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伐 第二卷 河東亂 第二百零二章 小動作
    第二百零二章小動作

    對完顏宗亨的極度失望,令金國皇帝終於下定決心,將囚禁了半年左右的完顏烏祿釋放,在此以前,完顏烏祿的家人早已陸續釋放出去。

    獲釋的烏祿沒有得到完顏亮的召見,而是被送去了樞密院,在那裡,樞密副使大抃拉著他的手唏噓不已,然後正色取出詔書,詔書上封完顏烏祿為奉國上將軍,權鳳翔路都總管,領鳳翔行省平章,即刻趕赴鳳翔路阻住西夏軍的攻勢。

    完顏烏祿聽到這份詔書不禁為之苦笑,十幾年前他與完顏亮同赴梁王完顏宗弼軍前效力,當時的爵位就是奉國上將軍,這下可好,折騰了十幾年一夜被擼回到了起始,真是一個莫大的嘲諷。

    看到完顏烏祿落寞的神態,老將大抃忍不住安慰了幾句,又親自陪著完顏烏祿領了盔甲和錦袍,私下裡送了烏祿幾百貫錢物,甚至是一匹軍馬,這才站在樞密院的大門口,看著烏祿縱身上馬有些失意的慢慢離開。

    回到家中,烏祿這才真真切切感覺到,家中是異常淒慘,完顏亮這一次將他的官位一擼到底不說,更抄沒了他的家產,王府自是不能回去,家中的僕人雜役散去大半,就連田莊也都收歸了大宗正府。這一次將烏祿全家放出來,王府和財產都沒有發還,田莊倒是還了原先的一半,可現在田莊由大宗正府和戶部共管,除了到日子了去領一筆可觀的田租,他這個主人沒有半點指手畫腳的餘地,現在他的家人就只有擠在一個不大的宅院裡,據說還是在一個商人手裡租下來的,租金暫時欠著。

    望著家中淒涼的景象,完顏.烏祿心中一陣陣苦楚,這還不是最淒慘的呢,最最讓烏祿無法忍受的,以前無論何時何地,他失意也好志得意滿也罷,回到家裡總有一個知心的佳人款款相迎,現在佳人都不在了,這還叫做家麼?

    烏祿把大抃給的錢交給母親,也.不顧幾個兒女的哭聲,自己踉蹌著出了家門,向著外城牛馬市附近的一座小廟而去。

    與此同時的,中都城裡一座大.宅的後院,一陣輕而急促的敲門聲響起,立即有個老僕人趕過來將後門開了一個縫隙,一道人影飛快的閃進來,然後熟門熟路的鑽進了後院的假山裡。

    假山裡竟然另有空間,穿過蜿蜒曲折的路徑後,來.到了一處沒有半點光線的所在,來人進去後立即跪下,低聲道:「主子,西北有動靜了。」

    在角落中響起一個懶洋洋的聲音:「西北,那些韃子.還是契丹狗?」

    「都有,韃子正在會盟,把個完顏亨嚇得已經是好.幾天吃不好睡不香了,那些契丹狗也在暗中串聯,看樣子,這一次韃子如果打進來,裡裡外外的怕是動靜不小,主子,我們是不是也跟著發動起來?」進來的人說話時候,聲音中透著一股子喜氣來。

    「是麼?」那個懶洋.洋的聲音冷哼一聲:「那完顏迪古乃不是傻子,就真的會抽空了中都的兵,讓我們痛痛快快舉事?」

    一盆冷水澆在火堆上,立時熄滅了進來那人的熱情,看到自己屬下被打擊,那個懶洋洋的聲音又寬慰了幾句,然後才交代,雖然己方不動手,不過可以給那些契丹人一點幫助,若是契丹人真的能舉事,一定會令完顏亮懷疑朝堂上的契丹人,把這批人清理出去的話,就能填進去更多的女真人了。

    完顏烏祿遲疑著拍打小廟的門,開門的人讓他一愣,竟然是堂堂的鄭王妃烏延氏,這個女人見到烏祿並不奇怪,反是冷笑一聲堵住了廟門,根本不容烏祿進去。烏祿懇求烏延氏放他進去,接他的妻子回家。

    烏延氏語氣冰冷的道:「你的妻子?這位施主搞錯了吧,這裡只有兩個被遺棄的傷心人,哪有什麼妻子?」

    一句話將烏祿刺的臉上再無半點血色,倒退了幾步,臉上抽搐著卻不知應該說些什麼才好。見到完顏烏祿這個窩囊樣子,烏延氏更不多話,從屋裡取出了一個包袱扔給烏祿,然後光噹一聲關上的廟門。

    從地上撿起包袱,裡面是一套女人衣裳,雖然有些陳舊,但洗的非常乾淨,從外到內一應俱全,甚至是連腳上的布襪都放在了裡面。烏祿認得這套衣裳,這不就是他親手將寵愛的妻子送到這座小廟的那天,烏林答寧兒身上穿的那件衣裳麼,記得那時他全家身陷囹圄,寧兒也是被他從刑部大牢中疏通出來,沒帶半件換洗衣裳就進了這座小廟。

    現在烏林答氏將全身的衣裳還回來,這代表什麼意思?烏祿心如刀絞卻不敢去想那種可能,癱坐地上隨手翻動著衣裳,卻不經意的碰到一疊紙張。詫異的將那厚厚一疊紙拿了出來,完顏烏祿吃驚的發現,原來這竟然是一疊最新發放的紙鈔交子,都是最大面額十貫一張的,厚厚一疊下來怕是要有個一兩千貫。

    現在的交子剛剛發放,仗著這些年金國朝廷的強勢,還有現在金國經濟的穩定,交子不僅能夠在市場上足價買到東西,還可以到官府指定的錢莊兌換成銀錠,如果是少量的交子,也可以兌換成銅錢。

    見到這麼一大筆錢,臉上立時沒了悲慼的表情,反是露出些喜色來,但是很快那股喜色就被掩飾掉,完顏烏祿一把將這疊交子抱在懷中,幾把抹乾了臉上的淚水,隨手將地上的舊衣裳包裹兩下塞進馬匹的皮囊,卻是雙手摀住了交子,飛身跳上馬疾馳而去。

    躲在院子裡看完這一幕,烏延氏冷笑一聲對身邊的女人道:「姐姐可看清了?這種薄情寡義的男人,姐姐何苦為他落淚?瞧瞧你的賣身價,才一千五百貫,嘖嘖,要是隔壁的洪相公出來,會開個什麼價?」

    烏林答寧兒呆呆的站在門後,半晌才機械的往回走,她沒有回去佛堂,而是走進了洪家的後宅,回到自己的房間裡關好門窗,而後,烏延氏聽到,從烏林答寧兒的房間裡傳來震天的哭聲。

    最*好O月初,正是秋高馬肥的時候,草原上傳出消息,東部草原各部會盟,以克烈部首領忽而察忽思為盟主,參加會盟的諸部歃血為盟,決意共進退。這次會盟,粗略估算下來,可以集結的兵馬超過十五萬,在臨潢府路的大平原上,那將是一個極為恐怖的存在。

    完顏亨大恐,一面下令召集烏古敵烈諸部的兵馬,一面派人給東北路招討司和西北路招討司西南路招討司,下令各部兵馬集結,準備應對草原兵馬的進攻。

    在西夏,紇石烈志寧與僕散烏者在攻陷了夏州後,先是一路向西疾進,攻陷了萬井口綠洲後,突然折向南,半路擊垮了五千西夏軍,兵圍祥祐軍司的司令部宥州,在擺出了攻城的架勢後,乘夜從宥州撤走,一路向南連續攻陷了奈王井和大吳神流堆兩處鎮子,竟然進逼宥州南面的軍事要塞洪州。

    那洪州南面緊靠秦漢古長城,越過長城向南百餘里還有一道長城,這是西夏人用來抵禦南面大國進攻的兩道防線,而洪州作為西夏軍的重要集結地和要塞,自是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若是洪州失陷,不僅西夏南面門戶洞開,這數萬金軍還可以從賀蘭原長驅直入,直搗正在鳳翔路肆虐的西夏軍後路。

    是以,任得敬再顧不得集結兵力,匆匆將手上兩萬部族軍派了出去,給他們的指示就是不惜一切代價,在洪州擋住金軍的進攻,如果金軍攻陷洪州南下,務必銜尾追擊,拖垮這支強悍的金軍。

    誰想到,金軍在洪州城下圍而不打,休整了五日後,突然從洪州消失,當他們再次現身的時候,已經到了距離洪州西北偏西方向幾百里外的鹽州,一舉攻克了守備相對鬆懈的鹽州,將鹽州城與鹽州城附近的井鹽場一把火燒個乾乾淨淨後,重新消失在西夏國的視野中。

    可是,鹽州被攻陷,真的觸動了任得敬的心弦,這支金軍會不會從鹽州出發繼續向西,一路攻向黃河岸邊,然後舉兵向北威脅西夏的國都?為了保證國都興慶府的安全,那支兩萬人的部族軍,被臨時調往鹽州,然後以鹽州為中心,仔細搜索金軍的下落。

    才一個月光景,利用馬隊的優勢,金軍前後奔襲幾千里,竟是將西夏南部防線攪個烏煙瘴氣,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當然,硬軍也不是沒有損失,事實上,這一個月下來,硬軍的損失也很大,戰鬥中的死傷雖然才只有千人,可是因為不適應馬上奔波而墜馬被踩踏而死的,或是因為無法繼續跟上大隊行軍被迫中途掉隊,被西夏軍隊追上所殺死的硬軍,竟然達到了兩千多人,使得硬軍的損失已經超過了一成。

    戰馬的損耗更是倍於這個數字,還好沿途洗劫了西夏的州城馬場,令戰馬的數量沒有減少反而少量增加。

    由於是在西夏境內作戰,硬軍的人員根本無從補充,所以這支軍隊還要繼續戰鬥下去的,這種戰鬥對軍隊的士氣和意志都是巨大考驗,能否從一群烏合之眾脫胎換骨,變成一支精兵,就看這種考驗能否堅持下來。

    完顏亮也並非不想援助硬軍,為了幫助硬軍補充人員和兵器,他也想了很多辦法,可惜,硬軍在西夏境內飄忽不定,不要說遠在萬里之外的金國皇帝,就算是西夏的將軍們,想要抓住硬軍也非常困難,這種情形下,對硬軍的補充根本無從談起。

    一個月之內,西夏軍隊用數萬陝西百姓的代價,終於踏入了鳳翔府的轄地,到了這裡,金軍的抵抗突然變得強硬起來,以前無往不利的肉盾戰術,也變得無效了,面對被西夏軍推在陣前的百姓,金軍毫不猶豫的放箭射殺,令西夏人大為苦惱,任德聰不得不變換戰術,重新一步步的與金軍硬磕,每前進一步,都要倒下一名夏軍的士兵。

    撻魯古河畔的帳篷群中,不忽走到其中最大的帳篷外,輕聲道:「阿瓦,南面來人了。」

    帳篷裡傳出男人的聲音:「帶進來。」

    一個黑衣人被幾個勇士看押著推進了帳篷,就見古勒納台盤坐在毛皮上,也不點燈,僅僅接著帳外透進來的月光,看著那個來送信的小伙子。

    「說吧,我的那位朋友有什麼話讓你轉達。」古勒納台平靜的道。

    「尊敬的古勒納台大人,我們契丹人的手裡,耶律撒八大人請我轉告您,草原上的勁風即將吹動,一旦這股巨風吹到美麗的撻魯古河畔,不知尊敬的古勒納台大人如何應對?勇敢的契丹人要為尊嚴而戰,他,耶律撒八,需要您成為他的左手。」

    古勒納台沒有做聲,示意兒子不忽將信使帶下去後,他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中,就連不忽回來都沒有發覺。

    「阿瓦,您,還在猶豫什麼?」終於,不忽遲疑的出聲問道。

    「我們的東面,那是一座大山,」古勒納台緩緩開口道:「西面要刮起巨風,南面是不肯平靜的河流,夾在中間的我們,究竟要如何選擇才好。」

    年輕的不忽也沉默下來,作為部落首領的兒子,他也被培養著統領整個部落,為部落的未來進行思考,正是這種培養的最重要部分:三方夾在中間,自己要如何選擇才好,推到更遠的,整個烏古敵烈兩部,那些數不清的小部族,又會如何選擇呢?

    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金國西部,從北到南烽火連連,大金國從誕生開始,似乎還從未遇到這種困境,有人擔憂,有人偷笑,有人打著自己的小算盤,於是,高麗又一次被人暫時遺忘了。

    金成日要當高麗王!

    整個流言一傳出來,立即在平壤城內外掀起一場驚濤駭浪,雖然所有人在聽到這個流言的第一時間,都選擇了閉上嘴,可他們的心裡卻生出各種各樣的心思。

    雖然金成日以武人掌權,讓投靠過來的文官心中不滿,可現在畢竟是非常時期,而且平壤朝廷又是金成日一手拉起來的軍隊,文官們也就明智的選擇了沉默。但是,當他們聽說金成日並不是要輔佐高麗王室的時候,這種不滿立即爆發出來,一日之間,竟然有十餘名平壤朝廷的高官登門,質問金成日到底有沒有這種野心。

    金成日暴跳如雷,自打成為平壤朝廷的**者以來,他的威望還從未受到如此明目張膽的挑戰,可是,這些個文官偏偏是在老百姓中間聲望極高,他殺又殺不得,打又打不得,就只有好生安慰一下,試圖化解這種不滿和質疑。

    實際上,金成日心裡也明白,這些個文官們真正忠君愛國的很有限,大多數上門質問的,不過是因為對他獨攬大權不滿而藉機生事,想從金成日的武人手裡分權出來。可是,東班文官們的質問大義凜然,一個應對不好,造成結果就不僅僅是平壤朝廷內部文武對立,更有可能造成軍隊上下離心離德。

    金成日的退讓並未取得應有效果,相反的,過了幾天後,平壤城裡的流言又出現了新的版本:

    不要以為金成日現在一副忠君愛國的樣子,實際上是包藏禍心,這個人不僅僅要自立為王,而且以後還要用武人取代文官,建立一個徹徹底底的武人朝廷。

    這下子金成日警覺了,感覺著風向不對後,這位嗅覺非常靈敏的武將,馬上下令採取斷然措施,一面派出軍隊封鎖平壤城內,在平壤城施行宵禁,一面抓捕了幾個互相傳話的文官,下大獄嚴刑拷問謠言的來源。

    平壤城裡亂了,那幾個文官受刑不過,不僅將彼此傳話的同僚招供出來,而且為了討好還胡亂攀誣,拿到金成日面前的名單,寫滿了一張紙,竟然足有六七十人,大半是文官間中有幾個中級武將。

    幾名武將摻雜進來,這讓金成日感覺到了大難臨頭,他對文官還暫時沒有動手,反是先在軍隊中抓捕了涉入其中的武將,他的目的就是要抓出在軍中傳播謠言的軍官,確保自己完全掌握軍隊。審訊的結果很快出來,又是一份二十多人的名單,這次可都是武將了。

    金成日大筆一揮,全部抓捕,他要將所有對他不夠忠心的軍官,一個個的抓出來。

    第三批的名單已經擴大到兩百多人,這一次,名單送上去後,金成日沒有馬上下令抓人,他發覺不好了,這樣不斷的擴大抓捕範圍,現在已經將兩名高級將軍牽扯進來,日後難保不會繼續擴大,沒有了這些軍官,他還要如何統帶軍隊?

    即便沒有繼續抓人,平壤朝廷裡還是有了風聲鶴唳的感覺,不要說文官,就連武將之間彼此見面,也不敢多說什麼,連寒暄都不敢了,彼此點點頭後,就匆匆離開。

    就在這樣的氛圍中,一天夜裡,平壤朝廷的重房長官慶大升家,來了一個神秘客人。

    之所以說神秘,是因為這個人始終不願意向守門的親兵通報姓名,只是告訴那些士卒,自己是為了救慶大升將軍的性命而來。這種說法自是讓慶大升不屑一顧,他吩咐親兵直接將那人綁了,送去平壤府衙,請平壤知府收拾這個傢伙。

    誰知道,過了一陣,親兵匆匆跑來對慶大升說,那個神秘客人被綁上的時候不住冷笑,讓親兵轉告慶大升,想不想知道前幾天失蹤的親兵到哪裡去了。

    聽到這話,慶大升嚇得一身冷汗,他的府上前幾日失蹤了一名親兵,還真是奇怪了,以慶大升在平壤朝廷的權勢,竟然完全找不到這個親兵的下落,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真是古怪異常。

    現在慶大升聽到這個話,心裡遲疑起來,終於,他揮揮手讓親兵將神秘客人帶進來。

    那神秘客人一露面,慶大升當即嚇得跳起來:

    「你,你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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