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光明自然沒有被燒死,洪過在設計這個計謀時候,首先想到的是如何脫身,前一天晚上,他動員了整個山寨上下所有人,花了整整一個晚上時間,才在兩側山壁上開出兩道足有五丈寬一里遠的隔離地帶,自然,拔出的枯草樹枝都被扔在山道中,成了現在下面煉獄之火的根源。
山上的人都是山寨中的壯丁,至於洪過身邊能打能殺的人才,都派去了前面阻擊張二明他們。這些從沒殺過人的寨丁,要他們親眼看著一群大活人被活活燒死,悶死,嗆死,實在有些難為了他們,就在火起後不久,寨丁們紛紛躲到了隔離帶後面,惟有洪過,一個人站在山崖邊上,好像下面熊熊烈火根本不會燒到他似的,就那樣注視著山道中的淒慘情況,任由耳中灌滿了瀕死的哭喊嚎叫與咒罵。
要說洪過不怕這些,那是鬼扯了,洪過也是個人,前世只是一個沒多大見識的學生,在那個碩士賤如狗,博士滿地走的時代,一個冷門學科的碩士也不會比普通人強到哪裡去,穿越到了這個看似承平時代,因為那超過這個時代的知識,洪過感覺到了在這份承平底下湧動的暗流。在那即將到來的洶湧大潮中想要有所作為,洪過現在首先就要鍛煉自己的心性,再不可能像在松蓬山上,為個混蛋和尚佛光談求饒了,不僅不能求饒,若是放到現在的洪過,再遇到那種事情,怕是第一個跳出來贊成宰了那個胖和尚。
看似一直盯著山道的烈焰,實則洪過想了很多,直到那山火果然一直蔓延過來,山壁上實在呆不下去了,林鍾這才衝過來將他拉了回去。
乾淨利索的收拾了周大戶的人,這下韓思古可抖起來了,不用別人提點,這位軍師已經開始下令,只等到山道大火慢慢熄滅,就派人去搬開擋路的石頭,那時的山道都還是熱乎的,一地的屍體極為淒慘,死的人中間被燒死的很少,大多數都是被煙熏死的,韓軍師吩咐撿了這些人的兵器,讓張光明帶著人一路衝出山道,直奔周大戶的莊園而去。
洪過站在一邊,嘴張了張,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按照他想的,這些人就這樣窩在山裡沒什麼意思,還不如直接衝出去,佔了姓周的宅子,吃點喝點,就跟著他和溫敦一起回轉太原府,或者說,把溫敦打發回去太原府補辦官照,洪過自己帶著人繼續前往西河縣城。
只是,韓思古好歹還能分清楚,這一戰真正運籌的人到底是哪個,好不容易勝了一陣,怎麼能讓洪過就這樣離開?說什麼都要將洪過等人留下來,要好好招待一番。這位韓軍師其實還有旁的心思,他在落難時候投靠了張光明,就一心想為這個憨憨的張奶牛謀個出身,以前想著是壯大聲勢在西河縣也有這麼一個寨子的地位,現在遇上兩個當官的,韓軍師可就存了個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心思:招安。
韓思古自己是個殘疾,招安當官是不敢想了,不過張奶牛身強力壯的,若是受了招安,大小也能幹個百戶不是,到時候一身官衣披上了,這些個跟著他起寨子的老弟兄,想來也就不會被人秋後算賬吧。既然如此,韓思古更加不肯放洪過離開了。
洪過也怕韓思古這幫子人再鬧出些更大亂子出來,自己留下來好歹約束一二,想想就決定再住上一日。洪過帶來這些人自是沒什麼意見,惟有溫敦蒲陽溫有些怨言,不過他的話現在基本就是被人忽略的。
洪過還在這裡坐等消息,誰知道沒出半日,就是風雲突變,張光明一群人竟然好似潮水一樣敗了回來,折損了十幾個人不說,連張光明頭上都掛了花。
洪過大吃一驚,仔細一問,登時傻了眼。
敢情,這邊山道中的大火一燒起來,後面跟著的那些個佃戶就做了鳥獸散,一窩蜂的出了山直接跑回莊子去。莊子裡得到的消息,是被這些佃戶誇大了十倍還不止的,認準了周雄是死翹翹後,這位周大戶的大老婆毛氏登時壓不住局面了,先是管家,然後是家裡那些亡命之徒,而後是佃戶家人,紛紛從莊子裡搶了些東西就開始跑掉,一副大難來臨各自飛的樣子。
莊子鬧了半日,就遇上一隊人馬路過強行彈壓了局勢。周雄的大老婆毛氏自是對這些人的千恩萬謝,領頭的順勢就進駐了周雄的莊子。張光明帶了人要去開了周雄的莊子,正遇上那隊人馬還能落到好?自是被人衝出來殺個人仰馬翻,張光明勉強帶人退入比干山裡,等到追兵慢慢撤走後,這才敢收拾人手重新撤回山谷中。
洪過一聽就懵了,啥,又來一隊人馬,還不知多少人?到了這個時候,韓思古也苦著臉了,剛剛殺敗了周大戶,怎麼又來敵人,這到底要殺到什麼時候才能安生啊?一時間整個山寨裡愁雲密佈,人心散亂。
這次洪過的隊伍裡也開始有人嘀咕著要走了,溫敦蒲陽溫可算得到了知音,立時上下鼓動著,要洪過帶大家立即出山,不要再摻合這裡的事情。
聽了這些人的話,洪過苦笑下,悄悄帶了大家走到山下大路邊,指著遠處一隊隊巡邏的人馬,不用他多說一句,誰都明白,他們這隊人根本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溜走,若是被發現了,也無從解釋到底從哪裡出來的,一準被人當做是山匪剿了。
失望的退回到山谷的寨子裡,洪過一時間也沒了法子,惟有讓韓思古多派人手出去打聽,務求探聽清楚外面這群人的來歷和具體人數。
謝月是西河縣數一數二的大戶,手下養著三百多亡命之徒,他這次本來是有些不情不願的帶人過來比干山的,原來,就在周雄那老小子進山前,住在西河縣城裡的那位汾陽軍節度使完顏大人就聽到了消息,據說節度使大人非常的憤怒,按照節度使大人的本意,是汾州下面各縣的大戶地主們,將所有私兵家丁集合起來,一處一處的剿滅所有占山的窮棒子,可是那周雄竟然自己就出兵了,且不說萬一失敗會如何,光是一個蔑視節度使的態度,就足以令完顏安國動殺心。
所以謝月這次是帶著節度使完顏安國秘密指令過來的,要謝月集結了西河縣所有私兵後,進駐周雄的莊園,並相機除去周雄,吞掉周雄的所有家產。如果命令僅僅到這裡,那謝月將會非常樂意領命,相信一起跟過來的所有大戶們也會樂得直點頭。可是,讓謝月等人無法容忍的是,完顏安國那個混蛋,竟然要將周雄的所有財產自己獨吞!
雖然完顏安國是官,謝月他們是民,但是完顏安國要想太過分,謝月一樣有辦法應付他,這不謝月帶著所有人在路上就商量好了,人手可以帶過來,但是要如何打就看自己了,周雄勝了最好,若是周雄萬里有個一的敗了,謝月他們也不會去強攻一座深山裡的寨子。
誰想到,剛到周雄的莊園,謝月他們就聽到,那周雄不僅僅敗了,而且敗得太淒慘了,連自己的老命都搭進去了。就在周雄的莊園好像風雨飄搖之際,謝月帶著將近一千私兵,像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觀音菩薩一般降臨,拯救了周雄那座碩大的莊園,讓周雄的大老婆毛氏感激的淚如雨下,親自到莊園門口跪下迎接這些西河縣的「鄉親們」。
那謝月本就是好色之徒,平日裡在州城裡的花街柳巷流連,因著房中床上的手段太過邪乎,經常喜歡一些讓人怕怕的調調,是以在窯姐之間得了一個綽號叫做——「邪月」。
現在的謝月本就是志得意滿,趾高氣揚的跳下馬,用一副救世主的樣子將周雄的大老婆毛氏扶起,誰知,那毛氏雖然已經四十歲了,竟是個妖媚天生的人物,因著保養得宜身上還是凹凸有致,而且比起十幾歲的青澀小丫頭來,又多了一種成熟的媚態,一站一起之間,竟是讓採花老手謝月看的呆了。
看著謝月呆呆的看著自己,毛氏故作嬌羞的低下頭,輕輕叫一聲:「謝先生,有話可以進去,慢慢說……」
當晚,謝月就鑽到毛氏的房間,去和那熟婦細細說話了。
有謝月帶頭,這些一起過來的西河縣大戶們,哪裡還肯客氣,竟是將周雄的十房妻妾瓜分一空,直接住到了後宅這些女人的房間裡。哪裡還有人去管完顏安國的命令。
謝月是個極有心計的人,如果以為他沉迷熟婦忘記了外面的事情,那可就錯了,雖然日裡夜裡享用毛氏一身白膩的好皮肉,卻不斷的加強對比干山的封鎖,就這樣過去三天,突然有一天,有人向他稟告說,抓住了一個人……
到了被堵在山裡的第四天夜裡,洪過臉色越來越陰沉,可還是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其實辦法不是沒有,從後山小路走,可是行李馬匹怎麼辦?還有,就這樣一走了之,怕是無助於探求這汾州的事情,這個結果就與洪過來汾州的目的可就擰了。
洪過心煩意亂的睡下沒多久,就聽得外面突然響起一陣喊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