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伐 第二卷 河東亂 第二三七章 來自背後的一擊
    第二三七章來自背後的一擊

    雖然已經降下大雪。但是乃蠻人一經決定,便立即出動,追隨那顏們的那可兒向四面八方飛馳而出,帶去了他們首領的命令,無數乃蠻部的部民從避冬地趕來,雲集在扎不罕河上游。

    僅僅半月時間,乃蠻人就集結了兩萬多名勇士,在亦難赤汗的率領下,沿著扎不罕河向下遊行去。

    本來的,這種遠程奔襲作戰,首要明瞭準確情報,尤其是目標人物的位置更是重中之重,否則的話,若是奔襲數千里卻一擊不中,就要承擔對手瘋狂的報復。可以想見,當年李靖帶領五千輕騎,萬里遠征踏破東突厥牙帳,那需要怎樣的勇氣,還有何等嚴密的佈置。

    現在這個最大的問題卻是迎刃而解了。

    原來,自從擊退了完顏亨大軍,忽而察忽思帶領五部兩軍回到了草原後。立即在自家老巢,斡爾罕河上游的斡魯朵城,召開了一場極為盛大的庫裡台大會,召集了草原上所有部族的那顏,用以慶祝草原百姓的輝煌勝利。

    這個消息傳得極廣,甚至說,連乃蠻人都受到過邀請,所以,根本不需要去仔細打聽,乃蠻人就能夠得到忽而察忽思的所有動靜。

    雖然表面是與金國同盟後出兵,實則乃蠻有自己的盤算,現在斡魯朵城外面,蝟集著整個草原的那顏們,若是能將這些人一鍋端掉,是不是乃蠻一統草原的日子就不遠了?

    繞過杭愛嶺的時候,得到確實消息的亦難赤汗,只感覺心頭有一團火在燃燒,不住的督導著部下加快速度。在他的催促下,乃蠻人的大軍專撿荒僻的地界行走,他們跨過拜達剌河,推河,汪吉河,向斡魯朵城的東南方向繞行。

    終於在半月之後,乃蠻的大軍踏上了斡爾罕河東岸土地,對面,就是斡魯朵城,也是草原庫裡台大會的所在。

    遠遠望著斡魯朵城。亦難赤汗心中有些迷惑,不是號稱整個草原的庫裡台大會麼,即便乃蠻人和吉利吉斯人沒有參加,聽說連在蔑兒乞人更西面的斡亦剌部,北海西部的豁裡部和禿麻部,以及北海東岸接近了森林的八剌忽部,都有許多那顏來參加,怎麼看上去這種規模與聲勢,遠遠不及乃蠻人的那顏宴會?

    難道說,這件事整個就是一場陰謀?

    亦難赤汗心中突然升起一個念頭,隨後被他打消下去,乃蠻人不是傻子,克烈人到底聲勢如何,乃蠻人用自己耳朵聽到過,也用自己的眼睛見到了,所以才會答應與那個古怪的金國使者結盟。

    事情走到今天這一步,乃蠻人沒了後退的可能,在休息了小半夜後,看看天色已經是將要黎明,亦難赤汗吩咐所有乃蠻戰士,換上戰馬。拔出長刀。

    「用你們手裡的武器,去懲罰那些主的敵人吧……」

    隨著亦難赤汗的大吼,整支大軍隨之吼叫起來,馬蹄在冰凍的土地上得得踏動,兩萬多名乃蠻戰士,撒開韁繩向著河對岸衝去。

    在十餘里長的河灘上,到處是怪叫的乃蠻人,對面的帳篷中,那些睡眼朦朧的克烈人,剛剛被地面的踏地聲驚醒,就被橫衝直撞的騎士一刀砍倒在地。

    到處在殺人,隨之將火把肆意扔在帳篷上,塗著油脂的帳篷,火焰騰地竄起老高,將周圍的一切映的雪亮。

    當第一聲慘叫響起,就有親兵推醒了忽而察忽思。

    這一場庫裡台大會,名義上是慶祝草原聯軍的勝利,實則,忽而察忽思心裡暗藏了自己的小算盤,暗中串聯了好些那顏,想讓這些人在庫裡台大會上面,推舉自己成為草原的合汗,也就是整個草原各部族的大汗。

    這個想法一提出來,還不等忽而察忽思表態,蒙古部的也速該就跳起來反對。有了也速該帶頭,那些斡亦剌,豁裡,禿麻,八剌忽等部族一起反對。整個場面變得沸沸揚揚的,而且,由於群情激憤,就連本來的聯盟五部中間,也有人站出來反對,雖然是小心翼翼的表態,可也很說明了情勢。

    見到自己成為合汗的想法不能實現,忽而察忽思當機立斷,站出來笑著表示自己沒有當合汗的打算,是大家多心了。好容易將所有部族的那顏安撫下來,本來他還想退一步,令所有參加庫裡台大會的部族達成同盟,這一次他自然會成為新的盟主。

    有了這個同盟,日後就能東面抵禦金國的討伐,向西征服乃蠻人和吉利吉斯人,等到克烈將乃蠻和吉利吉斯吞進肚子裡,自然成為整個草原最強大的部族,到時候再想成為合汗,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可是,有人就不給這個面子,三姓蔑兒乞人的可汗脫脫,第二天大清早,就帶上部眾和那顏們起程離開斡魯朵城。當著草原所有部族的面。忽而察忽思雖然氣得半死,卻不能強行阻攔,只有眼睜睜的看著蔑兒乞人離開。

    有蔑兒乞人帶頭,其餘各部也紛紛告辭,前幾天斡魯朵城外人頭湧動,帳篷林立的盛景,彷彿做了鳥獸散一樣,霎時離開了大半,留下的除去克烈和塔塔爾人,就只有一些原先忽而察忽思收買的那顏們。

    遭了如此大的打擊後,忽而察忽思意興闌珊。勉強出現安撫了所有那顏,餘下的那顏整個併入克烈部,又將克烈部分成三部分,分別是左右兩翼和中軍,他和幼子也力可哈剌親領中軍,他最喜愛的兩個兒子,塔亦帖木兒泰赤和不花帖木兒,分別領左右兩翼,這三翼從東到西分配了克烈部的草場。

    其他的那顏們,對這種分配自是沒有意見,至於塔塔爾人被正式併入了克烈部,生氣的也就只有蔑爾鐵木爾和脫斡鄰勒,但是,現在的兩人能夠直接統領的牧人,只有兩三千人,可以上馬作戰的戰士才千把人,在克烈部裡都是小部族,哪裡能擰得過忽而察忽思的大腿。

    安置好了部眾,忽而察忽思準備來年繼續召開盟會,以備女真手〕機〕O0}},neT最快人的報復,另外的,利用會盟的時候,可以打著蔑爾鐵木爾的旗號,悄悄使人勸說原先塔塔爾的部眾,私下裡來他的克烈部,若是有人質問,就把蔑爾鐵木爾推出去。

    因為心情鬱悶,而且又盤算了半夜,忽而察忽思就喝的多了一些,當親兵他把推醒的時候,神志還有些不清楚,待到他明白過來,整個營地已經陷入了火海和慘叫聲。

    明白了自己被人突襲,忽而察忽思顧不得穿上衣裳,只披了一件皮袍赤著腳衝出宮帳,看著遠處廝殺的騎兵,再瞧瞧四散奔逃的部眾。他用力的跺跺腳,試圖召集自己嫡系的那顏,把部眾集合起來反擊。

    派出了幾名親兵都被人砍倒在不遠處,眼見著敵人奔著自己宏大的宮帳衝過來,親兵可不敢繼續逗留,架著忽而察忽思上了一匹馬,打馬如飛的向外衝去。

    忽而察忽思扔下了自己的宮帳,還有周圍所有的帳篷倉皇逃走,可就將自己的財寶和女人都扔在原地。那些乃蠻人的戰士一衝進華麗的帳篷,登時忙不迭的搶掠那些財寶和女人,再顧不得去追趕忽而察忽思。

    整個營地都陷入火海與戰亂之中,幾乎沒有一個地方不是充滿了喊殺與濃煙,就只有位於營地南面,遠遠離開了斡魯朵城,靠近月帖古忽蘭山腳下的一處小營,雖然地界不大,但是在整個營地都陷入混亂的時候,這處小營保持了意外的平靜。

    忽而察忽思被親兵領著,慌不擇路的剛剛衝出來,就見面前一隊騎兵,忽而察忽思心中大駭,待到他定睛一看,隊伍前馬上坐著的不正是長子脫斡鄰勒麼。

    脫斡鄰勒是大汗長子,無論如何不受寵愛,在這時帶兵營救,都成為所有親兵心中的救星。脫斡鄰勒來到忽而察忽思面前,眼中含淚的問候了幾句,而後當即分兵,一面擋住後面零散的追兵,一面帶著大隊人馬護衛著可汗去遠處的小營暫避,看看能否挽回局勢。

    當忽而察忽思走入小營,剛剛長出一口氣的時候,突然聽到長子大喝一聲:「動手!」

    周圍本來包住可汗親兵的塔塔爾人部眾,當即張弓放箭,一陣亂箭之後,只餘下忽而察忽思一人呆立當場。看著臉上帶著獰笑的長子慢慢走來,克烈部的大汗眼中滿是絕望,「你這樣做,是斷送了克烈的霸業……」

    脫斡鄰勒無動於衷的望著父親,冷哼一聲,「父親,你放心吧,你的一切,我都會繼承的……」

    話音未落,無數只箭矢迸射而出,沒入了忽而察忽思的身體。

    將父親射殺後,脫斡鄰勒與蔑爾鐵木爾一商量,兩人在營地外側豎起了可汗的大旄,勉強收攏了一些部眾後,當即帶人向東北而去,一直到了土兀剌河西岸的曷董城。

    在這裡,脫斡鄰勒首先豎起了可汗的九尾大旄,不斷聚攏起離散的部眾,到了白天,有人稟告,說是左翼統領塔亦帖木兒泰赤到來。

    脫斡鄰勒聞言冷笑一聲,親自領人出來迎接。那塔亦帖木兒泰赤,根本沒將脫斡鄰勒放在眼裡,進了營地就大大咧咧的要見忽而察忽思。脫斡鄰勒自是不會在意這些,將弟弟引入了城中。不久,曷董城裡傳出消息,左翼統領塔亦帖木兒泰赤傷重而亡,可汗傳出命令,以脫斡鄰勒接任左翼統領。

    收攏了大部分中軍部眾,還有一部分左翼部眾後,聽說乃蠻部的大軍又一次殺來,脫斡鄰勒當即率領部眾再次逃竄,先越過了土兀剌河,又向北過了斡爾罕河後,知道乃蠻人沒有繼續追擊,這才在重新立足紮營。

    到了這個地步,脫斡鄰勒召集跟隨而來的那顏,宣佈得了忽而察忽思的遺命,他成為克烈部的大汗。

    繼位成為大汗之後,脫斡鄰勒立即宣佈,將所有塔塔爾人的部眾挑出來,重新歸入蔑爾鐵木爾麾下。至此,雖然還是托庇於克烈部之下的從屬小部族,但是塔塔爾部也算是重新復活。

    不久,克烈部大汗脫斡鄰勒聽說,乃蠻人在老營擄掠一番後,就帶上了戰利品匆匆撤走,他連忙率領手下部眾返回斡魯朵城。

    誰想到,還沒渡過土兀剌河,脫斡鄰勒就聽說,他的弟弟,原先克烈部右翼統領不花帖木兒,在斡魯朵城稱汗,自命為克烈部可汗。

    脫斡鄰勒大怒,當即在曷董城建立汗帳,同時帶兵前往斡魯朵城攻打。不花帖木兒也不甘示弱,領著部眾前來迎戰,雙方在斡爾罕河東岸大戰一場。由於不花帖木兒的右翼並不很強,加之留在原地的克烈部眾損失慘重,所以被脫斡鄰勒擊敗,一戰退出了斡魯朵城,向西逃竄而去。

    就在脫斡鄰勒正式在斡魯朵城稱可汗的時候,一個沉重的打擊傳來:蔑爾鐵木爾帶領所有塔塔爾部眾,席捲了脫斡鄰勒留在曷董城的珍寶牛羊,一直向東逃走了。

    遭到這個打擊,脫斡鄰勒氣得將手下幾個塔塔爾人殺了洩憤後,又準備親自帶兵去追殺,可是,克烈部連遭打擊,部眾的牛羊損失極其嚴重,根本無法支應這種長途追擊,是以,脫斡鄰勒只好放棄了追上蔑爾鐵木爾,將其殺了滅口的想法,暫時龜縮在斡魯朵城,以待來年開春。

    既然脫斡鄰勒沒有追擊,不花帖木兒也就沒有逃遠,僅僅是向西退到了拜達剌河的西岸後,也豎起了九尾大旄,公開指責哥哥殺死了父親,並且引來乃蠻人進攻,是克烈整個部族的敵人。

    草原上強者為尊,為了權力殺死自己父親的也不在少數,現在不花帖木兒正是落魄時候,所以他的指責也是軟弱無力,幸好他平時在部族中間也有些支持者,是以,在拜達剌河西岸慢慢養傷,等待開春後重新與脫斡鄰勒再戰。

    那蔑爾鐵木爾一路向東逃竄,路上他知道自己現在實力正弱,生怕遇到知道消息的蒙古部,於是躲開了水草豐美的草原與河川,而是在南面繞行,盡量在山嶺和荒漠上行進。就這樣,經過了三個月艱苦跋涉,這支弱小的塔塔爾人部族,終於到達了金山隘口,向金國朝廷投降。

    由於塔塔爾部的投降,這場草原上的動亂,才被金國朝廷得知。完顏亮聽說了事情的經過後,比對數月前完顏亨的奏稟,這才明白完顏亨一片良苦用心,只可惜,此時的完顏亨早已不在中都了。

    就在完顏亨來到中都後,雖然經過一場轟轟烈烈的獻俘儀式,不僅是囚車,完顏亨甚至臨時找來上百輛大車,將本來是交給軍中司法參軍點驗後,直接可以埋掉的首級,也一一擺在車子上。

    那可是幾千近萬顆腦袋,就這樣擺在了近百輛大車上,讓所有圍觀獻俘儀式的中都百姓倒盡胃口,但也加深了百姓心中印象,更加認為朝廷在草原上取得一場大捷。

    完顏亮看似熱情的迎接了韓王,又是向天下宣佈,又是擺設酒宴祝捷,但在酒宴過後,經過與完顏亨一場私下裡的奏對,尤其是完顏亨很不客氣的,當面對皇帝指出,原先要以整個草原為敵,將草原部族統統收拾光的想法,是完全錯誤的,女真人終究不能在草原落地生根,要對付草原人,還必須利用草原人。

    雖然心裡知道完顏亨說的是正確的,但是完顏亨習慣性的那種直筒筒性子,說起話來毫不客氣的方式,讓完顏亮很不舒服。這完顏亨也是大意了,他久在邊疆,殺伐叱喝已經習慣了,這時就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了這種口氣。

    完顏亮不冷不熱的將韓王攆走,心中滿是猶豫,不知道應該如何對待完顏亨。

    誰想到,第二天的朝議上,平章政事張浩上奏折,彈劾完顏亨統馭不力,靡費軍資糧秣。

    張浩彈劾完顏亨,這直如在平靜的湖水中扔下顆大炸彈,驚得所有參加朝議的廷臣們臉色劇變。前次彈劾完顏亨,都是那班女真宗室在攪動,雖然有品階不高的宋人或是幽雲漢兒的官參與其中,但是宰輔一級的漢人官不僅沒人參與,而且不久後那些宋人官就不再摻合,據說也是被這些漢人宰相聯手壓下來。

    現在張浩突然出面彈劾完顏亨,這究竟代表了什麼?是漢人宰臣們要聯手對付韓王麼?還是張浩背離了原先漢人宰輔的同黨?無論怎樣,那些知道完顏亨與洪過關係的人,猛地發覺,這張浩竟然是在洪過背後狠狠捅了一刀。

    場面一下尷尬下來,其他的宰臣不知如何時候,竟然讓朝會出現了冷場。倒是完顏亨沒有太多表情,按照宋國的習慣,當即脫下頭上的朝冠,對著皇帝深深一禮。

    這段冷場過後,立即有幾個御史跟上去,也追隨張浩彈劾完顏亨。其他的臣子能看出來,這幾個御史,不是張浩門生,便是前次曾經彈劾過完顏亨的人物。

    既然完顏亨不準備為自己抗辯,同時暫時放下了樞密使的職司,其他的人也越發膽大起來,經過一段的冷漠後,朝殿裡的氣氛慢慢開始升溫,不斷有人站出來彈劾韓王。

    一開始還是在張浩劃定的圈子裡,追究完顏亨浪費軍需的責任。到了後來,這班彈劾人弄出來的罪名,可就是五花八門了,有人撿起了早先彈劾完顏亨兵敗失利的罪名,更有人弄出了那些揭帖上的罪名,什麼帶著ji女出征,或者在草原屠殺過甚有違聖人教誨等等。

    眼見著朝會有出軌的傾向,完顏亮斷然宣佈結束朝會,不過,他並未下旨寬慰完顏亨,反是直接轉身回去了寢殿。就這樣,一個朝會之間,原先掌握半個金**權的韓王完顏亨,被剝奪了樞密使大權,回去府中聽候發落。

    聽說完顏亨罷官,許多人一下子興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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