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伐 第二卷 河東亂 第二六ま章 開府建牙
    第二六ま章開府建牙

    見了唐括辯,洪過哈哈大笑。兩人極為熟稔的相擁著,又彼此看看對方,才坐下來敘談,說不上幾句,洪過就喚來今天高麗的達官顯貴,為唐括辯擺酒接風。

    唐括辯無論以前如何沉淪,現在被派到了東海路,身為堂堂的東海路都總管,就是一切高麗和女真或者漢人官的頂頭上司,依著僕散忽土的前例,怕是過不太久,有些功勞之後,唐括大人的都總管,就要改稱「唐括丞相」,因此,這些大小官們在洪過的暗示下,賣了力的逢迎,酒宴喝的自然是賓主盡歡。

    休息一夜,享用了洪過特意安排的兩名高麗少女,唐括辯只感覺自己的日子這個舒心啊,比起在汴京府路。也就是河南路的日子來,比起被河南路那些官翻著白眼瞧的日子,還是在東海路自由自在,是以,他一下子就喜歡上了在東海路的生活。

    可是,這種生活也是有代價的。

    當洪過與唐括辯再次見面,兩人就不是敘舊,而是開始交接公務。僕散忽土那廝拍拍屁股就跑了,扔下東海路上下三個衙門,老大一攤子的事情,洪過又跑去日本打生打死,小一年功夫下來,積累的功夫足足裝了半間屋子。

    打開公事房的門,指著好像小山高的公文,洪過壞笑著告訴唐括辯,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他唐括辯主要的工作,就是處理這些公文。

    唐括辯看的臉都白了,老天,這麼老多的公文要處理,天知道要處置到猴年馬月去啊,洪過這別不是故意給他下馬威吧?轉頭看看,又感覺洪過雖然壞笑,卻好像沒那麼多的鬼蜮念頭,探手拿起一份最上面的公文,仔細看看,確實是昨天才放上去。要東海行省用印,事情不大但因為涉及了行省的印把子,屬於他的職權範圍。悄悄抽出一份壓在底下的公文,也沒錯,大約是七八月前的公文,正是僕散忽土跑去中都的時候,也是要都總管府用印。

    拍拍腦袋,唐括辯明白了,別看僕散忽土成天說太清閒,實際上,東海路每日處置的公務絕對不是少數,其數量之大效率之高,也是在金國內部數得著的,天底下幾乎所有人都明白,東海路的實權握在誰的手裡,他就不明白了,光是送到都總管這裡的公務就是如此之多了,那洪過每天要處理的公務還不要把他累垮了?

    這一點唐括辯就不知道了,要是洪過真的事必躬親,別說打日本,怕是走出開京城都休想。

    幸好。洪過這個人懂得放權,他的班子倣傚的是宋代文官制度,又帶著些後世明代中後期文官內閣的形式:

    在洪過之下設置了由三人組成的參議會,這三名參議分別從高麗朝廷,金國都總管府還有洪家商號選人,在這些人之下,倣傚朝廷的各部設置機關,由於是洪過私人體系,所以職權劃分更加細緻,中原是六部九卿,他可好,劃出了將近二十個職能部門,分管高麗地面大小事務,每天這些部門將事務上報給參議會,小事報備,大事交由參議會決策,然後寫成節略給洪過看,再有重大事情,參議會才擬定一個結果和措施,連同事情的節略奏本交給洪過處置,這幾乎就是後世明代內閣票擬的翻版了。

    外人看上去,那三人參議會權力極大,三個人幾乎可以頂替洪過,事實上卻不是如此,洪過放權不假,但是有兩個權力他死死抓住,一個是人事權,就是所有職能部門的主官任免,都是由洪過決定。任何人不得置喙。還有就是財權了,不僅在萬貫以上的賬目,必須由洪過親自核准,而且洪過在高麗設置有專門的監察機構,所有大小財務輸出和收入,都要交由這個部門審查,如果審查上沒有通過,就會交由高麗廷尉府出頭抓人審問。

    最終的,洪過在高麗有明暗三套監督體系。

    明面上的,自然就是高麗廷尉府,這位廷尉大人同時也是都總管府司法參軍,是洪過從宋王莊提拔起來的,作為前大宋文官,他不會對金國有一絲一毫的忠誠心,他負責執掌對所有高麗和金國臣子的監督。

    暗地裡,盧龍掌握的軍情司,同樣是負責監督所有官吏,還負責監控大小礦山,防止出現暴動。

    另外的,洪過還利用宣傳高麗漢人的機會,藉著那些被洗腦的狂熱分子,夾雜了許多漢人和渤海人,建立一套對軍情司的監督措施。名字上他很惡趣味的起名為:內行廠,簡稱內廠。

    制度制度,只有建立有效的行政制度和監督措施,洪過才會真的將自己解脫出來,中國古代有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文官制度,到了宋代,其職權和晉陞措施的劃分已經相當完備,可是,中國古代最杯具的是,這一套完整的管理制度下,所依靠的監督和制約措施。竟然是建立在對人品高尚的信任上,選出自認是人品高尚的人物來進行監督,於是,那套完整的官僚制度也變成了杯具。

    洪過體系中的監督組織,最大的特點就是只有監督權,並沒有執法權,這樣做法雖然降低了行政和執法的效率,但是能夠有效保證,不會出現一個類似錦衣衛或是克格勃一樣的怪胎,洪過需要特務,但不需要一種近乎恐怖主義的特務統治。

    這些訣竅洪過自是不會對唐括辯解釋,他只是淡淡一笑,現在已經交接了政務,至於唐括辯要花多久來吸收,最終適應高麗的政務體系,就不是他洪過要關心的了,接下來,應該是唐括辯說點什麼了吧。

    果不其然,在那件雖然堆滿公文卻一塵不染的公事房裡,唐括辯竟是坐下不走了,沉思了一會,才緩緩開口:「改之老弟,陛下讓我給你傳給話……」

    聽到這句話,洪過微微一笑,對著唐括辯拱手道:「恭喜唐括兄。」

    唐括辯臉上現出苦澀的笑容來,搖搖頭有些無力的道:「去歲,賤內故去了,到最後,她也沒能原諒我。」

    本最快}洪過登時明白過來,唐括辯是前任廢帝完顏合剌的女婿,前朝的駙馬,只因公主老婆的親母,皇后裴滿氏被完顏合剌所殺,所以激憤之下參加了完顏亮的密謀,本來的想法是冊立完顏合剌的兄弟,誰想到被完顏亮找機會陷入圈套,最終不得不殺死丈人後擁戴完顏亮登基。

    因為唐括辯一直是游離在密謀集團邊緣的人物。而且那位完顏合剌曾經公主的存在,讓完顏亮對唐括辯頗為忌憚,縱然肯饒過他的性命,也遠遠打發去了河南汴梁府路,別看是作了都總管,貌似手握一路軍政,實則汴梁府路臨近宋國,駐有金國重兵野戰軍團,這些軍頭都是歸皇帝直轄的,唐括辯不僅指揮不動,而且隔三差五的就會受好一頓氣,那個都總管做的不僅不舒服,還是難受的緊,進入仕途以來唐括辯都是順風順水,這段汴梁府路任職的經歷,倒著實磨練了他的性子。

    現在唐括辯的老婆終於死了,加之這些年他都是兢兢業業,完顏亮終於肯將他調到高麗,而且托唐括辯向洪過傳私話,種種情狀看,唐括辯總算回到了完顏亮心中值得信任的行列,所以洪過向其道喜。

    完顏亮的意思很簡單,洪過回到中原,幫助金國朝廷整頓財賦,完顏亮的目的很簡單,只要錢,其他一律不管,至於以前洪過的二百萬貫俸祿的要求,那是不可能的,不過洪過可以繼續作「提點東海行省事」。完顏亮的意思很簡單,要是不答應,那好,大家一拍兩散,你洪過在高麗也別待了,完顏亮要徹底鏟了洪家商號在高麗的所有利益。

    雖然不相信金國朝廷,能夠動搖自己在高麗的根基,但是與完顏亮搞得魚死網破的事,也不符合洪過利益。貌似,對於洪過來說,最好的辦法就是接受完顏亮的條件,乖乖去中都上班。

    看看眼前的唐括辯,去了一個純粹武夫的僕散忽土,派來一個允文允武的唐括辯,完顏亮的心思倒是縝密啊,把洪過攆走,讓唐括辯接手,日後高麗的財賦似乎就不會再受洪過挾制了。

    洪過心中為之冷笑起來,老子在高麗苦心打理好幾年,所有無恥手段都用上了,豈是你唐括辯一人能接手的?想奪了老子的基業,趁早打消這個念頭吧。

    心中打定主意,洪過也不推辭,只是搖頭晃腦一番後,才提出幾個條件來,首先就是,洪過不去中都上班,他要自行選擇三司的所在地,第二個,洪過既然是建衙,手下就要有人手,書辦衙役一應俱全,要打理財賦保護稅收,還要有一定數量的兵丁,這些人,洪過要自行招募,第三就是,既然要讓洪過打理財賦,這錢財制度就要按照洪過的法子辦,不答應,洪過認可一輩子窩在高麗了。

    這幾個條件都很要命,唐括辯在心中盤算一番,他手上的權力,能夠拍板的就只有第一條,其餘的必須皇帝親自許可。不過,他的差事總算沒辦砸了,洪過肯鬆口,以他們師兄弟兩人的交情,什麼事不能拿出來談?

    所以,唐括辯當著洪過的面,寫下一封書信送去了中都。

    接到了唐括辯的信,完顏亮沒有馬上打開,反是手哆嗦了幾下,才猛地扯出信紙,匆匆掃了幾眼,整張臉慢慢鬆弛開。他是真個怕了,萬一洪過不給他作臉,硬撐著鬧到底,這兩位都不知道如何收場才好了。

    現在洪過提出條件來,完顏亮也不敢專斷,找來執政大臣們商量。

    完顏袞一聽洪過的條件,當即就炸了,靠了,這幾個條件,尤其是第二條,與開府建牙有什麼區別?在大金國,能有開府建牙資格的,都是當年從龍草創的老臣,比如當年的完顏宗弼,到了完顏亮完顏袞和完顏亨這一輩,還沒人得到這個特權呢,就算是親王都沒得到的特權,洪過一個布衣小子就想奢求,憑什麼啊?

    看著完顏袞在書殿裡扯著脖子開罵,完顏亮出奇的沒去制止,在場所有人都明白,完顏袞與洪過有心結,兩人從小到大就不合,後來洪過當眾落了他的面子,又間接弄死了他的哥哥完顏兗,也就是完顏梧桐,這完顏袞算是把洪過恨透了,現在如此破口大罵,其中未嘗沒有嫉恨的心思在裡面。

    看著完顏袞罵了一陣,總算有些累了退在一邊休息,完顏亮一掃下面的執政大臣,當即有人出來反對,定睛看去,果不其然,是張浩。

    溫都思忠也感覺,這洪過鬧得太出格,所以跟著就出來反對。

    蔡松年一如既往的沉默不語,劉麟通常不會主動出頭,李通更是不願意出來當出頭鳥,卻沒想到,新任的樞密副使僕散忽土竟然出來贊同。

    僕散忽土上下活動,終於找到一個樞密副使的缺,他現在缺少在中樞作執政大臣的經驗,也就老老實實的坐下來積累年資。現在聽說洪過的要求,他心裡嗤笑,當初洪過在高麗,算是赤手空拳打出一個聚寶盆來,手下用的不都是他自己招募的?在高麗做得,為啥到了中原就不成了?

    完顏亮聽了僕散忽土的話,心中微微一動,又在蔡松年劉麟李通等人臉上掃一圈,最後開口,卻沒點這些人中任何一個的名字,而是去問了烏帶。

    烏帶一愣,他是所有執政大臣裡最沉默的,恨不得整個人縮進地縫才好,畢竟是剛剛回到中樞,總要學的老老實實夾著尾巴作人。可是,現在皇帝問到眼前了,他又不得不出來回奏。

    接著走到書殿中央的時間,他在腦子裡飛快的過了一邊前因後果,才平靜的奏對道:「微臣以為,洪改之的要求盡可以允了。」

    此話一出,立時惹來完顏袞的怒視。

    烏帶平靜的面對完顏亮,以示自己心中坦蕩沒有異心,「既然是整頓財賦,洪改之自然要找一個水陸交通方便之地,他不來中都也是可以的。陛下要用洪改之大才,當然要放權給他,他定出章程來,我們可以議議,只要確定是有利於朝廷社稷的,何妨就按照洪改之的章程辦呢,反正洪改之在高麗的作為有目共睹,想來是有些鬼點子的,我們這時不是正好藉機學學麼。」

    烏帶這話說的風趣,尤其是說到完顏亮心底去了,惹來皇帝一陣輕笑,見到皇帝笑了,殿中朝臣們也跟著笑起來。

    「至於招人,既然洪改之是信不過尚書省這些胥吏,就讓他招麼,我們跟著學學,看看他是如何調教的,正好拿來收拾尚書省這般懶鬼胥吏,反正只要洪改之是公開的去招,諸位又怕什麼呢?」

    說到最後,烏帶特意把「公開」這個詞用力咬了下。

    完顏亮立時明白了烏帶的意思,微笑著點點頭,也不再問其他執政大臣,當場拍板准了洪過的所有條件。

    完顏亮竟然迅速批准了,這個速度之快著實讓洪過乍舌,他還在制定日本下一年的計劃呢,聽到來報喜的唐括辯的話,一時呆住沒反應過來。

    好不容易,將唐括辯打發了,洪過揉揉頭苦笑下,看來明年去不了日本了,這日本的事還要盡快規劃出來。

    此時的日本,洪過佔據京都在內的整個南部的勢頭,已經基本底定下來,北面的日本明面上屬於北朝,實則一分為二,成為平清盛和源義朝的對峙。

    但是,別看兩個傢伙是對峙,若是有南面崇德朝廷的軍隊去進攻,這兩個傢伙也會聯起手來,協力將南朝干敗,然後繼續回去開始掐。

    這種局面令崇德天皇與源為義頭痛萬分,有心想請洪過派兵插手,可是洪過的軍隊,一方面正努力攻打日本的所謂西國地區,一方面撒下了人手到京都地面的各個分國,一面派兵鎮守了各處要隘和礦山,一面竟然撒出無數布道的儒生,深入到每一處村莊宣傳什麼「純種漢人理論」。

    雖然暫時信仰這些理論的人還不算太多,可是這個理論最大的吸引力,就是一旦通過身心改造,磨練掉身上「土著人的劣根性」,成長為倭人中間最早覺醒的「倭族漢人」,這些人就可以當武士,甚至還能讀書識字去當官。

    在等級極為嚴明的日本,能跳出自己賤民或是低級身份,對所有日本人都具有比毒品還強的吸引力。越來越的日本人被吸引來,主動參加了所謂「理論學習」,身體力行的按照那些高麗儒生的教導,每天檢討自己的行為,誦讀和默背理論書籍,每隔五天就聚集起來歌頌「偉大的領路人,慈父一般的領袖」。

    這種改變雖然很緩慢,但是洪過有理由相信,只要給他幾年時間,就可以在日本克隆出高麗模式,最終完成對日本南部的佔領。

    當然,現在洪過最關心的,是在日本各處銀山的開採,只要得到這些銀山的出產,就算洪過扔掉所有生意,他都有能力主導整個東亞地區的經濟。

    「嗯,礦山的開發要加快,必須在一年內產出銀礦,石見銀山啊,夠我揮霍一陣了。另外,是不是應該在回去中原之前,先去一趟南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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