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五章暴怒
洪過終於還是答應了趙瑗的請求。他要追求的不僅僅是一個富裕而且漢化的金國,同時還要讓南宋始終在經濟實力上壓住金國一頭,只有這樣,才能真正的遏制戰爭,維持兩國之間危險但是穩定的和平。只要時間拖久了,金國的漢化開始見到成效後,這個雄踞北方的龐然大物,不用百年就會轟然倒下。
送走了趙瑗和虞允文,洪過左思右想,感覺不能從高麗調撥銅器,最穩妥的,莫過於從日本直接發船,雙方在臨安外海的島嶼上交易,至於如何在臨安港報關上岸,那就是趙瑗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洪過也很高興,他這次終於得到了製造精良的御前兵器司的兵器,而且還包括了五千具神臂弓,這個種威力巨大的兵器,一旦在戰場上集中使用,將會給對手帶來連片的殺傷。
當然,按照他心目中的軍陣。一萬人的軍隊還消耗不了五千具神臂弓,他這次純是獅子大開口,準備坐地起價訛趙瑗一把,誰想到,趙瑗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那種爽利勁頭讓他吃驚不已,不過,轉而想想,趙瑗這是在自己身板安了奸細,洪過心中就沒了多大感覺,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這批軍火。
搖頭苦笑下,自己雖然要保持兩國之間的和平,但是不知為什麼,洪過總是感覺心裡不踏實,他記憶中那次完顏亮南征,給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成了他揮之不去的夢魘,不知不覺的,他總是想在身邊留下足夠的武力,或許就是後世某個網絡小說上提到的:即使同盟,也要給自己找根打狗棍吧。
為了這件事能辦的隱秘,洪過一方面從高麗召回劉明鏡,一方面派出心腹前往日本安排一切,當這些事情辦好,他就靜下心來繼續草擬明年的預算,眼看就要到新年大典了,這一次完顏亮發來明令。洪過必須在新年大典時候露面,不許躲在外面避清閒。
既然要回去中都,正好將預算帶回去,洪過估計下,如果能夠繼續按照預算來執行,正隆三年的財政盈餘就會達到百萬貫,支付這一年到期的債券綽綽有餘,至於那些從商戶手裡借出來的錢,他準備再發行第二期債券,正好用債券去還商戶,拆東牆補西牆麼,既然預算都制定出來了,要是不能搞點赤字經濟,還怎麼看得出近代國家財政特色?
就在洪過為自己的成就沾沾自喜的時候,一道尚書省的命令緊急傳到,命令上什麼都沒說,只是要他迅速趕去中都,據說是有要事商量。
接到了命令,洪過先坐下來琢磨半天,自己最近又幹了什麼愣頭青的事了?還是三司衙門裡這幫子小子,又給自己惹了什麼簍子了?左思右想的似乎都不是。那究竟是怎麼回事,尚書省那班執政大臣,連最後一個月都等不了,就這麼匆忙的要他進中都?
現在的洪過可不是在高麗時候,說離開邁步就能走,現在三司衙門一堆的事等著他處理,還有年關要他安排,怎麼可能是說離開就離開的?是以,即使接到了尚書省的命令,洪過也只有苦笑著放下,一邊將手邊的事壓縮下來,看看能不能分流下。
即使是這樣,還是拖延出足足十日,洪過才登程上路,這中間,尚書省又一封命令傳到了,要他放下所有事情火速起程,這下洪過感覺不好了,難道說,又出了什麼ど蛾子?
雖然路上洪過左思右想不知所以然,而且他在中都的關係網,這個時候突然變得無力起來,只是隱隱約約的打聽到,似乎是北面出事了,只不過,這個消息僅限於在皇帝和執政大臣中間流傳,至於那份送到皇帝面前的軍報,也被扣在皇帝的書殿,除非洪過的情報網膽大包天。去皇帝的書殿偷東西,否則無從打聽出來。
北面,洪過咧咧嘴,那裡是個填不滿的無底洞,估計又要錢了,所以尚書省現在急霍霍的要自己去中都。
既然心裡有了準備,洪過就不再著急了,他選擇了從海路前往武清縣,如果一路順風順水的話,估計只要十來天就能到達。
當洪過進入中都的時候,感覺這裡一切正常,百姓繼續準備過年的一切,眼看著就要進入臘月了,中都的買賣鋪戶愈加興旺起來,尤其是因為過去一年山東的巨變,無數從海外運進來的貨物,堆滿了中都商戶的貨櫃,同時也帶動了中都百姓的購買**,讓年關的購物潮更加炙熱。
雖然山東的海商,能將數不清的南宋貨物販來中都,但是對於南宋管制的貨物,比如茶葉,比如蜀錦。卻無論如何買不到大宗,一些南宋的緊俏貨物的發貨權,還控制在洪家商號的手中,因此,洪過手上那張因為宋貨而編製的商業網絡,並未因為山東海商的發達而崩潰,相反的,從山東海商的介入,讓這些金國的大商號真正見識了洪家商號的實力,這張商業網反而更加緊密起來。
剛進城的洪過準備先回家看看,到底是一年多沒有回家了。不僅想念母親,更思念家中後宅的幾個女人,現在終於抽身回來了,正好今晚去溫柔鄉里打個滾,休息一個晚上之後,明天再去面見皇帝和諸位執政。
誰想到,這邊洪過才進城,就有幾名書辦衝上來,一把拉住了洪過的馬車,亮出身份,竟然是尚書省的書辦,用他們話講,尚書省聽說洪過上路,就將這些人派到中都各門每日守著,只要洪過回來,說什麼都要洪過立即前去尚書省。
聽到這話,洪過微微皺眉,這北面究竟出了什麼了不得的事,讓尚書省如此興師動眾?
來到政事堂,洪過立即感覺氣氛不對,不僅大金國前後七位宰相都在,甚至連樞密院的幾個領班也都在,最後,洪過竟然還看到了完顏亮的身影。
眼皮微微一跳,洪過立馬知道,今天這事怕是小不了。
果不其然,見到洪過進來,所有人起身相迎,尤其是樞密院的那幾位,更是本〕,〕2}58O]O}},騰地跳起來迎上去,好像現在的洪過就是人參娃娃一樣金貴。
這個架勢把洪過嚇了一跳,急忙躲到一邊,連聲道客氣,讓眾人躲在一邊,轉頭去問到底發生了什麼。蔡松年搖著頭抄起桌上一個奏本,遞過來讓他自己看。
洪過才潦草的看上一眼,立即皺起眉來。**,竟然還真的是蒙古部,這幫傢伙膽子也忒大了點,滅掉金國管束的糾軍還不算,更是得寸進尺的攻打金國約束的部族,幸好廣吉剌聽到了風聲,一面打一面撤,最後晃豁撥勒乾脆帶上嫡系的萬餘名部民,一溜煙跑進金山隘口,才算是逃出生天。
什麼叫打臉,看看蒙古人就知道,這是赤luo裸的打臉,一巴掌扎只剌,扇在完顏亮左臉,一巴掌廣吉剌,反手抽在完顏亮右臉,活脫脫把完顏亮當二百五打呢。
抬頭望向坐在最裡面的金國皇帝,果然完顏亮面沉似水,眼中射出的是一股子銳利的厲芒,直勾勾的看向了洪過,好似洪過的回答稍有不如意,金國皇帝就會撲過來和他沒完一般。
見到洪過抬頭,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集中過來。
「打,必須打,狠狠打,滅掉蒙古部。」洪過的話擲地有聲,讓所有人為之一振。
聽到洪過如此表態,完顏亮猛地站起來,深吸一口氣。
可是,還沒等完顏亮吐出胸中濁氣,就聽洪過繼續道:「……可是明年不能打。」
咳咳
完顏亮一口氣沒喘勻,劇烈的咳嗽起來,嚇得梁漢臣趕忙在一邊為他拍打後背。
不用完顏亮看他,洪過就繼續追問,他要問的是樞密院那兩位:簽書樞密院事徒單合喜,樞密副使僕散忽土,問題也不難,今年冬天草原的情況到底如何。
這句話問在了點子上,徒單合喜苦笑下沒有出聲,一邊的僕散忽土搖搖頭,面容凝重的告訴洪過,草原至今沒有下雪,按照以往的前例,事情到了這一地步,明年草原的旱災怕是不可避免了,現在草原上已經有了大亂的先兆,且不說蒙古部的動作,就連乃蠻人也開始對周圍部族下手,乃蠻人一面支持忽而察忽思的小兒子不花帖木兒攻打脫斡鄰勒,甚至是如果不花帖木兒形勢不妙,乃蠻人乾脆親自出兵攻打脫斡鄰勒,將搶來的部民交給不花帖木兒。
同時,乃蠻人有對周圍的部族動了手,雖然南面的畏兀兒人很肥,但是礙於西遼帝國的威懾,乃蠻人不敢去攻打畏兀兒,索性就目標指向了北面的吉利吉斯人,從深秋到現在,光是金國知道的,兩部就爆發了三場戰鬥,規模越來越大,最後一場已經是雙方出動了萬人以上。
至於草原其他各部,從商隊傳回來的消息看,也都是陷入了混戰之中,反正是一句話,現在的草原亂成一鍋粥,根本沒辦法抽出兵力去和蒙古部聯合。
洪過轉頭看向完顏亮,這位師兄還是雙目赤紅的盯著他,搖搖頭,洪過乾脆直言不諱的告訴在場所有人,現在的錢糧,只夠支撐兩萬人進行一個月的戰爭,超出這個時間,他無法保證前線的將士能得到糧草。
「錢,錢,錢,你就知道錢,難道朕的臉面都比你的錢袋子重要麼!」
突然間,金國皇帝爆發了,指著洪過好一陣大罵。在場所有人驚呆了,他們從未見過這對師兄弟失和,更何況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在一群外人面前,本來還是極度信重洪過的完顏亮,就這麼爆發出對他任命的財務總管的不滿來。
所有執政大臣臉上都現出尷尬的表情,他們不知是不是應該退出去,等皇帝發洩完了,師兄弟處理完他們的交情之後,再回來繼續討論。
洪過的表情很奇怪,臉色平靜好似得道高僧,與平時的他完全相反,沉寂的讓人感覺害怕。
利劍什麼時候最可怕?只有它沒出鞘時候,才會產生無形的威懾。
蔡松年和李通劉麟等人感覺不好,卻又說不出什麼來,也不敢打斷了他們老大的話頭,就只能這樣靜靜完顏亮斥責洪過。
等到完顏亮終於停下來,沉重的喘著氣,兩眼死死盯住了洪過。
就見洪過點下頭,平靜的道:「說到戰爭,前線的將士想的是如何砍下一顆首級,用來計算軍功,統軍的大將想的是如何斬將奪旗,為自己增加武名,作為全軍的統帥,是要在最快的時間裡,用最犀利的手段制服敵人,而作為皇帝,他所要考慮的,除了選拔一名最合適的統帥外,就只有去考慮如何滿足前線的錢糧。」
洪過的話說的不急不緩,而且都是最顯淺道理,讓人無從反駁。見到完顏亮沒吭聲,他繼續道:「其實剛才我有句話沒說,如果是使用硬軍,我就可以免了好大一筆軍餉,將這些錢換成糧食的話,足夠硬軍三萬人支用兩個半月,我想,以硬軍的馬力,有了兩個半月的時間,足夠他們懲罰一下蒙古部。」
原來洪過還有這麼個後手,政事堂裡的眾人無不欣喜異常,現在最重要的是皇帝的臉面,只要能出兵,對蒙古部戰而勝之,就可以全了皇帝和朝廷顏面,這樣大家就都過關了。
完顏亮也沒想到洪過有這麼一手,聽到這裡,他才感覺到剛才真的是太急躁了,也是,從接到廣吉剌人的求救開始,憋了一個多月的火氣,在剛才打到了頂點,他自己都無法控制自己,聽到洪過抱怨錢的時候,就這樣直來直去的發洩出來。
現在聽洪過提出了解決辦法,他的火氣早已發洩掉,完全冷靜下來後仔細一想,洪過的辦法就是最好的法子了,反正硬軍已經在中都休整了足足一年,經過一番淘汰和換血後,現在的硬軍雖然不敢說比以前更強大,但是充滿了對戰爭的渴望,絕對能夠勝任膺懲的任務。
見到完顏亮終於點頭同意,所有執政大臣們一起露出笑臉來,就差相約著回家擺酒慶賀了。
就在這時,洪過突然對完顏亮拱手,平靜的道:「外臣與大國皇帝陛下,份屬同學而無君臣之禮,外臣僭越太多,今日向大國皇帝陛下辭別。」
說完,洪過從腰間取出一方印璽,這正是三司使的官印,乃是完顏亮專門鑄造出來,方便他隨身攜帶的,此時取出來,恭恭敬敬的放在完顏亮面前的桌案上,一甩袖子,在屋內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中,轉身飄飄離開了尚書省政事堂。
洪過辭官不幹了。
不用過夜,這個消息就想瘟疫一樣,當天晚上就傳遍了整個中都城,所有人碰面的時候,第一句話就是——「知道麼,那個殺人魔王小瘋子,辭官不幹了」。
這個消息流傳之快,甚至連洪過剛剛到家,還在給母親請安問話的時候,後院已經傳遍了,當洪過陪著聊天準備開飯的時候,後院趕來的幾個女人偷偷拉住他詢問真假,若是烏林答寧兒這樣的女人來問也就罷了,連南榮婕都抓住個機會,吱唔著來問,可就讓洪過感覺有意思了。
這個南榮婕天生麗質,十足的美人胚子,若是放在洪過初來這個時代的時候,一准想方設法追求到手。偏偏南榮婕是個冷美人,尤其對洪過一直是冷冰冰的,從來不假顏色,搞得洪過一開始還曾心熱了一陣,後來就自然而然的疏遠開去。還好,南榮婕對所有男人都是冷冰冰的,倒是極為討洪過老娘的歡喜,有時候,洪過的娘,那個曾經的趙家縣主告訴洪過,她看南榮婕就如親閨女一樣。
這下可好,讓洪過徹底斷了對南榮婕的小心思,全心全意撲到烏林答寧兒,完顏芷雅,周秀娟,翟瑩,烏延婉清這些女人身上。
現在南榮婕主動問起,望著女人有些憂色的俏臉,洪過情不自禁的生出戲謔之心,反問回去,若是真的又當如何?
南榮婕臉上憂色更重,倒是嘴裡努力作出輕鬆的語氣,說是如果真是如此,就不如大家一起回去宋國,他也正好與哥哥團聚。
聽了女孩的話,洪過有些失望,後來一想,本來就沒有什麼奢望,又何談失望?於是他笑著幫南榮婕擺正了頭上的鳳釵,這才告訴有些尷尬的女孩:「順其自然吧,不過,我要回宋國,就一定要風風光光的回去,絕不偷偷摸摸。」
說完,洪過大笑著轉身進屋,去和桌子上的一班老少女人說笑去,只留下南榮婕呆看著他的背影,不明白那個風風光光是什麼意思,難道說,現在洪過詞名傳遍天下,不算是風光麼?
既然回到府邸,洪過就傳出命令,所有外客一律不見,他要好好陪陪自己的女人。這話一出,立時讓等在府門外的客人們怨聲載道,那些個想來拜年的,想來燒冷灶的,想來抱粗腿的,一個個在嘴上大聲埋怨著,讓洪府門外怨氣不斷飆升,實際心裡打定了主意,洪過這絕對是個值得一燒的冷灶,就憑這個傢伙和皇帝的關係,還愁沒有復出的機會麼?現在不來巴結,怕是日後都無從巴結嘍。
就這樣,洪過在府中逍遙了足足一個月,直到年關底下,眼看就要到新年了,洪過正和烏林答寧兒膩在一起的時候,有府上管家來通報,有客人拜訪。
「不見不見,我早就說了,不見外客。」
突然,一個聲音在門外響起:「哈哈,洪改之,我也算外客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