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伐第一百四十一章上賊船
過之所以喊允文。而不是和前那樣稱兄道弟。相信。或者說是更願意相信。歷史上那個攬狂瀾於危難。受重托矢志北伐的大宋名相。一定不會讓他失望。
允文顯然有些明瞭洪過的意思。呆看著洪過。眼前的洪過還是那樣年輕。身著白衣腰間佩刀。長衫博帶似乎沒有一絲煙火氣。在他腦中對洪過的第一次印象。是在金國王府大宴上。看到的那個怒發少年郎。只為爭那一字之辱。慨然拔刀相向。即使丟了性命也在所不惜。恍惚間。記憶中那個少年。眼前這個人重合在一起。變成了一個活脫脫的人。一個有血有肉有時市儈有時風雅的年輕書生。但是。在這風雅和市1背後。到底隱藏著什樣的抱負和野心。是經常困擾虞允文乃至夜不能的事情。
今天。當洪過說出「要錢。需要很多錢」這樣的話時。不知為什麼。允文在眼前少年書生身上。看到了一股與整個大宋士大夫迥然不同的氣質。沒有那種對北方強敵怕到了裡的畏懼。沒有沉迷在縱情享受中的淫猥。更沒有那些普通年輕書生的只會誇誇其談而不懂做事的浮躁。他忽然懂了。洪過心中一定有一個巨大的夢想。而現在的洪過正在為實現自己的夢而努力實踐。
長長的歎息一聲。允文雖然知道下面說出話。或許會讓他在日後背上巨大的包袱。可架不住洪過那執著的眼神他還是一邊搖頭一邊無奈的道:「洪改之。你膽子太大了。難道你就不知道。實則你幹的一切。都落入大宋官府的眼睛裡。」
「什麼!」洪過大吃一驚。要是真如虞允文所說的。他不要說走私茶葉了。能不能平平安安的回去金國都是個問題可。他不明白。自己哪裡引起南宋朝廷注意了?
允文看出了過眼中的迷惑。他苦笑道:「我隨大宋使團出使金國從踏上泗州的土的始使團上|。每一個人的行蹤無時無不落入金國官府眼中。使團周圍佈滿了作暗探。無論我們去做什麼大家都心裡有數。你想想。你一個金國使團的隨員。帶了好幾十人溜走。大宋官府上下除非個個都是瞎子。否則怎麼會不盯著你?」
洪過只覺著,背出了一身透汗。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南宋朝廷的注視之下可笑他還自以做事隱秘。竟是變成了有心人眼中的笑料了。「那。這周圍就有探子?」如果是這樣。他必須立即將所有人都招回來。寧可下次偷渡進入南宋。也不能如此魯莽行事暴露了自己的目的。
誰料到允文搖頭道:「該有我們這群雖然說北方口音十分乍眼。不過從上下來時候。只有我們一行人下船。並無第二撥人尾隨。當初上船候你又沒四處張揚自己來南劍州。除非大宋細作個個都是順風耳。則應該不會有人跟過來。」
甩掉了?洪過心裡始不踏實。彷彿周圍就有人在暗中盯著似的。左右看了看。有些自失的搖搖頭:「關心則亂啊。既然大宋如此嚴密監視我們。為什麼我能順順當當的出了那臨安城?」
允文之所以此篤定周圍沒人監視。其實在心裡歎息:洪改之。你可知道。那個負責監視你的人。就是我啊。只要我出去說。當然是可以肯定周圍沒有第二人了。定了定心神。他這才歎口氣道:「雖然陳侍郎是秦檜一黨。但是他見你在上京王府那一番表現。依然對你大加讚賞。若非是洪尚書之。他甚至想把留下來。保舉你為官。有他擔保。言明你是去看望尚書。你才能出的了那臨安城。」
竟然是他。過腦中浮現出一張略顯慌張的臉。禮部侍郎陳誠之。當聽說洪過是洪皓的兒子時。這個人臉色驚慌的樣子。頗讓洪過不屑。對這位官居四品的郎大人。洪過的評價就是:秦家的一條狗。沒想到。竟然是這個人在暗中幫忙。這些日子風平浪靜的背後。還不知到底有多少暗流湧動。看起來。自己真的太幼稚了。
穩了穩-神。洪過抬頭重新看向虞允文。正色道:「彬甫兄可願意助我一臂之力?」
此時的虞允文心中非常矛盾。遲疑著沒有說話。一邊的林鍾不樂意了。雖然剛才虞允文看著很仗義。可現在這種婆婆媽媽的樣子。著實讓他心裡不痛快。「先生。我們知道你人仗義夠朋友。可大哥做的事情。也是為了在金國的宋人。難道你以為大哥會是那種只為自己榮華富貴的人麼?」
洪過厲色斥道:「住嘴。說夠了沒有。虞彬甫不是那般低俗凡人。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一邊站著去。」
見兩一個紅臉一白臉唱實。虞允文歎口氣。搖頭道:「你洪改之就是佛經裡鬼怪。專門誘惑別人走上邪路。」聽到虞允文這樣抱怨似的入伙宣言。洪過歡喜的大叫一聲。一個熊抱過去緊緊抓住了允。這一刻。他忽然覺著。自己原先的夢想。再不是不可及。
洪過這種過於歡快動作。看的虞允文和林鍾都是愣在原的。過了一會。虞允文才遲疑的對林鍾問道:「那。那個。洪改之。沒有什麼其他的癖好吧。」
鍾打個激靈。連忙擺手示意不知道。
洪過這才注意到自己過於失態。訕訕的鬆開了虞允文。幾個人就在這茶場裡坐下說話。兩個書生加上一「親隨」和一個「侍女」的組合。已經足夠讓茶場的戶生出敬畏之心。不用洪過他們要求。立即送來上好的茶餅還有一應煮茶的器具。至還有質的上乘的白炭。然後那個憨厚的園戶又悄悄退到了一邊。
對於煮茶。洪過和林鍾都是新手。自是由比熟悉的虞允文動手。看著允文熟練的茶葉。洪過心中轉過無數個念頭。雖然來到這個時代已經有一年了。他還是不大容易接受這時的茶水不知為什麼。那種煮之後的茶湯。喝起來老是有種怪怪的味道。每次喝茶的時候洪過都在懷念在後世喝到的鐵觀
香氣和回甘。唉-知道會穿越。以前倒是把有了上品鐵觀音一定喝個過癮。現在就只能想嘍。
雖然身在福建。若尋海路而行。在南面的泉州登岸。走晉江上溯不遠就是安溪。也就是後世鐵觀音的老家可是。洪過自家知道自家事。他一個歷史研究生。只會喝茶還沒狂熱到研究透製作茶葉的過程。更何況。後世那種製作鐵觀音的經驗。很多都是使用器了到了南宋洪過還真不知道如去找替代物。
舉起一杯茶汁。洪過悵然的猛的一仰頭喝下去看的虞允文林鍾翟瑩幾人驚訝不尤其是虞允文。小心的端起自己煮好的茶汁品嚐下。沒問啊。還是那個味。怎麼洪家小子如此激憤?
即便自己不會炒制茶葉。洪過還是不大甘心。找到那個憨厚的園戶。手腳並用唾沫橫飛的形容起鐵觀音的味道。還有腦中不多的製作過程。努力將自己那一點知識灌輸進園戶腦中。
可憐姓黃的茶戶聽了半天。只是聽明白:「啥。客官你是說。不用煮就喝的茶?不可能吧。我種了一輩子茶。還沒見過呢……呃。不僅不用煮。還有清香味道?什麼是回甘啊?客官再說一次唄。啥是晾青?還有曬青?那個要曬多久。晾多久?啊。你也不知道?。這個可就難辦了。什麼。四五個時辰?到底是幾個時辰啊?還有搖青?怎麼搖?你還是不知道?然後呢?然後是放一陣。一陣是多少?哦。你不知道。還有麼?還有炒?多高溫度?什麼好茶溫度低。次等茶溫度才高?這個可難辦啊。」
姓黃的茶戶浸茶葉幾十年。都聽的五迷三道的。更何況從來沒接觸過茶葉的另外幾人。虞允文林鍾翟瑩幾個有如鴨子聽雷一樣。呆呆的看著洪過在那裡指指點點。最終。還是無奈的放棄了。
看著黃茶戶到一拿著茶葉在琢磨。洪過知道自己怕是失敗了。也是。他自己都沒能弄懂的製作辦法。現在要教會黃茶戶。豈不是胡鬧麼。可是。他又心有不甘。想了一陣。重新摸到黃茶戶身邊。那個動作實在。將正在冥思苦想琢磨的茶戶嚇的幾乎跌倒。
連忙扶住了茶戶。洪過嘻嘻的拿出一盒金子來。那黃燦燦的光芒一下將黃茶戶的眼睛幾乎映花了。啪。一|將盒子蓋住。洪過看著有些失神的黃茶戶。用一種帶著誘惑力的磁性聲音。好像黃鼠狼騙小雞一樣的慢聲慢語的道:「這裡呢。是一百貫。我現在送給你。唉唉。站住。別跑。」
一把拉住驚恐的黃戶。洪過也明白。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的道理。連忙解釋道:「這不是白給你的。我想讓你幫我。做出剛才我說的那茶。這個呢。我道。你要是琢磨那個東西。應該會很花錢。這一百貫是給你花銷的。不要怕花光了。隨便用。過幾個月。我還會派人來繼續給你送錢。只要你能琢磨出那種茶葉。多少錢我都給你。日後琢磨成了。我額外給你一筆錢當作賞。怎麼樣。幹不幹?」
那個黃茶戶猶了一陣。終於跺跺腳。狠下心。用力的點頭:「好。我黃千幻就接下這筆買賣了。客官放心。我老黃一定幫你鼓弄出來那個什麼茶。」說話。黃千一把抓過那盒金。用手摀住了盒蓋。小心的打開一個縫。向裡面看看。不放心。再看看。而後還是不放心。乾脆摳出一塊錠。在嘴裡狠狠咬下去。嗯。軟的。是金子。
又把金放回了盒子。黃千幻這才一抹嘴巴上的液體。美滋滋的對洪過道:「客官貴姓。想要好茶不。我可以算客官便宜點。」
洪過聞言大喜過望。剛才他只是想找「專業」人士幫忙做出後世那種香氣撲鼻的鐵觀音。沒想到還有這種附帶的福利:算我便宜點。那是說。這次買賣茶葉不需要經官府設置的合場買印所了。要知道。那個什麼見鬼的合同場買印所。簡直就是吃的老虎。一張買一百斤茶葉的茶引竟然賣到足足七貫錢。折算到每斤茶葉要足足七十文銅錢。這只是買茶引啊。那些茶葉的單價還沒計算在裡面呢難怪南宋市面上的茶葉都要賣到一百六七十文錢一斤。
洪過樂的拉上虞允文一起去看茶葉那虞允文本是個正經讀書人。現在竟然被洪過著一起買賣私茶。這真是哭不的。心中感歎自己一時衝動上了過這條賊船了。
明知道虞允文不喜這種作奸犯的事。只是洪過對團茶一點不懂。也只有拉著違心的未來大宋宰相了。看著黃千幻從隱秘的的方抬出一箱箱的茶餅。允文翻檢過心中暗自讚歎。黃茶戶沒說謊話。這裡的|茶確實比市面上見到的好了太多只不過。虞大先生嘴上卻是冷冷的道:「按照規矩。這些茶餅都應該拿出去合同場交易。你怎麼敢私藏下來。難道想以身試試大宋律法的威嚴?」
黃千幻一聽這話。嚇腿一軟撲就跪下來。對著虞允文就不住的頭連聲解釋自己也有苦衷那合同場的官吏和茶的商人勾結好了。等到他們這些茶戶送茶過去時候硬生生壓低茶的品質等級。好的說成中檔。中檔說成次茶。時間久了。哪個茶戶都不願將自己好茶送去合同場。所有茶餅通留下來。若是有識貨的商人就悄悄賣上一些。圖的就是能比在合場多賣上些價錢。
聽了這話。洪過和虞允文相視一笑。他們兩個都明白。黃千幻根本沒說實話。茶戶這些置備下的好茶餅。分明就是準備給那些私茶販子。所以才會造成整個南宋私茶比官茶質量好太多。甚至很多官員都偷偷去私茶來喝。明白歸明白。兩人一無法改變這陳規陋習。二來他們自己都在收購私茶。索性並不點破一起裝糊塗。聽任黃千幻在那邊訴苦。
翻檢一陣。洪過仔問千幻家的存量。黃千幻猶豫下方報出個數目。洪過聽後大大搖頭。數量太少了。才幾百斤還不足一千斤呢。距離他的目標實在太遠了。他又小心的
||。黃千幻能不能著他們去別的茶戶家買私茶。
黃千幻聽了無力的搖搖頭。在大宋。販賣私茶與販賣私鹽罪名等同。抓住了甚至會被殺。所以他們這些茶戶與私茶販子之間都是單線聯繫。即使知道別家也都是這樣做的。但是每個茶戶根本不知道別家到底是賣給了哪個私茶販子。也不想去打聽這些事情。
洪過搖搖頭。用一貫的代價才|到不足一千斤的私茶。這個代價太高了。高到他雖然帶了上萬貫也不敢去嘗試。有些捨不的拿著手上的茶餅。洪過半晌沒說話。卻也不願意離開。在洪過眼中。這些茶餅就是金餅子。拿去金國。最少能賺到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啊。
看著洪過這樣癡情的樣子。一邊的虞允文苦笑下。咬咬牙似是作了個決定。拉著洪過走出黃千幻的屋子不算。甚至遠遠的走到了空曠園中如此還不放心。又是小心的左右打量一番。見到林鍾和翟瑩知趣的在左近放哨了。這才壓低了聲音對洪過問道:「改之。你說句實話。你到底需要多少茶葉?」
洪過聞言心中一動。道虞允文竟然對私茶也有涉入?於是他用同樣低的聲音道:「越多越好。我自然有的方去賣。」
對洪過準備賣哪。虞允文心中自是明白。但是。越是明白他越是臉色難看。他皺著眉道:「改之可知道。邊境上檢查森嚴。如此之大的貨物。根本不可能逃巡檢禁軍的注意。除非……」
除非什麼?洪心頭雖然有了初步的打算。但是。若是虞允文能有比他那個想法更可靠的劃。豈不是更好了。他連忙問下去。
允文遲疑了一陣。才咬牙:「除非改之肯分出一部分錢財出來某能幫你找到人。順|噹噹的送出大宋國境。至於面。一切還要改之自己想辦法。」
聽了這話。洪過當即的幾乎找不到北了。這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啊。真沒看出來。允還有這種門而且肯將這門路拿出來他分享。他要如何感謝允文才好?
看著洪過幾乎瘋樣子。虞允文馬上潑上一盆冷水過去:「改之莫要高興太早。我還有兩個條件如果不答應我這兩個條件不要指望說出一個字來。」這時不要說兩個條件。便是十個八個都答應了。允文看了洪過一陣。這道:「第一這些茶葉你拿到哪裡賣都可以。但是一兩都不許回到大宋的市面上。」
洪過在心暗罵一句:靠。賣回南宋?我傻啊。放著在金國幾倍的利潤不賺。幹嘛賣回來想都的。立馬點頭同意。
「第二我在有之年。看到你洪改之幹出一番大事。若是改之日後變成一個守財奴。對不起了。我虞允文一定為了今日之事。千山萬水去除掉你。」
洪過悚然一驚。自要錢做什麼大事他和允都是彼此心知肚明看起來。這個剛剛過了不惑之年的書生心中對光復河山的待。一點不比那陸游來少。
想到這。洪過後退一步。對著虞允文深深彎腰行禮下去。「彬甫大哥可以在南面看著。有朝一日北面事起。定能見到洪過為大宋。為中華赴死。」
允文一把扶起洪過。點點頭。「希望改之永不會忘記今日的承諾。」說完。他一把拉住了洪過:「走吧。朝廷對東南茶務的管束非常嚴厲。你不可能在這收到大宗茶。我帶你去個的方。只有在那裡才有機會。」
洪過被虞允文大力的拉扯下。踉蹌的跟了上去。「哪。哪裡啊?」
「川中。」
既然知道了在福建沒有機會。洪過索性放棄了所有努力。一面在黃千幻的茶園品茶。一面和幾個人隨意閒聊。虞允文和黃千幻都好奇洪過口中那個鐵觀音。就聽到洪過極力在介紹鐵觀音茶的香氣和回甘味道。還有就是後世功夫茶那種獨特的沖泡方法。這些東西聽允文和黃千幻如夢似幻。何止他們。連林鍾與翟瑩都聽的如在雲裡霧裡。直到翟雲他們返回。洪過這才意猶未盡的收住了話頭。
果然。翟雲他們二十幾個人帶回來的消息極其相似。所有的茶戶都說沒私茶可賣。這個答案已經在中。洪過索性黃千幻家的所有團茶包下來。大模大樣的運上了雇的船。他是金國使團的隨員。這樣一行人只要不是太過招。那些南宋的官吏也就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乾脆揮揮手放|了。哪裡肯真個來盤查洪過到底帶了什麼貨物。
順著閩下。很快回到了福州城。那張船東果然守信用。已經是在福州的碼頭上等候多時了。見到洪過等人。立即高興的將他們迎上船。隨即拔起航。沿著海路向西南而行直奔廣州。
在南宋時代。臨安。泉州。廣州。是東方最大的三座港口城市。由於同時期的君士坦丁堡衰落。奧斯曼帝國還沒興起。這三座港口同時也成為整個世界上最繁忙的港口。泉州更是因為徹夜燈火通明。被初到的阿拉伯商人驚呼為——「光明之城」。
路過泉州時候。洪真個有心下船去見識下。只可惜。他時間有限。本來以為跑一趟福建路和廣南東路就可以。誰知道還要去川中。最後他還要趕回臨安去和國使團回合。如此一來。相對寬裕的旅程就非常緊湊了。所以。洪過惟有忍痛放棄這個誘人的想法。
過了泉州。很快出福建路的海面。按照張船東介紹的進入了廣南東路海面。就見張船東著不遠處一座很大的島嶼笑道:「恩公看到沒。那裡就是島。看到南澳。就知道進入廣南東路的海面了。」
南澳?洪過心驚於這座後世非常著名的「東方金銀島」。隨口道:「現在的南澳島上有多少海盜?」
「海盜?」張船東詫異的道:「南澳島上一直有人居住。還有官府設置的巡檢司。哪裡來的海盜?」
洪過抬頭向遠處望去:
「是麼?。那條快船。我怎麼看著如此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