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伐 第二卷 河東亂 第二三四章 勝利?失敗?
    第二三四章勝利?失敗?

    金軍中的塔塔爾人。除去被俘的戰士外,還有一起俘獲的女人老人和小孩,人數大約在七八千人左右。對於這些會說話的戰利品,西夏騎兵雖然有興趣,可惜他們遠途而來,實在沒能力帶回去,就換了更容易保管的金銀,硬軍也是同樣的,用金銀來代替,烏古敵烈人倒是有興趣,可惜他們沒能力參與分配,最終分給了汪古部和四部糾軍。

    本來就是遠征,所以這些個塔塔爾人並沒被送回老營,而是一路走在後隊的牛羊中間,從未有太多抱怨。草原民族就是這樣,今天搶來明天搶去的,除去那顏們會在意屬於哪個部族,下面的部眾們漸漸都習慣了這種日子,現在不過是換個部族而已。

    汪古部和糾軍都是如此想著,漸漸對這些塔塔爾人的看管也就鬆弛了。

    誰能想到,在這麼個要命的時候。後隊的塔塔爾人突然作亂,也不知他們是從哪裡弄來的兵器,砍殺了擺設一樣看管他們的十幾個汪古人,然後就在營地放起火來。火光驚嚇了大群的牛羊馬匹,這些牲畜驚慌的四散奔逃,結果,就在所有人搶救牲畜的時候,塔塔爾人大部分逃入了茫茫夜色中間。

    這件事的後果也是很嚴重的,餘下的千餘名走不動的老人和孩子,老人被殺個精光,孩子一律綁在車轅上,任由這些小傢伙跌跌撞撞的前行,直到他們再也站不起來的那一天。

    完顏亨現在沒心思去頭痛塔塔爾人的叛亂了,眼前的形勢若是一個處理不當,怕是明天他就會成為草原韃子的奴隸,甚至是被那群韃子虐殺在草原深處。

    第二天,烏古敵烈人還是沒有回來,這下完顏亨的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了,雖說大隊人馬勉強前行了三十幾里,可一路上都是到處騷擾的草原騎兵,遠遠的吹兩聲號角,或是縱馬在遠處跑幾圈,也可能隔著河射兩支箭……

    這些小動作固然不會給金軍有任何損失,可一天下來,基本將所有人折磨的筋疲力盡,聽到了宿營的消息,恨不得立即躺在地上才好。

    完顏亨的眉頭寧的更緊了。這樣不成,要是如此走下去,怕是不出三天,整支大軍就垮了。

    天幸,就在當天晚上,烏古部和敵烈部的騎兵趕回來了。面對完顏亨冷峻的質問,兀剌黑滿臉的不在意,他大大咧咧的告訴金國韓王殿下,他的人追的遠了點,大約兩三百里之外,所以才回來的晚了。

    這種解釋並不能令完顏亨信服,所有人都明白,在這種茫茫草原上,放單是非常可怕的事情,一旦有個三長兩短的,或是被敵人圍起來,那可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死了都沒人能知道。

    但是在這個微妙的時候,完顏亨必須保持整個團體的穩定,所以,當西北路招討使完顏沃提出質疑時候。被完顏亨冷冷的止住,反是用一種奇異的眼神,在兀剌黑身上轉了一圈,這才淡淡的道:「有些事,自有陛下裁處,希望兀剌黑節帥以後繼續努力報效朝廷。」

    為了對付草原騎兵的騷擾戰術,完顏亨想了一個法子,乘著夜色,他將西夏騎兵召回龍駒河的南岸,隨後,對整個行軍隊伍進行了調整,將中軍變成了汪古部和糾軍的牛羊群,以及數不清的氈車,汪古和糾軍各派出一支部隊護衛這些物資,另外還有三萬硬軍,一同成為中軍。

    前隊繼續是烏古部,但是,他將敵烈部拆開來,放在了大軍的左翼,反而將汪古部放在前鋒,與烏古部共同成為前隊。其餘的,後隊是西夏騎兵,但是三千鐵鷂子併入中軍,整支後隊都是毫無負擔的輕騎,右翼繼續是四部糾軍。

    這個部署之外,完顏亨私下裡告誡汪古部的首領,讓汪古悄悄的看住烏古部,一旦烏古部有什麼異動,汪古部首先要保證護衛中軍。至於敵烈部。由於整支軍隊是在龍駒河南岸向東行軍,實則敵烈部被中軍,前隊和後隊,以及龍駒河一起包圍在中間,成為了根本無法施展開的一支軍隊,也成為完顏亨手中的一枚籌碼。

    完顏亨在賭,賭烏古部和敵烈部的關係,真的如他往日看到的那樣不分彼此,如果烏古部真的在乎數百年的老盟友,現在他等同扣押了敵烈部一萬騎兵作人質,料想烏古部也不敢再耍什麼心眼。

    與此同時,完顏亨下令,所有部隊分成三撥,一撥睡覺,一撥負責看守馬匹,一撥負責警戒,每日三班輪換,即便是行軍時候也不例外。外面就算有人騷擾,只要不是真個進攻,所有人不得追擊。

    這下可苦了硬軍。紇石烈志寧與僕散烏者僅僅堅持了兩天,就不得不找到完顏亨,硬軍大多數都是種地的農民出身,哪裡能比得上那些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牧民。現在這種行軍法子,沒一個硬軍士兵能夠適應的。

    縱然硬軍怨聲載道,完顏亨冷著臉走進硬軍兵營,僅僅問了他們一個問題,就讓所有硬軍老實下來,這個問題就是——「想不想有命回去」。

    比起苦哈哈的汪古部和四部糾軍,這些手頭闊綽的硬軍士兵,可比他們更想有命回去享受自己賺到的財富,所以,即便有殺頭一樣的困難,硬軍士兵在餘下的路途中。還是咬緊了牙死死挺住。

    第二天,忽而察忽思驚異的發覺,前兩日還很奏效的法子,似乎對金軍沒什麼影響了,無論草原勇士在附近如何叫嚷,或是射幾支冷箭,都不足以吸引那些金軍的注意力,除非是迫近到馬兒衝刺的距離,否則金軍絕不會出來驅趕,即便追出來,也只追擊短短的一段路,還沒等跑出目力所及的範圍,便被召喚回去。

    除非是集結全部人手,與金人來個硬碰硬,否則的話,似乎沒有其他法子擋住他們的去路了。或者說,就要將希望寄托在那位朋友身上?

    雖然心中喪氣,可是草原聯軍的勇士們,每天還是一如既往的在金軍左近騷手機看手打擾,各部的可汗族長們,帶著大隊悠悠的跟在金軍身後百里左右距離,就好像護送朋友似的,緩緩而行。

    情勢雖然被動,可總算大軍行進的速度再不受影響,金軍每一天都距離家鄉更近一些,低微的士氣總算還能盡力維持,可是,完顏亨的身子骨卻有些支撐不下去的樣子。

    本來的,完顏亨錦衣玉食,這些年也沒吃過什麼苦,但是,在松蓬山下十年光陰,那種心中鬱結的壓抑感覺,其實已經讓這位韓王爺身體微有損傷。待到重入仕途後,一心拚個更好的前程的他,又經常操心勞神,更何況連續幾年在西北駐紮。都讓他的身體開始出現病症。

    這一次被派來西北,本就是中途打斷了完顏亨的療養,加之數千里的長途遠征,一個壯年小伙子都未必能吃受的住,更何況完顏亨已經是接近四旬的中年人了。

    白天還在努力挺住,在全軍面前做出表率,但是,只有完顏亨的親兵才知道,到了夜間,完顏亨的大帳中,經常是徹夜傳出痛苦的咳嗽聲。可是,無論如何,完顏亨都不允許在別人面前露出絲毫端倪,要是知道完顏亨的身體不好,怕是軍中就會有些牛鬼蛇神的要鬧事了。

    即使是這樣的身子骨,完顏亨還是努力尋找辦法,來擺脫現在的窘境。他的內心中,已經斷定按照現在的打法一准行不通,雖然金國的國力強盛,雖然金國有百萬大軍,但是在草原上,想與整個草原部族為敵也是不可能的,要想擊敗草原的部族,最後還是要利用那些草原韃子。

    左思右想,現在草原上與金國還未翻臉的大部族,就只有乃蠻部和吉利吉斯部,吉利吉斯在草原西北,而且只能威脅蔑兒乞人背後,對完顏亨的用處不大,是以一開始就被否決掉,終於,韓王的目光盯在乃蠻部身上。

    作為草原西南最大的部族,乃蠻人的可汗被稱為太陽汗,但是,畢竟兩者太過遙遠了,完顏亨對乃蠻的事情瞭解的實在有限,可又限於形勢,現在必須要與乃蠻人打交道,左思右想的,在一天宿營後,他找來了一個名叫黑齒不花的汪古人。

    黑齒不花雖然是汪古人,但很早就來到了金軍中做事,對草原的瞭解可比那些女真人精通多了,聽了完顏亨的話後,他遲疑了一下,雖說完顏亮是下令討伐草原,但也沒說與草原上所有部族為敵,交結乃蠻人也沒有過錯,可是,眼下這種形勢,要他去出使乃蠻,是不是太危險了?

    但是,完顏亨的命令不能違抗,更何況,現在的韓王殿下,正用期盼的目光注視著自己,黑齒不花遲疑了很久,甚至連帳內的羊蹄都有些不耐了,他才幽幽的告訴完顏亨,要他出使可以,但所有辦法都必須依照他的路子辦,否則他沒法幹成。

    完顏亨聞言大喜,連忙下令按照黑齒不花的話去安排。

    當天夜裡,金軍的營帳之中響起一陣騷亂聲,緊接著,是一陣叫罵,烏古部的節度使兀剌黑派人去打聽,說是抓住了一個偷吃食的汪古人,被完顏亨下令抽了三百鞭子,現在正行刑呢。

    兀剌黑冷笑一聲,大軍現在的走法雖然穩妥,可這吃食卻有些侷促了,畢竟深入大漠草原幾千里不是說笑,後面的輜重道路早就斷絕,整支大軍都是靠吃攜帶的乾糧過活。雖說因為敵烈部被押住,他不得施行那個事情,可是,能看到完顏亨吃癟也是個很愉快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金軍營地又是一陣騷亂,然後金軍收拾行裝才繼續趕路。

    待到金軍走後許久,追上來的蒙古乞顏部的輕騎,在金軍營地旁的龍駒河岸邊,找到了一個奄奄一息的人,這人身上滿是傷痕,血淋淋的,有些地方甚至露了白骨,若非是躲在河岸的蒿草中間,怕是早就被人發現了。即便如此,發現這人的時候,他已經昏迷過去。

    經過層層上報,當天中午,忽而察忽思就知道了這件事。這幾日來,零散脫逃的金軍或是糾軍也有不少,不過被打成這樣的卻不多。經過薩滿救助後,那個人終於甦醒過來,勉強說了幾句他的來由,知道了他叫黑齒不花,因為偷了幾塊乾肉,被完顏亨暴怒之下命令抽三百鞭子,他是乘著夜色,在一個朋友的幫助下逃出金軍營地,但是到了龍駒河就一陣天昏地暗的昏倒在地。

    黑齒不花敘述的與發現他時候的情形,以及昨夜逃出來的幾個糾軍敘述的差不多,發現這廝的時候,他身上只剩下一件破爛的皮褲,其餘衣裳都沒了。

    忽而察忽思點點頭,又問了下黑齒不花的想法,就大度的吩咐,將黑齒不花送去塔塔爾人的部落安身。

    那塔塔爾人的部族沒有太多的牛羊馬匹,人口也少的可憐了,偏偏這幾日忽而察忽思卻接二連三的,將所有逃來的金軍都送到塔塔爾人蔑爾鐵木爾手下,這不是在給塔塔爾人增加負擔麼。

    到了這個時候,脫斡鄰勒終於按耐不住,騰地站起身,對著他的生父忽而察忽思大聲指責,前幾次只是安置逃出的牧人士兵還好說,現在弄個半死的傢伙過來,現在的塔塔爾人連個薩滿都沒有,難道克烈部的大汗,是準備看著這個傢伙,在塔塔爾人手下死掉麼?

    所有的可汗與族長吃了一驚,怎麼都沒想到脫斡鄰勒會站出來反對他的父親,就連蔑爾鐵木爾也沒想到,一時間,篝火旁鴉雀無聲,靜得可怕。

    終於,忽而察忽思哈哈大笑,對蔑爾鐵木爾道歉,說是他想的不周,繼而讓手下一個小部族的薩滿,沒事就去塔塔爾人的部族瞧瞧,另外,他又給塔塔爾人送去幾十頭牛羊以及十匹馬。

    過了五天,眼見著整條龍駒河快走完一半,金軍應該可以在第一場雪前,到達位於栲栳濼南岸的斡魯速城,到達那裡就能從汪古和金國得到源源不絕的給養補充,另外的,有勇士來報告,金軍的一支契丹人步兵,已經在斡魯速城附近修建了一座大大的軍營,囤積了如山的糧草,正等著金軍回去享用呢。

    得到這個消息,忽而察忽思等可汗們一起焦急起來,如果不能擊敗眼前的金軍,還要讓他們落地生根的話,豈不是來年還要如此遷徙不定麼,今年的牛羊已經不長膘了,來年再折騰一下,自家的部族還不是要衰弱了?

    終於,在所有可汗族長的飲宴上,這些部族的頭人們做出一個決定,暫時放棄對金人的圍堵,全力去攻打斡魯速城。

    就在草原聯軍要動身飛馳去斡魯速城的前夜,本來還是病怏怏的那個黑齒不花,突然就沒蹤跡,一起消失的還有三匹馬和一袋子肉乾。

    聽到這個消息,脫斡鄰勒氣得大罵,罵汪古部都是一群禿鷲,只知道搶別人的東西,還罵忽而察忽思送來的都是些什麼玩意。

    眼看著脫斡鄰勒罵了許久,本來在一邊瞇著眼的蔑爾鐵木爾,突然睜開眼,閃著凌厲的光芒,輕聲召喚了一聲自己的義子:「脫斡鄰勒,不受忽而察忽思寵愛的兒子,你難道不想成為克烈部的主人麼?」

    脫斡鄰勒猛地轉過頭,虎視眈眈的與蔑爾鐵木爾對視著,眼中威脅的意味極其明顯。

    蔑爾鐵木爾好似沒有看到,只是輕聲道:「即使最強壯的狼王,也有衰老的時候,終將死去最後變成草原上的白骨,這是長生天的安排,我們不可違背。脫斡鄰勒,難道你沒看出來,那個黑齒不花怕是金國皇帝的奸細,他逃了,那麼不用多久,克烈部的災難就要降臨。在那個時候,能夠拯救克烈部的,就只有你,脫斡鄰勒可汗。」

    脫斡鄰勒不是傻子,略一思索,立時驚詫的望著蔑爾鐵木爾:「難道,難道是,乃蠻人?不對啊,乃蠻人的太陽汗,是父親的恩人,多次幫助父親打敗我那幾位野心勃勃的叔叔,乃蠻人不會……」

    「你的父親都快統一草原了,乃蠻人會繼續容忍他麼。」蔑爾鐵木爾不客氣的打斷了他的話,「聽我說,暫時隱忍下來,等到機會,克烈部一定會是你的。」

    脫斡鄰勒微微遲疑了一下,便低聲道:「你,有什麼想法……」

    草原聯軍對斡魯速城的進攻很不順利,在金軍堅固的營寨,和漫天的弩箭面前,扔下了千把人後,草原勇士們打馬如飛的逃走了,草原上每一個勇士都是寶貴的,不能白白損失在對手堅強的城寨之下。尤其現在是五部聯盟,誰知道哪一部會因為損失太大,成為下一個塔塔爾人?看看現在蔑爾鐵木爾的慘象,讓其餘各部的可汗心中大寒,更不會給自己的部眾下令死戰。

    那負責守衛斡魯速城的乃是西京副留守蕭懷忠,此人乃是契丹人,從小深悉兵法,擊退了草原聯軍之後,他立即判定,失去音訊月餘的大軍,怕是距離不遠了,所以,他帶上了五千精騎,竟然從城中追殺出來。

    草原聯軍本來就是因為死傷過重撤退,士氣並不是很高,現在金軍竟然追殺了出來,負責後衛的蔑兒乞人本來就感覺這一年的戰事,與他們沒有太大關係,是以,一經被追上來,登時飛也似的撤走了,將草原聯軍的後背完全暴露出來。

    後衛的萬餘蔑兒乞人竟然瞬間崩潰,一下子所有可汗們也吃不準來了多少金軍,驚慌失措的他們急忙撤走,頓時整支大軍也隨之驚慌起來。

    蕭懷忠抓住了機會,乘機掩殺過去,好一通殺伐,最終當金國騎兵停下腳步的時候,幾乎每個人身上都拿到一顆首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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