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二章遠征草原之變故
當晃豁撥勒終於勒住坐騎。略帶驚慌的向身後看去的時候,整個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隱隱約約的身後傳來雜亂的馬蹄聲,還有驚恐的叫嚷。瞧瞧周圍都是自己的那可兒,他略微放下心,一邊小心謹慎的望著身後,一邊打量這些那可兒的臉色。
剛才的一幕慢慢浮上心頭,晃豁撥勒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法子十分愚蠢,被女真人看破了玄虛之後,整個廣吉剌部族的勇士們,大部分只能坐等被人屠殺。
天幸這些女真狗人數不多,而且此時天色已黑,雖然手下的勇士被突襲甚至合圍,總算能抽身逃出去,只要衝過了女真狗的阻攔,進入茫茫草原後,再沒人能攔得住他們這些草原上的勇士。
正因為如此,晃豁撥勒在扔掉了所有顯眼的裝飾後,帶上貼身的二百個那可兒,僥倖殺了出來。
見到晃豁撥勒停下來。那些那可兒也不得不勒住坐騎,用迷惑的目光望著他們的首領,目光中透出的意思非常簡單:下面我們要去哪裡?
看著淒慘無比的部下,晃豁撥勒咬咬牙,廣吉剌部的汗帳不能回去,若是被忽禿黑禿髮現,自己身邊只有一百多人的話,怕是那個混蛋立即會下手宰了自己,然後併吞掉整個合底忻部。
望著瀰漫的夜色,似乎那些女真人並未追上來,也是,女真狗的備馬和吃喝都還在海剌爾河邊,倉促之下在夜間深入草原,追殺一群馬上勇士,那幾乎可以看成是自殺。
既然如此,晃豁撥勒眼珠一轉,估算了下這裡距離戰場的距離後,下令給那可兒們,火速在這裡點起一堆火,越旺越好。
點火?這裡距離剛才的戰場不到百里,要是點火的話,會不會被女真狗看到,然後引來更多的追兵?
那可兒們彼此對視下,目光中能夠看到每個人的疑惑,不過,長期對晃豁撥勒的服從心理,讓他們下馬照辦了。只是。每個人都只是在近邊尋找引火之物,坐騎就在他們一步左右距離,可以看出他們心中的遲疑。
深夜草原上的火光,吸引了那些兀自在草原狂奔的廣吉剌人,這些四散的草原奔狼們,悄悄的聚集過來,發覺點火的也是廣吉剌人後,才放心的跳下馬,終於有時間喝一口馬奶,吃上幾口肉乾,然後心神不定的和左右的人交談幾句。
幸好,這一夜沒有太大的戰事,似乎是對方也感覺到了疲憊,金國的騎兵也沒能追上來,待到黎明時分,晃豁撥勒清點一下,這一夜竟然讓他聚攏了四五千人,別說是女真的追兵,就算是遇上大股的女真兵,也有一戰之力了。
晃豁撥勒回想昨日一戰,他想學著中原人那樣。把部下擺成方陣,一舉壓垮女真狗,卻忘記了騎兵最大的優勢就是在於運動,這個錯誤被僕散烏者抓住,將騎兵分成三部,圍著廣吉剌人狂毆,這才有了昨日的大敗。
晃豁撥勒不會明白,比起中原的人來說,一向散漫的草原牧民,即便有過嚴整的軍事訓練,也不見得會非常守紀律,更何況是一群臨時徵召來的牧民?想用中原的戰陣對抗硬軍,從一開始他就錯的離譜。
現在的晃豁撥勒,雖然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失敗,但接受了教訓的他馬上改變戰術,撥出兩千人臨時分成十幾隊,一發散了出去,要這些人圍著金**隊四下騷擾,他則帶著餘下的兩千多人遠遠觀望,一旦有金軍受不了騷擾追出來,人數少的就一股腦吃掉,人數多的,他也帶人撤走,牽著那些金兵遠遠深入草原。
天亮之後,聚攏敗兵更加方便,到了中午時候,晃豁撥勒手裡就有了四千多人,這等規模足以吃掉四五百人的金軍隊伍了。
戰法一變,金**隊就吃到苦頭了。雖然沒有多少實質的損失,可是周圍好像蒼蠅一樣的廣吉剌人,卻攪擾的軍隊始終無法快速突進,雖然將糾軍派出去驅逐,可是,糾軍的人數少了,就被一股腦吃掉了兩三百人,人數要是多的話,雖然可以驅趕走那些廣吉剌人,可一個上午下來,將糾軍士卒也累得夠嗆,軍隊之中自然就有了怨言聲。
給於僕散烏者致命一擊的,是遠處的濃煙,看方向,起火的地方正是骨堡子城,那裡可是金軍預設的營壘,若真的被廣吉剌人一把火點了,讓僕散烏者這支輕騎可如何立營堅守?
發了瘋似的衝上去的金軍,自然並非廣吉剌一群游騎能夠阻止的,要晃豁撥勒把手上的實力,全部砸到金軍身上,搏個魚死網破,也不是晃豁撥勒樂意看到的。
於是。萬餘金軍在草原上狂奔起來,而草原韃子的游騎只是遠遠跟著,好似跟在老大身後做錯事的小弟,眼見著金軍距離那處濃煙越來越近。
待到來了骨堡子,僕散烏者見到的只是一個半高的土圍子,以及裡面滾滾黑煙,還有一地的屍體,所有的契丹百姓都被殺乾淨,雖然這些契丹人,在這裡已經生活了百多年,對周圍的廣吉剌人也是盡力應承。可到頭來,晃豁撥勒還是不相信他們,那他們的下場自然就很淒涼。
事實上的骨堡子城,只不過是一個半高的土圍子,僅僅到人胸口高度的夯土牆,勉強能夠擋住草原狼群的侵襲,以前還有契丹百姓一點點修葺上去的木樁,將圍牆加高到兩丈,現在一把火下來,將這些木質圍牆燒成了一根根火把。
天幸的是,整個骨堡子城因為孤立於草原之上,那些放牧的契丹人為了自家的牲口群免受狼群襲擾,整座城修的非常大,足以安置一萬餘人的金軍和他們所有的坐騎,另外的,從城中到不遠處的栲栳濼,還修了一條用兩道土牆夾住的長道,讓城中居民可以毫無危險的取水。
這些佈置,如今都足以讓僕散烏者利用。金軍將骨堡子清理一下,很顯然,那些屠殺者已經將整座城市,乾淨徹底的打掃過一遍,勉更∼新~最~快o}}O,〕nEt強得到一些散落的箭矢後,金軍士兵們再沒找到任何可以收集的物事。
昨日的小勝並為讓僕散烏者有太多高興,晦暗的天色不適合追擊,否則的話,僅僅昨日的勝利,他就有信心將之變成一場足以毀滅廣吉剌部族的大勝,天賜良機啊,沒能把握住,讓僕散烏者心頭非常鬱悶。
但是,更讓僕散烏者鬱悶的消息,是三天後完顏烏祿帶給他的:
完顏烏祿雖然比預計遲到了一天,總算是帶領一萬五千金軍抵達了骨堡子,但是,讓僕散烏者頭發暈的是,完顏烏祿為了追趕他。竟是沒有攜帶多少乾糧,前後兩支軍隊將近三萬人,全部吃食大約僅僅夠維持七八天,可現在距離約定的聚合之期還有半月之久,這種情況要如何去維持?
以前還指望從金山隘口轉運,現在看看,以廣吉剌人凶悍的游擊,那些護送的女真猛安謀克軍,怕是頂不住草原韃子的襲擾,若是這樣,難不成他們兩人坐擁三萬大軍,竟然會在七八天後陷入斷糧的窘境?
無論僕散烏者和完顏烏祿,都是有統兵經驗的將領,思索了一夜後,完顏烏祿跺跺腳,主動提出來,自己統帥本部一萬多人,返回金山隘口,往來押運糧草。
僕散烏者心中一陣激動,一把抓住了完顏烏祿的手,連聲感謝。也難怪,通過僕散烏者一戰下來,兩人都明白,就廣吉剌人的戰力來說,根本不值一提,如果指揮得當,把握住戰機的話,利用手中萬五千人一舉擊敗廣吉剌人,進而踏破廣吉剌汗帳都並非不可能。留在骨堡子,就等同留下來獲取這份天大的戰功。
現在完顏烏祿主動放棄了立功的機會,饒是僕散烏者功名利祿之心極重,也不由得心生感激。
因為只押送糧草,並非要與廣吉剌人硬磕,所以完顏烏祿索性好人做到底,分出手裡三千敵烈部騎兵給僕散烏者,進一步充實了僕散烏者的兵力。
望著完顏烏祿離開後,僕散烏者立即振作精神,向草原廣派斥候,努力去打探廣吉剌人的營地所在,他要一舉擊潰眼前這些討厭的蒼蠅,而後尋找到廣吉剌人的汗帳。
切不論僕散烏者在栲栳濼的振奮,蕭裕還不知道手下的幕客同族們,已經策劃了好大一個陰謀出來,甚至說,在離開了北京大定府城的時候,手下隊伍中少了十幾個人,他都沒能發覺,僅是帶著幕客與護衛們匆匆趕向臨潢城。
蕭招折那些人派往西北路負責聯絡的,是一個叫做蕭屯納的族人,這人地位不高,卻是蕭招折的親信,所以偷偷派出來,既可靠又不會引起蕭裕的注意。
那蕭屯納得了命令後,一路快馬加鞭,用了不到五日就趕到了西北路招討司所在的桓州。將蕭裕的名帖送進去後,馬上得到了蕭好胡的接見。
示意蕭好胡到密室之後,蕭屯納才將蕭招折等人寫好的書信送上,這封書信自然不會用蕭招折的名義,通篇都是用蕭裕的口氣,可是沒有一個字提及造反或是擁立遼國皇帝,僅僅是說了一些中都的情勢,提及部分朝廷的人事任免,以及朝廷財政的情況,看似表達的是對朝廷現狀的憂患。
看過書信後,蕭好胡何等精明,否則也不會坐上西北路招討使的位置了,他心領神會的看向蕭屯納。蕭屯納果然會意,開始用昔日遼國的恩德來**,但並不明說,反正是點到就好。
蕭好胡已經有些明白「蕭裕」的用心,可眼前這人並不出名,這樣一個人,手持了蕭裕的書信來勸說他謀反,讓他如何能夠相信?見到蕭屯納不再說下去,他陪著掉了兩滴眼淚後,才告訴蕭屯納,現在兵事緊急,有些事情不好倉促決定,不如讓蕭屯納回去,請蕭裕派個更加重要的人來。
蕭屯納並未因為自己被輕視而沮喪,相反的,他心裡非常高興,蕭好胡既然有這種反應,看起來也是心向大遼的,只是因為自己身份低微才不敢輕易判斷。
於是蕭屯納急忙告辭出來,也不在桓州停留,當夜就快馬原路趕回。這一次,他一路上直追到了臨潢城,才將蕭招折等人追上,通報了桓州之行的經過。
蕭招折,蕭馮家奴等密謀者,聽了蕭屯納的稟告後,也得出了與蕭屯納一樣的結論,他們立時欣喜異常,只要勸的蕭好胡動心,就可以說是大事成了一半了。經過一夜的商議,重新釐定了計劃的步驟,這些人又選出來,讓蕭招折親自去勸說蕭好胡。
第二天,蕭招折就向蕭裕請命,說是要代替蕭裕前往金山隘口,巡視下屯兵的駐防情況。蕭裕正在著手接掌臨潢府,暫時分身乏術,可金山隘口此時是一等一重要所在,也必須加以重視的。是以,蕭招折的請命讓他大喜過望,當即答應了下來。
得了蕭裕的將令,蕭招折更加有恃無恐,當即帶著親信出了業已戒嚴的臨潢城,一路絕塵而去。
在路上,蕭招折為了節省時間,早已事先派出親信,前往西北路各個糾軍之中勸說,而他刻意放慢速度,在途中耽誤了幾日後,才來到桓州城外。
到了桓州,蕭招折並未馬上去見蕭好胡,反是在城外一處牧民家住下來,等上兩日,這兩日間,不斷有好消息傳來,四五處糾軍的族長都同意了他們的計劃,有了這些部族的支持後,蕭招折感覺自己勸說蕭好胡又多了幾分把握,即便蕭好胡還有遲疑,只消鼓動下面的糾軍起來鬧事,就由不得蕭好胡遲疑了。
這樣想定後,蕭招折才大大方方的進了桓州,去求見西北路招討使蕭好胡。
蕭好胡與蕭招折都是故交,昔年也曾短暫公事,現在聽說蕭招折親自前來,心中是又驚又喜,驚的蕭裕做事如此急切,前次那個使者走了還不到半月,蕭招折就找上門了,喜得是,看蕭裕如此態度,應是對自己非常看重,日後若是重建大遼,他這個再造之功是跑不了的。
接待了蕭招折後,兩人彼此心知肚明,是以見面並不多說,只是設宴喝酒,蕭好胡為了表示親近,還找了幾個親信作陪,推杯換盞的喝了一番之後,才來到蕭好胡的內室密談。
蕭好胡與蕭招折在密室中,略微談了下以前大遼時代的恩情,蕭好胡也跟著掉了些眼淚,然後突然話題一轉,問到了都有那些人參與了密謀。
這個問題雖然有些讓蕭招折為難,可也好理解,若是自己這邊實力不強,一來無法吸引蕭好胡的附庸之心,二來日後一旦起事,也會讓蕭好胡小覷了自己這邊的人手。
所以,蕭招折故意說了許多人,除去蕭裕的親族外,還提到了六七個西北路治下的糾軍首領,也就是金國封的糾軍節度使。他的意思很明顯,你蕭好胡不要以為兵權在握,就可以說一不二,如果你不起兵,你手下的人馬我們一樣可以拉走。
誰想到,提及前面幾人,蕭好胡還沒什麼表情,當蕭招折提到「五院節度使耶律朗」的時候,蕭好胡臉色一變,抬頭望著蕭招折,「耶律朗也在預謀?」
蕭招折也是喝的多了些,沒注意到蕭好胡的異動,大喇喇的點頭,告訴蕭好胡,那耶律朗手握五院部糾軍,乃是這次起兵的主力,他們派人前去聯絡,耶律朗沒有絲毫遲疑,當場就答應同意起兵,而且允諾,起兵後會立即來到桓州。
聽了蕭招折的話,蕭好胡心中可是哇涼哇涼的。
也是蕭招折久不在邊疆,不曉得內中隱情。原來,那蕭好胡雖然是西北路招討使,本人卻是契丹人中蕭姓旁支,身份不貴,若是在以前的遼代,他決然沒有可能登上如此高位。偏偏他手下這位耶律朗大人,是根正苗紅的耶律皇族,而且手中握著的五院部,以前更是契丹遼國時代契丹人的重要部族,全部由契丹人組成不說,對耶律皇族的依附心非常強。
有這等依持,耶律朗哪能看得上蕭好胡,平日裡兩人多有摩擦,甚至有幾次還鬧到了快要動刀子的地步。這次蕭好胡起兵,目的就是在未來的契丹遼國中登上高位,可是,如果耶律朗也參與了密謀,可以想見的,無論身世還是手裡的本錢,未來耶律朗的地位都不會在蕭好胡之下,難道說,要在日後的漫長歲月中,繼續受耶律朗的閒氣麼?
最讓蕭好胡擔憂的,是耶律朗那句:起兵後先來桓州。他起兵就起兵唄,來桓州作什麼?是不是要借此機會,乘亂做掉自己?一想到這裡,蕭好胡的身子就是不禁一陣微微顫抖。
好生安撫了蕭招折,吩咐人扶著蕭招折下去休息後,蕭好胡在密室中反覆走動許久,終於跺跺腳,招來了自己的心腹親信,如此這般的安排了下去。
蕭招折自以為已經勸服了蕭好胡,心中大是高興,這一覺睡得就非常沉。到了後半夜,好像耳邊突然傳來一陣吵雜聲,緊接著,蕭招折句感覺自己的身子被人提了起來,睜眼一看,就見一群張牙舞爪的士兵,正把他按在地上用獸筋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