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土古身子一閃出了帳篷,看看中軍營地內的人影已然少了很多,秉德的筵席早就開始,這親兵猛安的士卒們終於可是暫時消停一會,紛紛躲到自己的帳篷裡舒服舒服,畢竟是白天走了一天,這傍晚也沒能休息下,一個個都是累的夠嗆。
阿土古不再掩飾自己的身子,大大方方的走出來,直到走到距離秉德大帳還有幾十步的時候,他的腦子都還是暈暈的,剛才洪過說的話依舊在腦中盤旋:什麼火,完顏秉德就是那個最大的火頭,就算我們把整個聯營點了,能有宰了完顏秉德造的亂子更大?看著完顏秉德就在距離不足一里的地方,你難道就想這麼溜走?什麼是效忠王爺,什麼是尊奉王爺的軍令,我們出來是作什麼的?對,探查敵情,可是,有哪個人說斥候不允許行刺敵將麼?沒有,那好,我現在命令你們,干了完顏秉德那個**的。
「站住,幹什麼的?」
一聲叱喝將阿土古的神智重新喚回來,原來他已經來到了秉德嫡系親兵負責防守的地帶,那些從上京就一直跟隨秉德的親兵,見到有人敢大大咧咧的走過來,立即大聲喝止。
阿土古亮出手上的親兵木牌,示意自己也是親兵猛安的人,正要繼續前進,誰知道這些嫡系親兵卻端起了架子:「放肆,今天石抹奴申大人下令,沒有他或者王爺的命令,即使王爺的親兵也不許進入行帳。給老子滾。」
阿土古一愣,隨即臉上現出怒色,大手猛地將那塊木牌甩到一個嫡系親兵臉上:「放你娘的狗屁,怎麼的,老子也是親兵,憑啥老子就不允許進去,告訴你,老子打得仗殺的人,比你上過的女人都多,外面韓都統還在那裡等著回話呢,耽誤了事情小心老子擰了你們的卵子。」
那些親兵被罵的愣住了,石抹奴申只告訴他們要加強防衛,想來這個時候大家都累,不會有什麼人來攪了秉德的筵席,也就沒多吩咐,這下可好被阿土古鑽了空子。見著阿土古氣色不善,剛才竟然敢拿親兵的腰牌扔出來,正符合那些剛招來的驕兵悍將的樣子,那幾個嫡系親兵有些遲疑後,終於決定進去通稟。
見著本來十人的守衛,走掉一個人後,阿土古晃晃蕩蕩的湊到其餘九人身邊,從腰間拿出一個皮袋子往嘴裡大口灌了一口,又扔給其餘幾個嫡系親兵。那些嫡系親兵從他打開塞子就聞出來,阿土古手裡拿著的是一袋子好酒。這時酒袋子接到手裡卻遲疑的看看阿土古,作為親兵雖然是嫡系,但是在上值的時候還是不允許喝酒的,不過這酒香又實在勾人,這些傢伙都是白天走了幾十里的人,晚上沒等歇一下就上值,從心裡面想喝上幾口解解乏。
見這幾個小子猶猶豫豫的樣子,阿土古大罵一聲窩囊,走到了他們近身,大手伸出好似想取回那酒囊。幾個親兵盯著手裡的酒囊,眼睛裡的猶豫更加明顯了。
就在這時,阿土古的大手突然向前一遞,一把抓住了一名親兵的脖子,手腕一用力,那親兵立馬兩眼瞪得溜圓,四肢用不上力開始抽搐起來。阿土古的右手摸到這小子的腰間,順手抽出他的佩刀,寒光一閃,在身側劃過一道弧線,立即有兩個親兵了賬。
兩個親兵的脖子被人割開,血箭噴濺了周圍人一身,被熱血灑在臉上,其餘幾個人這才反應過來,立即想揮動長槍刺死阿土古,誰知道這時的阿土古和他們極近,丈許的長槍根本施展不開。趁著這個機會,阿土古反手在掐著的那個小子脖子上一劃拉,又將那個小子了賬。順手將那個倒霉小子的身子往前一扔,擋開了對面三個傢伙的視線,自己身子一矮向後撲出去,手上刀子飛閃,劈,撩,掃,劃,幾個竄起之間就將後身三個小子了賬。
剩下的三個小子剛剛推開自己人的屍首,正要抽出腰刀去殺阿土古,就感覺後心一痛,隨即頭一歪身子軟倒下去。
洪過從陰影中走出來,大大方方的走進了中軍營地內這片核心營帳區。這裡平時都有兩百人防禦,雖然幹掉了守門的十個人,若是動作不夠快,只怕等下就會被巡邏的十人隊攔住。
阿土古見著自己人衝進來,當先撲出,奔著中心那頂最大的帳篷而去。他們這一路上也真極是幸運,幾個大些的帳篷內都是鼾聲一片,唯獨遇到了隊巡邏的親兵,卻被阿土古提前聽到,眾人躲在陰影中間,待到那支巡邏隊走出來後,幾個人伺候一個,悄無聲息的就將十個人完全放倒。
這時候距離秉德的大帳已經不足二十步了,阿土古不再隱藏行跡,腳步飛快向前衝過去。就在他即將碰到帳篷簾的時候,就見那皮簾一挑,早前進去報信的那個親兵走出來。猛地見到滿臉是血的阿土古,那個親兵驚得大叫出聲。雖然帳內音樂聲歌舞聲響成一片,這聲喊叫還是響徹了整座中軍營地。
阿土古手腕一翻,立時將那個親兵的腦袋卸了下來,隨後大腳跟上向前一踹,就將一具無頭屍首踢進了大帳之內。
完顏秉德和一票二十幾名女真將軍,還有幾個他的親信文官,正在大帳內喝酒看歌舞,不防一聲喊叫嚇了他們一跳,沒等秉德發怒,皮簾子一動,滴溜溜滾進來一個物事,這東西邊滾動還一邊向外噴著紅色的水,有幾滴甚至落到了完顏秉德身上,他沾一點摸摸,黏黏的帶著腥氣,竟然是血。
等到那物事落到地上,眾人一看,立時嚇得不輕,竟然是一具沒頭的屍首。這個發現立馬將那些正在唱歌跳舞的歌姬嚇得花容失色,尖叫著轉身就想四處逃走。
不過,帳篷的大門被一個人堵住了,那人嘿嘿笑一聲,慢慢走進來,環視了帳內一圈,晃晃手上彎刀,示意所有人都別動。
那些個女真將軍不是猛安勃極烈就是萬戶都統,個個都是從戰場上爬下來的人物,哪裡會怕一柄鋼刀,這時立即有人大喊一聲抓刺客,抽出腰刀就撲向了進來這人。
阿土古身子向旁邊一閃,讓開了那砍來的彎刀,自己並不出手,就見大帳外又衝進來幾個家將擋住了那名猛安勃極烈。這下帳內的人看明白了,這分明就是一次有預謀的刺殺,一時間所有將軍們跳起來撲向了帳門,天知道這些刺客還有多少人呢,趕快將他們攆出大帳還可以爭取一點時間,等到中軍內的親兵猛安得到消息,自然就是這些刺客的死期了。
阿土古也沒想到這二十幾名女真將軍會如此拚命,他和衝進來的六個家將擋了一陣,竟然被對方放倒一人,其餘的人也被逼到帳門,後面的人也是一時間無法加入戰團。不止如此,他們六個被二十幾個人圍攻,左擋右支間竟似有些支撐不住的樣子。
就聽外面響起洪過一聲大喝:「退出來。」
阿土古心中吃驚,好不容易殺到了這完顏秉德大帳,眼看著秉德就在裡面,這個時候退出去,豈不是要前功盡棄麼。不過,他一早命令手下人必須完全聽從洪過指揮,這個時候其餘幾個人已經漸次退出了大帳,阿土古雖然不甘,也終於是最後一個退出來。
還沒等那些個女真將軍們高興,只見大帳外嗖嗖嗖的聲響,一陣箭雨從外面射了進來。這帳幕雖然比起其他的軍帳更加寬大和豪華,終究是一座帳幕而已,不會有絲毫磚石加固,甚至連塊木板都少見,無論皮質帳幕如何堅固,怎麼可能擋得住弓箭在極近距離的射擊,第一波的四十多支箭矢,就放倒了將近四五個女真的將軍,不等那些將軍們反應,又是一波弓箭射進來,就將帳內其餘的人又放倒了小十人。
五輪弓箭毫不停息的射出去,待到阿土古破開帳幕再次衝進去的時候,只看到的是屍橫遍地一片哀號,整個大帳內再沒一個人能夠站立。
這次不用洪過下令,那些王府家將很自覺的衝過去,找到每個女真將軍的身子,噗哧一刀下去,剁下腦袋了,既是防止這些人裝死又是記功。
這一幕看在剛剛進來的洪過眼中,氣得的幾乎跳起來跺腳:「我操,你們他媽的幹啥呢,給我找完顏秉德,找到完顏秉德啊,快去找。」
這些家將如夢方醒,挨著個的在帳篷裡翻找起來,可是,這豪華的前帳裡根本沒有秉德的屍體,很顯然,秉德並沒有被弓箭射中。家將們這次不用下令,立即衝進了後帳去尋找,找不到完顏秉德,他們今晚就算是白來了,或者說,白死了。
看到一群家將衝進了後帳,洪過指著地上那些女真將軍的屍首對阿土古道:「快,找到他們身上的金牌和兵符。」
女真在起兵後定下軍制,萬戶都統身上配金牌,猛安勃極烈配銀牌,謀克長和蒲輦孛堇配木牌,這就是軍官的身份象徵,另外還配發了一些虎符,作為調動軍隊的憑證。只要控制了令牌和虎符,這些女真將軍的部隊,短時間內將無人能指揮的動。
完顏秉德的大帳出了這麼大動靜,怎麼可能不會驚動那些親兵,早有親兵敲起警鑼,隨即整個中軍開始嗚嗚的吹起示警的號角,立時,整個大軍都開始動起來。
洪過拉過身邊十名家將,對著那些正發了瘋一樣衝過來的親兵一指:「射,射死他們。」
別看只有區區十柄弓箭,在大帳這個並不寬闊的地方發揮了無法想像的威力,幾乎是每一箭射出去都能放倒一個或者兩個親兵,而且洪過他們敢毫無顧忌的放箭,外面的親兵可不敢隨便回射,萬一裡面還有完顏秉德,一箭被自己人射死豈不是冤死了,因此,這些個親兵只有硬著頭皮傻愣愣的向著大帳的門口衝鋒,等到這十名家將把箭壺裡的弓箭射光了,大帳前的空場上已經是倒滿了完顏秉德親兵的屍首。
看著身邊十名家將身上再沒一支弓箭,而且他們因為全力拉弓,已經是累的脫力,根本無法揮動腰刀了,洪過心中萬分著急,怎麼幾十個人衝到後面快十分鐘了,還沒個結果呢?
為了防止出現意外,乘著外面那些親兵暫時沒想出法子的功夫,洪過拉著阿土古跑進了後帳,他要立刻找到完顏秉德的令箭匣,沒了這個玩意,光是完顏秉德一個人根本指揮不動整支大軍,即使他們殺不了秉德,秉德在短時間裡也別想重新控制軍隊。
外面突然響起一個聲音:「洪過,我知道是你在裡面出你的條件,你不是想回宋國麼,只要放了王爺,我敲鑼打鼓送你回去,還附送一大筆錢,只要你願意,王爺可以給趙構寫信,讓趙構封你一個大大的官職。不僅是你自己,還有你的老娘,還有宋王莊上下所有人,只要你放了王爺,我可以保證絕不會反悔。」
洪過認得這個聲音,就是這個傢伙帶人抓了自己,記得他的名字是石抹奴申,一個完顏秉德的親信。為了幫阿土古爭取時間,同時他也聽到從後帳深處傳來一陣喊殺聲,估計那邊也是正在圍攻完顏秉德,他走到前帳的大門處,笑呵呵的道:「啊呀呀,是石抹大人,真是不錯的條件啊,讓我一下就動心了呢,可是呢,你要我怎麼把一個死人交出來啊?」
那石抹奴申一開始還以為洪過動心了,聽到最後,才知道是耍他開心,氣得急怒攻心,剛才他去了關押洪過的小帳,只見到兩個親兵的屍體,還有一個因為血幾乎流乾而將死的謀克長,就知道事情不妙。他以為那些人救了洪過應該是立刻逃走,誰想到這些傢伙膽大包天了,竟然敢在十萬人的包圍之下,來行刺完顏秉德。就是這麼耽擱一會,真就被洪過他們得手了,聽被射回來的親兵回報,帳內一地的屍體,也不知道完顏秉德到底是死是活,不過,只有還有一分的希望,他就不能放棄了,終究完顏秉德是這支大軍的靈魂所繫,若是秉德死了,整支大軍立馬就會土崩瓦解。所以他才想試著勸降一下洪過。
雖然知道洪過的話很大幾率是說謊,石抹奴申也明白洪過是不會談和的,現在就只有豁出一切衝進去了,希望完顏秉德身邊的那些護衛能頂住。
就在石抹奴申佈置人手準備四面一起衝進去的時候,突然聽到大帳內響起了一陣陣的歡呼聲,隱約之間還能聽到那些人在高喊:抓住完顏秉德了,抓住秉德了!
石抹奴申就感覺著眼前一黑,身子向後跌倒下去,外面圍攻的秉德親兵們的軍心也同時一下沉了下去,完顏秉德被抓了,他們要怎麼辦?
大帳內的洪過這個時候沒有半點興奮神色,雖然那些個家將廢了九牛二虎之力,險險的在秉德試圖破開帳幕逃走前堵住了他,又宰了秉德身邊的十幾名護衛,終於將完顏秉德逮到了洪過面前。
看著被按在地上的完顏秉德,洪過故意讓人把燈火挑的更亮,以便外面所有人都看清楚,在他面前地上的人就是那位蕭王完顏秉德,完顏乙辛。可是,如何處置完顏秉德,讓洪過犯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