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六章退兵
這一次烏古敵烈兩部的人馬,集結的不可謂不快,從草原聯軍攻打進來,也才不到十天時間,烏古敵烈的騎兵就能殺到臨潢城,可以說是拼了老命的。可是,到了臨潢城下,眼見著一隊隊韃子兵,從臨潢城裡衝出來,烏古部節度使兀剌黑可就猶豫了。
作為臨潢府的援兵,烏古部已經盡到了職責,可就是這樣神速的進軍,依然不能拯救臨潢城的命運,這座臨潢城,還是大遼的那座上京城麼?兀剌黑突然想起,如此迅捷的攻破上京城,似乎只有當年的完顏阿骨打了……
激靈靈打個寒顫,兀剌黑馬上命令部下後退十里,暫且讓開韃子的鋒芒。
誰想到,被迫選擇迎戰的五部聯軍,卻不肯給烏古部一個小小的面子,得了便宜竟然還得理不讓人了,氣勢洶洶的就衝了上來。
兀剌黑這個氣啊,派人與敵烈部聯繫一下,當即帶著人衝上去迎戰。
兩方都是純粹的遊牧部族,.又都擅長縱馬射箭,這一場拚殺下來,著實殺得……沒什麼趣味。
為什麼會這樣呢?
原來,烏古部遠來臨潢,甚至到現.在還沒立下營寨,就匆匆與草原聯軍作戰,人困馬乏之下,不得不採取了兜圈子的戰術。
草原五部的聯軍,本來就是在.克烈部強硬的威逼下,這才決議出來迎戰的。本來,按照也速該等人的想法,不如仗著城牆高大巍峨,索性躲在城裡就完事了,現在這種打算完全破滅。
從蒙古部開始,五部之中,雖然僅僅十餘天光景,可.部族上下人人撈的戰利品,足以裝滿幾個皮袋子了,大家都想回去草原上舒舒服服的享受,誰還想出來拼老命?
於是,草原聯軍見到烏古部並不想硬磕,索性也陪.著烏古部畫圈圈玩。
這下可好了,別看臨潢府城外殺聲陣陣,真個掛.掉的沒幾個,就算有落馬的,也都是因為過於勞累。這一場廝殺從下午開始,一直持續到黑夜降臨,雙方這才逐漸分開,草原聯軍在距離臨潢城十里處列陣,監視著烏古敵烈兩部在二十里外紮營。
忽而察忽思站.在城頭觀看了這場「大」廝殺,臉上一陣冷笑,心裡暗道一聲:好啊,和我玩這些虛的,成,看看誰更狠。
於是,就在五部聯軍想要回城的時候,克烈部突然關閉了上京南城四門,站在城頭的克烈部將領,面無表情的告訴五部的汗們,由於城外的敵軍還未撤走,為了保持警惕,以利於攻打北城,請五部暫時在城外駐紮。
五部的那顏們氣得暴跳如雷,可他們生氣歸生氣,難道還要真的攻打上京城不成麼?
也有人喊出話去,要大汗帶著他們離開上京,讓克烈部自己去對付城裡城外的敵人。這話更是瞎扯了,他們搶來的金銀牛羊女人和孛斡勒都留在城內,要五部的這些那顏們放棄所有戰利品離開?那豈不是白白便宜了克烈人。
雖然是心不甘情不願,五部的聯軍還是在城外駐紮下來。忽而察忽思也曾邀請五部的汗們進城休息,可是,既然大家都起了戒心,哪裡還會如此大意,萬一忽而察忽思真來招狠的,怕是並非幹不出,在金國就併吞別人部眾的事情。
既然忽而察忽思這樣絕情,五部兵馬也懶得去和烏古敵烈兩部廝殺了,同樣的,由於臨潢城被攻克的太過神奇和迅速,兀剌黑在與敵烈部的節度使商量後,也就下令暫時不出戰,不僅不出戰,更將聯營繼續向後挪,直到過了金粟河,這才安心紮營。
於是,雙方隔著一條金粟河彼此對望起來。
看到烏古敵烈的援軍到達,臨潢城的北城著實振奮了一陣。當天夜裡,乘著草原聯軍鬆懈的功夫,移剌溫派了一名使者,偷偷潛出北城牆,溜到了烏古敵烈聯軍的營地,要求兀剌黑等人出兵解困。
可是這個要求被拒絕了,兀剌黑冷淡的告訴那個人,兩部的援軍不過兩萬餘人,河對面就有不下五萬人,另外臨潢城裡還有多少人也不知道,要求兩部出兵解困那是在做夢。
那名使者軟硬兼施威逼利誘,可兀剌黑就是鐵了心不出兵,沒奈何的,使者只有偷偷溜回北城,把這個消息告訴了移剌溫和大興國。
移剌溫是沒什麼,從退入臨潢城開始,他就明白,草原牧民崇拜強者,手握三萬重兵,最終敗得如此難看,自己作為烏古敵烈統軍使的尊嚴,怕是丟的差不多了,昨夜若非大興國一力請求,他才不會派人出去自討沒趣。
大興國還沒意識到這些,聽說烏古敵烈的反應後,這位陪著完顏亮一同謀反,靠著打開東昏王完顏合剌寢宮門,才得到今天這個地位的傢伙,氣得暴跳如雷,在屋子裡走了十幾圈,一邊亂轉一邊破口大罵,罵草原韃子,罵烏古敵烈有反心,甚至還罵到了可惡的契丹人頭上,若非昨天出戰的契丹人投靠變節,臨潢城的門怎麼也不可能被人詐開。
移剌溫頭上青筋蹦起老高,心中一股火忍了再忍,這才勉強壓下去,見到大興國越說越是不堪,他騰地站起身,生硬的對著大興國抱抱拳,便轉身離去了。
接下來的幾天裡,臨潢城內外竟是出奇的安靜,交戰的幾方沒有半點動作,就是彼此傻呆呆的對視著,好像戰爭的全部,一下子變成了大眼瞪小眼。
移剌溫早就離開了臨潢城,既然烏古敵烈的援軍能跑來,那就說明金山城還在,他作為統軍使,此時應該身在烏古敵烈兩部的援軍之中才對。到了軍營中,移剌溫很尷尬的發現,縱然他親自到來,兀剌黑和圖忽,也就是烏古部和敵烈部的兩位頭領,對他這位頂頭上司竟是一副冷冷的面孔,不要說行軍令了,移剌溫甚至連一座像樣的營寨都沒得到。
雖然不想受這份窩囊氣,可現在的形勢,由不得移剌溫使性子,臨潢城一日全文字OO],沒解圍,他這個統軍使的位置就一日在臨潢附近,是以,他也不得不繼續在軍營中享受白眼。
時間慢慢過去,眼看著已經四天光景,無論是城裡的大興國,還是軍營內的移剌溫,心裡都在暗自高興,只要能拖過十天,從中都或是北京出發的援軍,就可能到達臨潢,而且這幾日中間,烏古敵烈的援軍慢慢匯聚過來,現在的城外已經有了三萬多人駐紮,這時間拖得越長,對金軍就越有利了。
可惜,忽而察忽思也不是傻瓜,他連拖帶騙的,總算將時間拖出了四天,可是城外的五部聯軍已經越來越難以壓制,不得以,克烈部終於有了實際行動。
就在第四天深夜,第五日的凌晨時分,臨潢城裡突然燈火齊明,喊殺聲大作,城外的人不明所以,只有站在高處遠遠觀看,隱隱約約的,似乎能看到城內正在廝殺,可是具體情況如何,誰也不得而知。
這喊殺聲一直延續到了天光大亮,雖然殺聲逐漸降低卻並未消失,但是,當得意洋洋的忽而察忽思出現在城頭的時候,忽圖剌也速該等一眾五部的頭領們,紛紛明白過來,這克烈部竟是在一夜之中,攻陷了臨潢北城!
此時的移剌溫也得到了消息,說出來很簡單,因為大興國逃到了烏古敵烈的援軍中。
聽著驚魂未定的大興國訴說,移剌溫才明白,為什麼第一天城裡能擋住四部攻城,昨夜,克烈人用了一個晚上就攻克了北城。原來,就在這幾天時間裡,克烈人找了許多城內的漢人和契丹人工匠,倣傚著漢人的樣式,打造出來不少攻城的雲梯和沖車。
由於南北城之間只是一道城牆,並沒什麼護城河,甚至連馬面都不是很多,所以當克烈人乘著夜色,將雲梯和沖車偷偷運到城下,突然發起攻擊的時候,城頭的金軍根本無從應對。
克烈人使用的這種雲梯,可不是當初四部韃子草草釘成的貨色了,這是仿造著漢人的樣式,專門用來攻城的東西,好像車子一樣能夠推動,雲梯可以伸展拉長,頂端有鐵鉤,一旦搭在城頭,鐵鉤就能死死扣住城頭,下面的士兵可以輕鬆自如的爬上城牆。
有了這等利器,加上克烈人比城中守軍多出幾乎十倍的兵力,城頭的金軍哪裡能抵禦的住,不到一個時辰光景,就丟棄了南北城之間的城牆,待到城門被打開,克烈人的騎兵蜂擁而入的時候,大興國再無半點回天之力。
臨潢城的大火一直持續了足足三天,看的五部聯軍心裡火燎的,連對面的烏古敵烈兩部的軍隊都顧及不上,一窩蜂的擁擠在北城的門外,日夜鼓噪著要克烈部開門。
終於,北城的城門被緩緩打開,五部士兵們歡呼著衝了進去。
在金粟河對面,望著這樣一群好似禽獸般的傢伙,衝進了臨潢城,烏古敵烈的士兵們不知是什麼感覺,反正大興國心裡滿不是滋味,他曾要求移剌溫趁機渡河,哪知道烏古敵烈統軍使大人苦笑著告訴他,根本指揮不動這數萬戰士了。
指揮不動,那就得準備開溜了,難道烏古敵烈兩部,還要等著草原聯軍把臨潢搶光,然後回頭來收拾他們麼?
就在兩部兵馬要撤兵的時候,突然一陣陣悠長的軍號聲,在大草原的一側響起,這號角聲不僅止住了烏古敵烈人的腳步,更阻止了草原韃子們繼續造孽。
三萬騎兵,每人兩匹或者三匹戰馬,有如三十支疾射出來的利箭,在大草原上飛馳而來。
雖然這些騎兵的身姿,惹來馬背上勇士們陣陣嘲笑,可是,那些個有見識的那顏和他們的大汗們卻笑不出來,這三萬人或許在馬背上沒有自己嫻熟,可他們已經堪比被消滅的三萬女真騎兵了,而且那股子沖天的殺氣,更是那支曾經擋住草原聯軍道路的女真騎兵所不具備的,這樣的一個對手,令草原的大汗們有些懼意。
硬軍呼啦一下,將整個烏古敵烈人的軍營圍住,然後二話不說,將移剌溫和大興國拖了出來,扒下官服按在地上,用獸筋牢牢捆住。
移剌溫早知自己沒什麼好下場,這般情狀下也沒絲毫怨言。倒是大興國,他到底是完顏亮一黨出身,怎麼肯被這樣屈辱對待,當即就在地上吼叫起來。
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的硬軍士兵,站在大興國周圍,冷冷的看著這個敗兵之將,過了一陣,硬軍分開,一人大步走來,也不出聲,只冷冷的看著大興國。
見到這人,大興國一下沒了剛才的豪橫,加之那獸筋的特性,被綁上後,不動彈還好,越是掙扎勒的越緊,現在的大興國只有用頭拄地呼哧呼哧喘氣的份,雙眼卻盯住了來人。
見到那個人,移剌溫面有愧色,「韓,韓王……」
完顏亨不屑的擺擺手,示意將這兩人拉走,自有皇帝和朝廷法度處置,他們兩個一個毀掉了他一手拉起來的三萬騎兵,一個在不到半月間,丟掉了堅固的臨潢府,若是要由著他的心思,在這裡活剮了兩個人都不夠解恨的。
完顏亨可以隨意收拾移剌溫和大興國,對兀剌黑和圖忽兩個人,他就必須著意安撫了,以眼前的情勢,他能真正依靠的,就只有三萬硬軍和這些烏古敵烈人了。
忽而察忽思也不是傻子,見到金國的援軍如此迅速到達,心裡早有了定計,但是他並沒自己說出來,反而在各部族那顏們的聚會上,他提出要全部勇士留下監視金軍,先把抓到的工匠女人和孛斡勒送走,反正在金山隘口還有各部族十餘萬人,那些老人和女人一樣可以騎馬射箭,足以擋住偷襲的金人。
忽圖剌和也速該對視下,又轉身與泰亦赤烏部和主兒乞部的首領商議下,這才正過身子看向其他部族。
要說對金軍最恐懼的,還是塔塔爾人,本來他們是受到金國支持的,由於這兩年金國忙於對付高麗和西夏,有些忽略了對塔塔爾人的支援,加之看到了扎只剌和廣吉剌人在金國境內大搶特搶,他們才動了心思與大家聯兵進攻金國。
現在金國做出了反應,而且看旗號,來的竟然是韓王完顏亨,塔塔爾人的首領蔑爾鐵木爾早已心生懼意,可是要他出頭反對克烈又不敢,不是不敢,而是他心裡有自己的盤算,他可以肯定,金國一準不會就此善罷甘休,所以準備在回兵草原後,帶著部眾向西去放牧,暫時在克烈部的牧場裡,躲避下金人的鋒芒。
廣吉剌和扎只剌早已和金國翻臉,雙方的大戰也不是一次兩次,這時倒不大在乎金人的報復,至於蔑兒乞人,他們距離金國最遠,中間還隔著廣吉剌扎只剌,以及蒙古部呢,最是不在乎金人,現在只求能保住手上獲得的戰利品就好,所以,對忽而察忽思的提議,三姓蔑兒乞人首先站出來反對。
三姓蔑兒乞人提議,女人可以不帶,這些中原女人走的太慢,又不會騎馬,雖然好看的緊,身子又細皮嫩肉的,可帶上了就是拖累,若是長途跋涉時候倒可以帶著,平時玩玩,沒糧食了還能當吃食。可現在是回草原去,不如全部殺光。倒是那些孛斡勒,可以挑出身子最強健的帶走,其餘稍微瘦弱的也一起殺光,免得麻煩。
有了蔑兒乞人開頭,這種心思又是這些草原部族都有的,自是很快一致通過了。
當天晚間,臨潢城裡慘叫聲足足響了一夜,連遠在金粟河對岸的金軍營地都能聽得真切。饒是烏古敵烈兩部的兵士對臨潢沒什麼感覺,也聽得是心驚膽戰的。倒是硬軍的兵士一個個沒什麼感受似的,照樣睡覺吃喝。
天剛黎明,完顏亨立即給硬軍下令,讓他們強渡金粟河,火速趕往臨潢,同時命令烏古敵烈兩部騎兵,立即動身衝向金山方向,務必堵住這些草原韃子,至於那些女真兵,還是現在大營裡看守吧。
過不多時,硬軍傳來消息,草原韃子已經從臨潢撤走,留下的是滿地屍首的臨潢城。
完顏亨命令硬軍追擊,然後要女真兵向臨潢移動。這時已經是炎熱的夏季,完顏亨不敢大意,按照以前洪過對他提起過的,要女真兵火速將所有屍體在城外焚燒,燒過的屍骨就地掩埋,足足修了十餘座萬人大墳。
雖然分兵兩路追擊,但是,無論硬軍還是烏古敵烈兵,都不敢過分追擊,那些草原韃子回家心切,這種敵人最是不可強留,是以,幾乎是用送人的方式,將十萬草原聯軍送出了金山的隘口。
接到了完顏亨的回報,金國皇帝當即暴怒,在朝堂上就大罵完顏亨無能,喪師辱國。所有臣子都明白,皇帝這是生氣完顏亨沒有截下一部分草原韃子呢。
罵了一陣,完顏亮略略有些發洩出來,而後下了嚴旨,命令完顏亨繼續向草原進兵,懲罰這些膽大包天的韃子。
消息傳回高麗的時候,完顏亨已經整兵完畢,正在向草原前進。看到消息,僕散忽土顛顛的跑去找到洪過,詢問他們應當如何應對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