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伐 第二卷 河東亂 第二五七章 遠征草原之內訌
    第二五七章遠征草原之內訌

    按照晃豁撥勒的計劃。廣吉剌人的目標,應該首先放在那支多達四五千人的游騎上,只要集中力量敲掉了這支部隊,往來於骨堡子城和金山隘口之間,運送糧草的的車隊,就是廣吉剌人的囊中之物了。

    「既然金狗分兵,我們就讓他們嘗嘗,蒼狼子孫的尖牙利齒。」晃豁撥勒如是說道。

    忽禿黑禿聽著,公允的說,晃豁撥勒的法子確實行得通,於是無數斥候被撒了出去,打探那支金軍游騎的下落。

    隨後的事情,就令所有人感覺很無奈了:似乎聞到了什麼風聲,金軍的游騎這一次竟然是緊緊護送著一支輜重隊,一起從金山隘口出發,兩者相距不足二十里。

    二十里,作為騎兵來說根本不是問題,不等廣吉剌人圍上來呢,兩支部隊就能匯合在一起,擁有近萬騎兵的金軍,著實讓廣吉剌人有些膽寒。

    斥候連續三天傳來消息。都是這支車隊緩緩向西行進,金軍游騎沒有半點離開的跡象。這種情形令忽禿黑禿有些焦躁起來,晃豁撥勒卻是一臉沉寂的坐在一邊不吭聲,倒是扎只剌人援兵的將軍阿勒孩,也變得煩躁起來。

    隨著車隊漸行漸遠,每一天都在逐漸接近骨堡子城,按照忽禿黑禿的說法,每一天都增加一分攻襲時候的危險。那就不要進攻,等待下一次機會,晃豁撥勒斷然道。

    下一次機會?忽禿黑禿和阿勒孩對視一下,緊接著兩個人冷笑起來,從南面包抄上來的金人,已經重新佔領了塔塔爾人的草場,廣吉剌人還有多長時間可以等待?不擊垮眼前的金人,廣吉剌人就要選擇退卻了,或是向北退向扎只剌朋友的草場,或是向西退向蒙古部的地盤,無論退到哪裡,今年廣吉剌人的牛羊都要減膘,或是大量死亡,部民們會不滿的。

    忽禿黑禿還有一層意思沒說,當著阿勒孩的面他不好說出來,但是相信晃豁撥勒一定會明白,那就是:看看塔塔爾人的下場吧,現在廣吉剌每一個部民士氣不高,若是貿然退卻,只怕到了扎只剌或是蒙古人的地盤上。會變成下一個塔塔爾部族。

    晃豁撥勒的臉抽搐了下,沒有說什麼,但是這個動作被忽禿黑禿抓住,明白這個合底忻部的首領領會了他話中含義。

    於是,忽禿黑禿果斷的站起來,抽出腰刀虛砍幾下,對一應那顏下令,準備進攻金狗。

    完顏烏祿有些無聊的跟著車隊行進,雖然還是用行軍陣形,軍隊也保持了一定的警惕,斥候被派出去幾十里遠,連珠般的信使,每天向骨堡子城通報自己的位置,說實話,他也怕,就這麼孤零零的在草原上行軍,稍有不慎就是個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

    不過,這次回去金山隘口,總算得到了一些中原的消息,只是這些消息多數讓他沮喪,比如蕭裕謀反失敗。若是蕭裕那個傢伙能成功,自己不正好藉機回兵臨潢府,平叛的大功可是比這邊當個押糧官強去十倍百倍。

    感歎一句:到了草原就成了瞎子聾子,完顏烏祿正在胡思亂想,就見遠處塵土飛揚,十幾個游騎斥候飛奔回來,過去不久,自有軍中軍將領著幾個斥候來到烏祿面前,他們通報了一個讓人吃驚的消息,就在三十里外,有大股的韃子慢慢聚攏過來。

    大股,大到上萬人,這已經不是偷襲了,完顏烏祿的臉一下變得慘白,前一次僕散烏者打得廣吉剌人抱頭鼠竄,他才不信,僅僅萬人的韃子,就敢來打他這七千人的主意。

    努力讓自己穩住心神,完顏烏祿下令放狼煙,然後命令前滿的車隊停下來,自行圍成一個簡單的營壘,所有阿里喜都在營壘內部負責射箭,而全部騎兵一律集中在自己的麾下。

    「既然你們要來,我們就拼一下看看吧。」

    完顏烏祿自語著,所有金軍火速換上備馬,披上了鎧甲,仔細檢查弓箭的弓弦,若是有受潮或是發軟的,就小心的換根新的上去。幸好完顏烏祿手下。都是烏古敵烈兩部和糾軍的精銳,平素沒少與草原部族糾纏,打老了仗的傢伙,哪裡會懼怕一群手下敗將。

    其實,糾軍和烏古敵烈兩部使用的戰術,與廣吉剌人差別不大,都是大範圍的運動,先是弓箭然後用刀子解決,真的要是這樣拼起來,完顏烏祿沒什麼優勢,但是,他必須在這裡戰鬥,金國的軍法不允許他放棄上千輛大車自己逃走。

    不用烏祿等太久,廣吉剌人從三個方向包圍過來,看他們的架勢,是準備利用人數上的優勢,一股腦將完顏烏祿的部隊全部吃掉。

    作為全軍統帥,烏祿曾經為自己的位置頭痛,最後,他還是選擇了追隨部隊一起出戰,倒不是他有多麼勇敢,而是他感覺,在車陣裡怕是最後連逃走都不可能。而在騎兵中間就不一樣了,看著形勢實在不好,他也可以撒丫子開溜,為了這個目的,他甚至換上了一套非常普通的皮甲,但是為了保險,他偷偷又在皮甲裡面,包裹了一身精細的鎖子甲。當然,這麼穿起來,整個人就顯得膨大了不少,看上去有些古怪。幸好遠遠望來倒沒什麼太大差別。

    但是,完顏烏祿沒有想到的是,見到主帥能親自參加戰鬥,與他們一起在馬上縱橫廝殺,烏祿的這班手下大受鼓舞,本來就信心百倍的他們,此時愈加情緒高昂起來。

    完顏烏祿並非什麼傻蛋,望著遠處呈三個方向夾擊過來的廣吉剌人,他決意搶先動手,使用全部七千騎兵,迎著西面的敵兵衝上去。

    從西面進攻的恰恰不是廣吉剌人,而是阿勒孩率領的兩萬扎只剌部眾。

    阿勒孩沒有想到,面對幾倍敵人的攻擊,對手不是逃走也沒有選擇紮營固守,竟然是迎著他逆襲而來,稍稍吃驚後,立即現出猙獰的表情,對著部眾大吼三聲「殺」,揮動了腰刀衝上去。

    扎只剌人與烏最好〕OO古敵烈兩部也是老朋友了,對雙方的戰術都很瞭解,本來這種戰鬥沒有太多懸念,全靠哪一邊更勇武更不怕死來決定勝負。

    可是,當打頭的三千糾軍騎兵迎頭衝上去的時候,阿勒孩立刻感覺出不同來,這三千糾軍騎兵並非一窩蜂的撲上來,雖然他們也在縱馬衝殺,可是那個速度一看就沒使出全力,而且,阿勒孩總感覺著,眼前的這些金狗,似乎奔跑之間依然有某種默契,每一個人行走的路線都不是隨意的,甚至說,在他恍惚之間,三千人就像是一個人般整齊。

    不待阿勒孩想出個一二三來,雙方眼看著就要接戰,這個時候。對面糾軍又是一變,突然的,三千糾軍在奔跑之間,竟然組成了一千個小陣,也就是說,糾軍的士兵,三三一組的形成了一個個小陣。

    小陣之中,當先的一人抽刀廝殺,是整個陣勢的鋒銳,其餘兩人先是手持騎弓,為鋒銳提前掃除障礙,待到敵人進了,這兩人也抽出長刀,或是在那些吃了鋒銳一擊的敵人身上補刀,或是見到鋒銳力有未逮時候,主動衝上去成為新的鋒銳,其餘兩人繼續掩護鋒銳的衝殺。

    這種小陣最大的優勢,就是組織靈便,完全適合在馬上廝殺時候使用,而且,三人一陣,三陣也能成為一個大陣,聚散之間靈活自如,比起那些一團散沙般的扎只剌部眾,三千受過訓練的糾軍騎兵,就像是一柄熱刀,切在了奶油上般,轉眼間,就將前方數百面扎只剌人剁翻在馬下。

    阿勒孩瞪圓了眼睛,他親眼看到,遠處一名扎只剌的拔阿禿兒,奮力舉起手裡的狼牙棒,還沒等他揮下,先是吃了一個糾軍鋒銳的一擊,整個狼牙棒被人挑到半空,隨後眼前一晃,就失去了那個糾軍士兵的蹤跡,緊接著,眼前又是一道冷芒劃過,那名勇猛過人的拔阿禿兒,就捂著喉嚨栽在馬下。

    即便打上又能如何,這些糾軍臨出征前,都經過金軍特別裝備,每個人身上都批了不錯的鐵甲,比起扎只剌人僅僅穿著的皮甲,這些精鐵打造的鐵甲,即便吃了扎只剌勇士的一擊,也不當回事,回手就能將扎只剌的勇士砍翻。

    望著成片的扎只剌勇士倒在馬下,金國糾軍組成的尖刀,正直指阿勒孩的位置,他感覺膽寒了,這裡都是扎只剌人,為什麼要為廣吉剌人打生打死?

    撤走吧……

    這個念頭一生出來,就抓住了阿勒孩的心,眼看著金國糾軍的鋒芒,距離自己不到十個馬身了,阿勒孩再也無法忍受心中的恐懼,從喉嚨中發出幾個模糊含混的嗓音,然後撥轉馬頭就向北面跑去。

    到底不是為自己的部族戰鬥,當扎只剌人只倒下了區區千人,就隨著阿勒孩的逃脫一哄而散了。

    從金軍出擊到扎只剌人敗退,整個過程甚至不到半個時辰,速度快的讓廣吉剌人都沒能反應過來,西面的扎只剌騎兵已經潰散,而金軍在草原上兜了一個圈子,並未去追殺扎只剌人,反是稍稍整備了下,就一頭迎上了從北面衝擊過來的廣吉剌人。

    北面的廣吉剌人是忽禿黑禿率領,見到扎只剌迅速崩潰,那深埋在心底的,對金**隊的恐懼,突然之間長成了參天大樹,是以,忽禿黑禿率領的兩萬部眾,也就稍稍比扎只剌人多抵抗了一陣,倒下了千五之數的部眾後,這些廣吉剌人突然聽到有人大吼一聲:「快看啊,合底忻人跑了——」

    大家轉頭看去,就見被應從東面,也就是金人後路抄過來的,由晃豁撥勒率領的廣吉剌部眾,這時竟然放棄了對金人車陣的圍攻,反而調頭向北竄去,將忽禿黑禿這支部眾徹底拋棄掉。

    這下子,廣吉剌人徹底沒了信心,無論忽禿黑禿如何掙扎叫嚷,廣吉剌的部民們放棄了他們的可汗,四散著向遠方逃開去。

    正當完顏烏祿欣喜於自己的勝利來的輕鬆時,就聽遠方傳來一陣陣淒涼的號角聲,聽聲音是金軍的軍號,緊接著,一線黑影在草原與天空的邊際緩緩出現,戰馬奔馳帶起的煙塵直漫天空。

    正在自己嫡系那可兒扈從下逃走的忽禿黑禿,也看到了這個情形,顏面不禁為之變色:難道說,晃豁撥勒竟然猜出,今日一戰竟是金狗的圈套?

    無論是什麼,忽禿黑禿都顧及不上了,他甚至連汗帳都沒時間回去,就帶上了二百多個那可兒向西逃去。之所以向西而不是向北,實在是剛剛被扎只剌人背叛,讓他心寒了,萬一到了扎只剌人的草場,再被扎只剌人黑了,又或者,扎只剌人與晃豁撥勒合夥黑掉自己,那可都是死路一條。

    誰想到,距離斡裡扎河還有兩日路程呢,忽禿黑禿竟然遇上了蒙古人的游騎,這不對啊,一般來說,兩部草場的分界,都是斡裡扎河,怎麼今天蒙古人跑出這麼遠了?

    忽禿黑禿平日裡都在算計別人,此時哪裡還會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立時臉色大變,慌忙帶上那可兒向著兜個圈子向北逃竄,壞了,蒙古的忽圖剌竟然和金狗聯盟了!

    這樣又逃了四五日,經過一些游散的牧民的時候,忽禿黑禿這才聽說,海剌爾河一戰,金軍三萬大破廣吉剌與扎只剌聯軍五萬,斬首數千,俘獲廣吉剌可汗的汗帳,迫降了部眾萬人廣吉剌餘部向北逃竄。

    忽禿黑禿失落的在草地上躺倒,廣吉剌敗了,他千算萬算,還是沒逃過塔塔爾人一樣的下場,下一步,他要去哪裡?

    扎只剌人?不好,扎只剌是草原人,他們頂著栲栳濼的草場很久了,這時不會放過自己。

    蒙古?**,扎只剌人還只是狼,蒙古人就是禿鷹,會將人連皮帶骨都吃掉的畜生,要是落在扎只剌人手裡,自己說不定還能撿條命,如果背忽圖剌那個傢伙抓住,自己的小命就算沒了。

    思來想去的,還真被忽禿黑禿找到一條路,對啊,去投金國,雖然自己與金國有仇,但是,要論仇深似海,自己那些仇,還能大的過塔塔爾和金狗麼,可是塔塔爾的蔑爾鐵木爾不一樣被金狗收留,只要自己乖順點,不僅可以保住一條命,更能拿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甚至說,還會繼續作廣吉剌的可汗,哈哈,就和蔑爾鐵木爾一樣,大不了當個汪古部,也好過現在這樣像是條流浪的孤狼,無家可歸的……

    忽禿黑禿正在盤算,突然感覺周圍氣氛似乎不對,不等他坐起身體,就聽一陣慘叫聲響起,他能分出,其中一個聲音,就是那個最他最為忠誠的衛隊長的,怎麼回事?

    忽禿黑禿到底享受的太久了,身子已經沒了年輕時候的靈便,剛剛從地上爬起,就見四周圍了一圈人,都是他的那可兒,但是此時這些人握著帶血的刀子,眼睛就像天上的禿鷲看向獵物般,散發著幽藍的光芒。

    晃豁撥勒一直退到了,也裡古納河與攢河交匯的,苦列兒溫都兒城,這才停住了腳步,緊接著,是大批從南面逃來的廣吉剌部眾,短短三四天時間,就讓他收攏了萬餘人的部民,加上手下一萬餘人的戰士,他手上也算有了一點點實力。

    面對了金軍的進逼,苦列兒溫都兒城也待不下去了,扎只剌的可汗傳來了諭令,要他去也裡古納河下游的汗帳覲見。

    晃豁撥勒心裡明白,只要他去覲見,就等同廣吉剌人滅亡,徹底成為了扎只剌人的附庸,有心不去,但是南有金兵,北有扎只剌人虎視眈眈,聽說西面的蒙古人也進兵了,這樣的局勢下,再不做出選擇,等待他的就是滅頂之災。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人來報告,說是忽禿黑禿的那可兒求見。

    忽禿黑禿!

    晃豁撥勒一下來了精神,這個廣吉剌可汗,一手將廣吉剌人拖入深淵的傢伙,自從海剌爾河之戰後,就再沒了蹤影,他自己有心自立為可汗,又怕什麼時候忽禿黑禿再冒出來,讓自己陷入被動,所以才一直沒敢輕舉妄動。現在好了,只要得到了忽禿黑禿的消息,自己手上就有了籌碼,可以和四面八方的人好好談談。

    但是,晃豁撥勒也沒想到,他和忽禿黑禿竟然是在這麼個情形下見面的,望著被人好像牛羊一樣綁住的可汗,他沒有一絲上去救助的想法,死死盯住了這位可汗驚恐的眼睛,慢慢的,他的嘴角現出一股猙獰的笑容。

    第二天,正在城中緊張等待的晃豁撥勒,終於聽到外面響起了一陣巨大的聲浪,走出來一看,果然的,忽禿黑禿的那十幾個那可兒,捧著廣吉剌可汗的人頭,在廣吉剌人木然的注視下,緩緩向他走來。

    這些人當眾獻上了前可汗的首級,然後公開宣稱,忽禿黑禿無道,他們這才將其斬殺,而後決意來勸晃豁撥勒成為新任可汗。

    晃豁撥勒故意裝出憤怒的樣子,先是命人好好收藏可汗的首級,然後下令將這些人綁起來。

    按照前一天商量好的,這些都是演戲而已,所以,那些那可兒也沒掙扎,就被晃豁撥勒的那可兒按在地上綁個結結實實。就在他們準備按照接下來的戲碼——苦苦勸進後,晃豁撥勒無奈同意繼承汗位,然後赦免他們——演戲的時候,突然聽到晃豁撥勒下令,將這些背主的傢伙通通處死。

    不等這些驚呆的叛徒有所反應,早已被知會過的晃豁撥勒的那可兒們,先是將叛徒們的嘴塞住,然後抽出刀子砍下去,撲哧,血光竄起,十幾顆人頭落地。

    隨後,晃豁撥勒當著所有廣吉剌部民的面,將忽禿黑禿隆重下葬,然後才眾望所歸的登上了廣吉剌可汗的大位。

    就在晃豁撥勒繼位的第二天,這位廣吉剌的可汗立即向金軍統帥派出使者。

    廣吉剌人要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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