北伐麼。

    看到洪過臉上苦笑,李勤突然來了精神,敲打著大名府的位置,面色不豫的道:「聽聞這金主完顏迪古乃輕易過河,不知為何,汴京十幾萬大軍坐視一旁縱敵逃竄,今日洪鎮撫如此惺惺作態。是否還在顧念昔日同學之情?」

    洪過打心眼裡膩歪這個李勤,無奈他現在歸宋了,就必須學會在大宋官場與這些傢伙打太極拳,所以耐著性子解釋了河北局勢,那地方的水很深,一個不小心陷進去了,就等著面臨背後僕散烏者的進攻吧,倒時候,首先倒霉的就是汴京城。

    聽到汴京有危險,李勤哆嗦的更厲害了,馬上指著南面的陳州,那裡正是僕散烏者駐紮的所在,剛剛好卡住了蔡河,截斷了汴京與南面的運輸動脈。李勤的意思是,既然僕散烏者只有兵馬五六萬,不如就全力攻打僕散烏者,將其一舉擊敗,打通與兩淮襄樊的聯繫,到時候就進退自如了。

    洪過苦笑下,指著北面敲了幾下,意思是,打南面,你要注意北面啊看書}}就來不放棄汴京城,就別指望能真正在哪一個方向打開局面。

    看到洪過的動作,李勤勃然變色道:「洪鎮撫究竟在猶疑什麼,你的北面是金主完顏亮,他與你是同學,難道還會在這個時候乘虛而入麼?」

    洪過抬起頭看向李勤好一陣,才撇著嘴轉身而去,連最起碼的招呼都懶得打了。

    見到他這個舉動,李勤氣的再沒什麼名士風度,當場將手邊的茶杯摔個粉碎。

    討論無果,沒有東京留守司的配合,洪過總不能砸開留守司,裹脅所有人向山東走吧,那樣一來。還不被南宋那班子御史彈劾成豬頭了。但是,洪過也並非坐以待斃的人,反正汴京的軍權在他手中,他乾脆點檢汴京周圍的百姓,只要是肯去南宋的,一律動員起來,派人向東護送走,與此同時,他還積極與韓易聯繫。

    洪過以前與韓易是老相識了,現在雖然是敵對,但在某種程度上說,他們又是一個戰壕裡的戰友,所以,當洪過的使者找上門的時候,韓易頗有些意動,只不過,如果能佔據了汴京城,然後坐待北面分出高低的話,或許會在未來金國朝廷裡更有地位,這一點也讓韓易滿是憧憬。

    就在韓易猶豫的功夫,他的背後出了問題,原來,金軍在蜀地兵敗,吳璘可不是易於之輩,稍加整頓後,就帶兵北進響應中原的北伐。吳家軍一路攻城略地,很快就收復了秦州鞏州等地,而且還在不斷向西推進。

    吳家軍的推進速度讓韓易大吃一驚,最出奇的,這次吳家軍北伐,兵出大散關後竟然沒有直接向東去,繼續進攻鳳翔府,繼而突入京兆府路攻打京兆府城,反是先向西,然後一路向北,似乎對陝西的臨洮府路非常感興趣,可臨洮府路一向地廣人稀,以前都被吳家軍看不上眼的地方,現在怎麼還成了香餑餑?

    無論吳家軍出於什麼目的,宋軍在蜀地有御前大軍十餘萬,加上蜀中本地可以動員的廂軍,總兵額有幾十萬人,現在吳家軍大舉進攻,由不得韓易再猶豫下去,他必須將主力西調,防止吳家軍攻取富庶的鳳翔府以東地區,所以,韓易終於答應了洪過要求:兩方保持和平,互相不攻擊。

    有了這個共識,洪過大喜過望,當即調動兵馬,集中了手上全部精銳主力,除去一部分人在黃河岸邊虛張聲勢外,他手裡十四五萬軍隊都被調動起來,準備一股腦的向南壓過去,徹底將僕散烏者打垮,打通通向襄樊地區的道路。

    就在洪過積極策劃的時候,黃河北面的局勢又發生了變化。

    耶律撒八重新審視了自己盟友的實力和態度,發現,此時的完顏雍沒了以前的謙卑與友好,從斥候的情報上,契丹義軍首領看到,完顏雍一面在會寧府路大肆簽發女真的猛安謀克軍,一面又在中都和東京遼陽府等地簽發漢軍,才兩三個月的功夫,大定天子的實力就膨脹到了二三十萬大軍,兵甲武器也在努力打造,若是過了這個冬天,大定天子就站穩了河北三雄之首,怕是連契丹人與正隆天子捆在一起都難以擊敗。

    於是耶律撒八立即派人與完顏亮結盟,提出的條件是完顏亮承認耶律撒八扶持的大遼皇帝,以臨潢府路割讓遼國,大金放棄對草原諸部的宗主權。

    這個條件遭到了完顏亮的斷然拒絕,不過,完顏亮卻沒將使者攆走,反是派人與其談判,經過雙方足足三天的反覆爭吵,才最終達成了協議,正隆天子冊封耶律撒八扶植的契丹皇族為遼王,以臨潢府城以及周圍五百里為遼王封地,同意在草原部族自願的情況下,可以先歸附遼王,然後再依附在金國治下。

    這是一個雙方妥協的協議,從達成那一刻,雙方就沒準備真正去遵守它。不過,這份協議還是有些效果,至少可以讓雙方的軍隊並肩作戰了。

    就在耶律撒八接到協議的第二天,馬上召集義軍各部,也不去提那個協議,只是說與正隆天子達成同盟,雙方共同擊破大定天子,然後共分大金國。

    完顏亮殺光了遼天祚帝的所有子孫,這些契丹義軍的首領中間不乏契丹皇族旁支,對完顏亮恨之入骨,但是,大定天子的實力增長也是有目共睹,所以,這些首領總算勉強答應下來,共同出兵攻打大定天子。

    對於正隆天子與契丹人的勾結,完顏雍也有所察覺,只是,他沒想到雙方能如此之快的達成協議,沒有嚴加防範之下就著了道。

    耶律撒八將手下六七萬兵馬分成三支,從草原飛快插向東方,先是趁著金軍猝不及防,攻下了完顏雍起家的中京大定府,然後毫不停留,先是作勢攻打古北口,隨即消失在草原之中。

    緊接著,一直以來,在金國二帝對決中保持了中立的烏古部和敵烈部,突然告知臨潢府的守將,他們決定幫助大定天子,出兵兩萬支援中都,不過要在臨潢城附近停留。臨潢守將大喜過望,一面飛報完顏雍,一面同意了兩部的要求。

    接到這份喜報,完顏雍沒有半點喜色,反是大驚失色,連忙派人去信告知自己的親信,臨潢守將盧萬家奴,讓其千萬不能允許烏古敵烈兩部入城。

    可是,從臨潢到中都千里迢迢,更何況中間的中都大定府還被攻陷了,書信豈是那樣容易送達的。完顏雍的書信還在半路上的時候,臨潢府就已經被烏古敵烈兩部擄掠一空,那個守將盧萬家奴,也被草原騎兵斬殺在城門口。

    烏古敵烈兩部反水,一下增加了契丹叛軍的實力,不過,耶律撒八的算盤雖然打的叮噹響,還是太小看了完顏雍,當耶律撒八帶兵遠路奔襲到東京遼陽府的時候,這個時候的遼陽府城門緊閉,城頭人影憧憧顯然是戒備森嚴。

    既然無法攻打遼陽府,耶律撒八就縱兵攻克了周圍幾個小縣城,然後帶兵原路退回了草原,他們沒有回去西北路的桓州,反是帶兵去了草原,用大遼皇帝的名義,去同草原諸部會盟了。

    北面契丹叛軍將完顏雍打的鼻青臉腫,南面的完顏亮也一起動手,帶上硬軍從大名府出兵,一路招降納叛攻城掠地,月餘功夫就進軍到了河北的河間府。

    河間府是中都路前最後一座大城邑,也是中都路的最後一道屏障,如果河間府被攻克,就再沒大城重鎮可以牽制完顏亮了。得到了契丹叛軍消失的消息後,完顏雍迅速做出反應,派出十萬大軍進駐河間府決意死守此地。

    看到河北大亂,洪過心中大喜過望,連忙帶兵南下,向陳州壓迫過去。他早盤算好了,如果僕散烏者出城決戰是最好,就算要據守城池,那陳州才多大地方,刨去百姓,怎麼算都容不下五六萬人馬,還有糧食,這些城池中的糧食都經過了李寶的搜集,陳州的官倉內決計沒有一粒糧食,就算搶奪百姓又能得到多少?只要僕散烏者守城,就是敗了一大半。

    哪裡想到,這僕散烏者也真夠光棍的,看到形勢不妙,試著與洪過的先鋒幹了一架,發覺洪過的軍隊與李寶部下完全不同,人人披甲不說而且訓練有素,打起僕散烏者的人輕鬆得很,怎麼看都是一塊硬骨頭。

    於是僕散烏者直接帶兵向東而走,看似是被洪過帶兵攆著走,實質上,僕散烏者雖然讓開了南向道路,但洪過的軍隊不可能長期離開汴京城,根本不具備追擊僕散烏者的時間,同時,僕散烏者手下還有五萬人,打洪過是打不過,但是要收拾盤踞在山東與河南交界的李公佐卻很輕鬆,根本不懼怕李公佐來找麻煩。

    所以,僕散烏者看似讓開了道路,實際上,佔據了毫州的他,一樣可以隨時威脅洪過的退路,同時還能去威脅洪過向東撤退的通道,端的是狠辣無比。

    其實,僕散烏者是被洪過騙了,有誰會將手裡全部主力推上去當作前鋒的?偏偏洪過就這樣做了,前鋒三萬人正是他手下最精銳的近衛軍,以僕散烏者的推測,前鋒就已經有了三萬精銳,那麼洪過全軍的精銳披甲應該不少於六七萬,至少也是五萬,根本不是僕散烏者現在這點本錢能吃下去的,所以才選擇了一路退卻。

    等到僕散烏者退到了毫州,也明白了洪過大軍的真相,敢情,除了前面三萬人,後面十幾萬都是難民隊,他不但不生氣,反而站在城頭哈哈大笑起來。

    旁人問起來究竟是怎麼回事,僕散烏者笑著告訴他們,他一是笑自己始終對洪過有些敬畏之心,這一次敗得不冤,另外一層,就是笑洪過命不久矣。這些從人不懂了,僕散烏者心情好似不錯,解釋道,洪過這人從不喜歡弄險,打仗總是中規中矩用實力壓人,現在洪過都到了要弄險的地步,豈不是說明汴京城已經是山窮水盡了麼。

    眾人大呼高明,但是,僕散烏者卻是沉默下來。一旦洪過被擊破,他就要重新面對一個艱難的選擇了。

    僕散烏者還能笑得出來,可洪過卻是不成了,因為,河北的亂局,出現了一個驚天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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