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八章洗牌
放下字條,洪過思索了一陣,隨後命人找來盧龍和翟平,加上他,和劉明鏡,幾個人在間隱秘的屋子裡,開起秘密會議。對會議的主題,洪過訂下的基調是:瓦爾基裡計劃檢討會。
盧龍和翟平,分別是洪過在金國和高麗的情報負責人,至於在南宋的情報,基本上交給了身在臨安的翟雲負責,要他們兩個來檢討瓦爾基裡計劃的得失,倒也沒有問題。
至於劉明鏡,那是最早加入洪過小集團的成員之一,資歷比翟平都長,盧龍更是拍馬都比不上,即使是如此隱秘的會議,有這個小書僮親隨在一邊伺候,盧龍翟平都沒感覺出什麼意外。
瓦爾基裡計劃,名字來源於洪過一個拍腦子的惡趣味,在場其他三人都不明所以。計劃的本身,從策劃到密謀最終實行,前後不過四個月時間,計劃本身需要總結的教訓,吸納的經驗,還有值得借鑒的地方實在太多了,所以才有今天的會議。
可以說,作為使用人肉炸彈攻擊,洪過親自運籌指揮的本次行動,在這個位面的時空裡,算是開創了一個先河,至少領先全世界五百年,其意義和影響,無論如何評價都不過分。
但是,整出大戲中間,也有許.許多多的問題,就比如那個神醫胡一刀,確實出身天竺,但不是洪過秘密網絡的嫡系,而是因為計劃需要,被洪過派人用高價收買的亡命之徒,至於有多高的價格,洪過許諾給這個傢伙,事成之後送他一艘千料福船,上面裝滿大宋的瓷器。
當然,這個傢伙已經出海做生意.去,至於地點,是南海龍王的宮殿裡,怕是再也不會返回大宋。但事後再看,洪過從心裡打個寒顫,若是此人反水,或者被誘以更高的利益,天知道整件事會不會如現在一樣順遂。如果此事敗露,以秦檜的狠辣,不僅會殺洪皓以及三個兄長,更會派人將整個南宋的洪家商號連根拔起,讓洪過在南宋數年經營就此煙消雲散。
另外的,胡一刀自己雖然有些.醫術底子,可終究太薄弱,他的神奇醫術,多一半是洪過派人,花費重金雇了上千個托,在臨安府周圍吹噓出來,另外還請了十幾位醫術高明的名醫,當了胡一刀的分身,在各地替這個傢伙揚名,才會有兩月之間名動行在的效果。
回頭反思,整件事雖然花費了巨大的人力和財力,.卻不大經得住深度調查,若非是秦府的人太著急為秦檜治病,只要他們肯多花時間查探,就不難發現蛛絲馬跡。
胡一刀本人醫術一般,但是一套天竺外科手術的.理論著實不凡,可最終讓秦檜感覺「精神大好」的神藥,卻是一種原產天竺的東西。這個東西後世大大的有名,但在這個位面和時代,其名聲可就一般了,那就是鴉片,準確的說,是經過了反覆提純的精煉鴉片,效果是普通鴉片膏的一百倍。
用這個玩意來短時間提神,造成一副身子大有.好轉的樣子,完全可以蒙蔽過去。如果不是洪過沒有時間等待,其實還有另外一個辦法玩死秦檜,就是給秦檜長期服用鴉片,以老東西那個重病的身子骨,怕是根本挺不過半年去。
還有就是,洪過.後來聽說,那幾個孩子臨死前還在喊兩句,氣得洪過失聲大罵:「哪來的廢話!」在他看來,這暗殺行動,講求的就是準確和利落,說一堆嚕哩吧嗦的廢話才下手,那種事情只應該出現在後世的肥皂劇裡,這種行為日後必須取締。
關於那幾個孩子穿的火藥外套,這個時代的火藥威力不強,為了盡量擴大效果,不僅根據洪過的建議,將火藥包裹成一個個塊狀的藥包,更在裡面摻了無數顆鉛丸。但是,每個孩子身上足足十五斤的火藥包,注定了這種貼身人肉炸彈,只能在冬季開展。若是在夏天,怕是沒等進院子,就被守衛的士兵看出端倪。
反覆切磋了一個下午,本來還有些希冀的洪過,在翟平和盧龍列出的問題前,終於無奈的低下頭承認,由於各種各樣的局限性,類似的刺殺行動,根本不能大範圍推廣。
這邊洪過還有心思進行討論,遠在千里之外的大宋行在臨安府,早已經上下亂作一團:掌控大宋十八年的一代權相,竟然在自己的府邸裡,被人暗殺成功丟了性命,這件事本身,就已經是驚駭了大宋上上下下的所有人。
事發當日,從一聲爆炸後,整個蜀王府就亂了套,直到一群禁軍闖進來,才將局勢彈壓住,與禁軍一同出現的,是官拜知樞密院事的秦檜義子秦禧。
秦禧手腕雖然不如秦檜老練,總算在朝廷裡歷練了這麼許久,聽說義父被刺殺,當即採取鐵腕手段,用軍隊封鎖了蜀王府。控制了局勢後更在府中盤查下人,最終將目標確定在了,次郎為首的那三個少年身上。
三個小混蛋已經死無全屍,那就抓把這三個小子引進來的傢伙,自然而然的,王祿首當其衝成了嫌犯,被秦禧下令抓起來,找來了臨安府和刑部老公人,照搬刑部天牢裡的一應刑具,挨著樣的給王祿用上,逼問幕後的主使人。
聽說秦檜被刺,王氏夫人搶來一看,當場昏倒地上,等到她醒轉過來,又聽說那邊王祿被抓,吩咐喚來秦禧,卻沒喊動,這個女人只有親自前去找人。到了刑訊的所在一看,王祿被打得幾乎不成*人形,滿嘴的牙被打掉,十指都被折斷,兀自含著血高喊冤枉。
王氏氣得指著秦禧就是一陣大罵,都到了這個時候,不知道維護秦家的根基,還在這裡揪什麼主使人,豈不是本末倒置麼,難道說,秦家就會敗在這個不成器的義子身上?
吃了一頓罵,秦禧恍然大悟,連忙帶人前往大理寺,在路上他就打定了主意,到了大理寺之後,也不用去管什麼大理寺卿,直接用一直保存在蜀王府的政事堂印,將天牢裡關押的人都問個謀逆行刺,直接發配遠惡更新最快258o}o,〕軍州,待到除了臨安城後,他就派人在路上等著,先要了這些傢伙的命。
與此同時的,還要分別派出人,前往這陣子被貶黜下去的官員的地方軍州,把那些被貶的傢伙悉數幹掉。至於最終的主使人,秦禧早已打算好,就算在那個被秦家視為眼中釘的洪皓身上,不,是洪過策劃,洪皓還有三個兒子動手,這樣,直接把這父子幾人收拾了。
天知道,秦禧無意之中還真撞在了標準答案上,只可惜,這並非他有多深謀遠慮,只是個想害人的法子罷了。
待到了大理寺,秦禧也沒有去見大理寺卿,逕直去了天牢,他要盡快落實了那些口供,只要口供在手,又有政事堂的大印,就算是朝堂面君他也不怕。
在天牢門口,秦禧只感覺這裡冷颼颼的,周圍連個人影都沒有,也是,好人誰沒事往這個鬼地方跑,情不自禁的裹住身上皮裘,**,這個鬼天氣,趕快進去辦事吧,唉,義父走的突然,很多事情就沒安排好,也不知手裡這枚政事堂的印,自己能保存多久。
手下拍開天牢的大門,也不管守門的老蒼頭和兵士,秦禧帶來的禁軍壯漢,直接把守住門禁,迎著秦禧走進天牢院子。
天牢是個浩大的院落,平日裡就是陰森森的,這時天氣不好,越是往裡走*線越暗,竟是讓人情不自禁的心裡發毛。這種感覺一直衝擊著秦禧,不知為什麼,以他的權勢和官位,走在這裡也會生出恐懼的感覺,這,這簡直太讓人不可思議了。
等下,不可思議?
秦禧猛地停住腳步,臉色狐疑的向左右看去,緊接著,他的臉色愈加凝重起來。
靜,非常的靜,除了風沙沙的吹過聲,這裡靜的可怕。
不對,秦禧猛地意識到,這裡是天牢,關滿了各種各樣罪大惡極的犯人,尤其是地上的一層,都是各地的江洋大盜亡命之徒,平日裡遇到有外人來,喊冤的叫罵的綿延不絕,怎麼今日這些人都啞巴了?
在原地轉了一圈,摸摸懷裡的那枚印璽,秦禧臉上突然出現一個略顯猙獰的笑容來,哼,老子倒要看看,有誰敢對我耍這個猴戲。
這次秦禧帶了足足一個指揮的禁軍,都是平時被秦家餵得飽飽的兵士,在忠心上早就投靠了蜀王秦檜,變成了秦家的私軍,有這份依仗,秦禧倒要見識下,到底是誰想對他下手。
大步拉到了天牢的正堂,這大理寺天牢與旁的地方不同,將正堂設在了後院,反是將一應牢房和刑房擺在前面,目的就是讓押進來的犯人,先行見識下厲害,待到被嚇得哆哆嗦嗦了,才送去正堂發付有司看押。
此時的正堂大門緊閉,竟是完全不知道秦禧到來的樣子。
冷哼一聲,秦禧大喝,要部下砸門而入,現在的他可不是一介知樞密院事那樣簡單,懷揣著政事堂大印,他代表的就是大宋宰相,不,是大宋整個朝廷。
那群禁軍得了命令,吆喝一聲就衝向了包著銅釘的大門。
就在這時,門內猛然響起一聲斷喝:「不必了——」
緊接著,大門被人從裡面猛然拉開。與此同時,周圍猛地亮起無數火把燈籠,將正堂前的空場,映的有如白晝一般。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並不令秦禧感到多吃驚,倒是此時的他帶人站在空場上,被燈籠火把照著,就好像是剛剛帶來的罪犯一般,這種感覺讓他很不舒服。
微微瞇起雙眼,努力適應光線的變化,秦禧向門內看去,就在背對著門站著一人,身姿挺拔直立,無形中彷彿有一種與之伴隨的威嚴,令人不敢直視過去。
秦禧見多了位高權重的人物,倒是比得旁人多些免疫力,看著那人一身紫色官服,帶玉帶佩金魚袋的時候,他的瞳孔微微收斂起,紫服玉帶,這,難道是哪個執宰大臣在此?
堂上那人緩緩轉身,對著秦禧冷笑一聲:「皇上果然聖明,料定了秦家會派人來這大理寺天牢。」這人年約五十上下,面容冷峻,說話時手按腰間佩劍中音十足,一副久經沙場的老將風姿。
「恭國公,竟然是你?」秦禧失聲叫了出來。
這人姓楊名存中,官拜少傅,開府儀同三司,殿前都指揮使,恭國公,乃是從宋金大戰走過來的老將軍了。今日竟在大理寺遇到楊存中,秦禧心裡咯登一下,感覺事情不大妙,尤其是楊存中口中那句「陛下聖明」,讓他感覺心中一顫。
「奉丞相令,代行政事堂所議,恭國公深夜造訪大理寺,也有什麼要務麼?」見到這種局面,秦禧索性豁出去,直接拉出了秦檜和政事堂這兩面大旗來,以期先聲奪人。
一句「丞相令」,顯然讓楊存中微感詫異,關心似的問候了秦檜幾句。那秦府轟隆一聲,怕是大半個臨安城都知道了,隨即有各種各樣的情報傳出來,紛紛傳言秦檜已經喪命,秦府亂作一團,這才有了今天楊存中的行徑,若是秦檜沒有掛掉,今日之事就不能善了。
看著楊存中的氣勢微有減弱,秦禧立即來了精神,感覺自己賭對了,這些人並未摸清秦府的虛實,他索性向前大步走去,一邊走一邊威脅楊存中。這個楊存中雖然是經過大戰的老將,但是比岳飛韓世忠張浚劉琦這般人來,有一點好處就是識時務,不會去幹用雞蛋碰石頭的事,所以,只要扛住秦檜大旗不倒,料想現在的楊存中就不敢輕舉妄動。
楊存中真的猶豫了,如若秦檜未死,今日之事絕不可能善罷甘休,他日後怕是會大難臨頭。
就在這一刻,一下看出了楊存中的老練和果決了,到底是從戰場上走下來的老將,那份殺伐果斷豈是一介書生的秦禧能比的。
就見楊存中一下掏出份黃緞子物事,單手高舉了,喝令秦禧接旨。
望著楊存中手上的聖旨,秦禧吃驚不小,隨即醒悟過來,指著楊存中大罵:「這是手書中旨,並沒有政事堂的副署,對我沒有效力,楊存中,你要造反麼。」
手書中旨就是指由皇帝親自起草,並沒經過翰林學士們草擬,更沒有諸位宰相在後面副署,同樣沒有政事堂的大印,沒有經過給事中的審核,就直接發出來了。這種旨意曾經在徽宗朝很盛行,到了如今的皇帝趙構登基後,就廢除了這種不合體制的玩意。秦禧用屁股猜,都能想出來那道聖旨的內容,楊存中試圖用中旨逼他就範,他才會質問楊存中要造反。
楊存中冷笑一聲,用不到吩咐,自有那些帶來的禁軍探出身,用冷森森的弓弩指向了秦禧這些人,「秦樞密,陛下的旨意很簡單,只是要將政事堂的相印交回政事堂,暫時保管在政事堂中,待到秦丞相病情好轉了,仍然由秦丞相保管在府中就是。」
秦禧愣住了,他本以為是要罷免他的知樞密院事的旨意,誰想到只是收回相印,如果是這個意思,還真就可以用中旨,相印保管在政事堂,每日由執筆的宰相保管本就是大宋制度,現在要維護制度而已,犯不著勞動其他宰相副署,還要經過給事中審核什麼的。
可是,一旦交出了相印,他們秦家就真的完了。秦禧有些絕望,身子卻是僵立著不敢動彈,或者說,是不知應該如何應對才好。
「秦相爺最近身體大好,陛下高興的緊,本意親自過府探望,只是最近陛下偶感風寒,這才吩咐我先行取回相印,來日陛下身子骨硬實了,一定親自過府探望秦相爺。」楊存中笑盈盈的道。
這下秦禧徹底絕望了,楊存中這話太簡單不過,如果今日秦禧不肯交印,來日皇帝趙構就會親自去秦府「探望」秦檜。這哪裡是去探望,分明就是要弔喪了,到了那個時候,秦禧還能用什麼法子保住相印?
與其到那個時候撕破臉,不如現在就交了吧。秦禧歎口氣,緩緩的掏出了貼身帶著的大印
得到了相印的楊存中心裡暗喜,這秦禧也是傻子,如此輕鬆交出了相印,等於不打自招,說明秦檜已經死掉或者是快死掉了。
故而,楊存中驗過了相印後,才冷下臉來,攤開聖旨宣讀起來。那秦禧越聽越不對勁,原來聖旨並非是要他繳印,而是罷免他的知樞密院事,同時直接打入大理寺天牢,等待有司會審。
被衝上來的禁軍強行扒下官服,秦禧指著楊存中破口大罵,罵楊存中狡詐,罵趙構無情無義,只可惜,臉色冰寒的楊存中哪會管這些,冷眼看著秦禧被帶上手銬腳鐐直接拖入大牢,他才帶人走出了天牢的大門。
當夜,得到了政事堂相印的趙構,真正放開了手腳,首先將整個政事堂裡秦檜的一黨全部罷免,然後提拔起自己的心腹,重新任命了新的大宋宰相和政事堂班子,又用這些新的宰相清洗了御史台,將御史大夫和幾個御史統統換上了昔日秦檜政敵。
這下子,御史台的新任御史們炮火全開,對著朝中的秦檜一黨開始逐一點名。
這個年關,注定了南宋將會非常的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