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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亨確實沒有野心,任何一個有野心的人,在上京城那樣混亂的情況下,都不會順順當當的交出半個上京城,任由自己佔據的北城被完顏亮一道聖旨奪走,眼睜睜的看著完顏烏祿趾高氣昂的成了會寧尹,看著已經繳械的武衛軍被徒單特思接手過去又重新武裝起來。從種種情況看,完顏亨都是個滿足於一個臣子本分的人,和他父親一樣是個老實的忠臣,不過,他可沒有金兀朮那樣的能力,也只能做個忠臣卻不能坐鎮一方。
既然完顏亨如此,就意味著,只要完顏亮沒生出其他心思,兩個人之間就不會出現不可調和的矛盾,不過,人總是會變得,無論完顏亮在他面前表現的多麼爽朗,無論完顏亨多麼沒野心,天長日久的誰知道會有什麼變化出現,所以洪過決定了,只要能有機會,他一准要跑回南宋去,別看前次天慶寺的事情失敗了,只要肯找機會,還是一準能走成的。
就像是以前曾經問過自己的,洪過終於明白了,這世上,成功,就必須要靠自己。
完顏亮有些吃驚的看著坐在不遠處的完顏亨,「真的就沒有勝算麼?」
完顏亨苦笑著搖頭:「陛下,你也打過仗,那燕京的軍隊你是見識過的,就憑我手下那些烏合之眾,打打徒單阿里出虎還湊合,要去和精銳的漢兒軍與那兩個都統的女真兵對陣,我真是一絲勝算都沒有。」
完顏亮湊過身子,試探著道:「燕京兵馬都是昔年沈王的部屬,你,就不能讓他們投效過來?」見完顏亨苦笑,他又不死心的追問:「不能全過來的話,一半也好啊。一半都不成?那兩個都統的兵馬?這都不成麼?」
完顏亨無奈的苦笑道:「陛下,這行軍打仗的事情講究的是廟算,孫子雲,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誘降和投效的事情自古最是不可靠,根本不能計入廟算的算籌,現在我們只能計算如何用手裡的兵馬,堂堂正正的打敗秉德手裡的精銳大軍。」
站在完顏亨面前,完顏亮感覺有些喪氣,連身子也微微佝僂起來,也難怪,本以為是求到了一張護身符,誰想到只是根救命的稻草,自己的命運一樣還是飄忽不定,這種感覺換作是誰都一樣的覺著打不起精神來。
見著完顏亮這副樣子,完顏亨嘴唇蠕動下,他想說點什麼安慰下眼前的堂弟,說實話,現在並未對陣疆場論說勝負還太早,若是主帥此時就失去了鬥志將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不等完顏亨開口,面前的完顏亮忽然站直了腰板,整個人也散發出於剛剛完全不同的氣勢,臉上一掃方纔的頹唐,眼睛灼灼的盯著完顏亨,「堂哥,現在問你話的不是什麼大金國皇帝,就像上次我去松蓬山拜訪你的時候那樣,只是堂弟去看望兄長,現在作弟弟的想聽你一句實話,如果你帶著上京全部兵馬與秉德對陣,能有幾分勝算?」
完顏亨聽了這話心頭一陣火熱,從十年前第一次見到完顏亮時候開始,他就被這個堂弟所吸引,在完顏亮身上有一股屬於男人特有的勇氣,在現下不少女真人身上已經很少見的氣質,還有就是那股子從不屈服的剛性,也讓完顏亨頗感心折。
要知道,當年順昌城下大戰,完顏亮還是個初上戰場的毛頭顏宗弼面前並不被看好,甚至不被看重,同為初戰的完顏雍,也就是完顏烏祿被宗弼委任為先鋒,而完顏亮卻僅僅是烏祿手下一個猛安勃極烈,偏偏就是這麼兩個人,一個人雖然統帥先鋒,卻因為貪功冒進被宋軍大將劉琦所敗,敗得一塌塗地潰軍幾十里,一個人雖然僅僅統領一個猛安,卻在敗軍中能重整軍勢,在追兵面前不退反進逆襲而上,生生擋住了劉琦的追兵,令整個先鋒五千人不至於被宋軍殺個全軍覆沒。
就在這一戰後,完顏亨因為忤逆了父親宗弼的命令,被杖責後直接貶到松蓬山下閒居,十幾年歲月中,也只有完顏亮時不時拜訪洪過的同時去看望他一下,若非如此,月餘前完顏亮怎麼會突然找上門請完顏亨出山相助。
見著完顏亮這時沒了剛剛的頹喪,完顏亨也感覺全身激奮,抱拳道:「縱然秉德統帶精兵北犯,只要我能統領上京路所有兵馬出陣迎擊,勝負還在五五之間,若是出奇謀,這勝負……」
完顏亮一把止住了完顏亨下面的話:「和剛才哥哥計較勸降一個道理,這奇謀也是個不列入廟算的籌碼。罷了,能有五成的勝算,我還奢求什麼,」說著,完顏亮向後退上一步,突然對著完顏亨彎腰下去,拱手垂地行了一個大禮。
這動作嚇得屋內所有人立即跳起來,無論特思還是完顏亨急忙對著完顏亮同樣行禮下去,而那邊侍奉的小底或者屋外的侍衛,乾脆是一起跪了下去,完顏亨急忙走上去扶住了完顏亮,「陛下,陛下,這可使不得啊。」
完顏亮也不抬頭,任完顏亨扶住他卻不肯起身,繼續彎腰拱手道:「哥哥,小弟的性命,還有小弟全家的性命,特思他們全家的性命,這整個上京城所有百姓的性命,小弟一發托付給哥哥了,這是小弟的虎符,憑虎符哥哥可以調動小弟手裡所有兵馬糧草器械民夫,只要哥哥一聲令下,就算要小弟去當先鋒前驅,小弟也立即效命軍前,」說著,完顏亮這才抬起頭,就在在躬身之間,他眼中已經滿含熱淚,望著眼前的完顏亨道:「哥哥,小弟一切都拜託了。」
完顏亨哪裡受得了這個,登時也熱淚盈眶,撲通跪到地上,雙手接過了完顏亮手上的金製虎符,到這個時刻,他是真心變成了完顏亮的臣子,心中再沒了以前的私心雜念。
完顏秉德在上京之亂之後第五天就知道了整件事的始末,算起來,從上京到燕京足足兩千七八百里,光是驛站就有四十多,這快報的速度已經是分外快捷。
秉德看過快報後沒有動聲色,僅僅將抄報壓下就算了,既沒有向所有人宣告,也沒去要求大軍加快行進速度,反而是起身參加地方官準備的宴會,在那裡他手持酒杯頻頻勸飲,時不時的說兩個笑話出來,讓那些原本戰戰兢兢的地方大戶豪民,好好見識了一下什麼是宰相風度,也令這些人放下懸了很久的心。
只有秉德最親近的人才知道那封快報的內容,當晚秉德有些醉意的回到行轅,自有親兵為他端茶倒熱水梳洗,這時秉德身邊的親信,官拜都元帥府檢法官的石抹奴申,一邊伺候著秉德寬衣一邊小聲道:「王爺,北面那位已經成了氣候,是不是加快下腳程,免得北面不好抑制。」
秉德去過茶盞漱下口,又倒坐在椅子上由著侍女用熱毛巾敷在臉上,過了一陣才舒坦的長出一口氣,「不好抑制?我覺著現在的腳程還快些,告訴下去,明日只走三十里,讓大家都歇口氣。」
聽到這話,石抹奴申有些毛了,急忙走到秉德身邊低聲道:「王爺,現在每日走五十里已經夠慢了,若是走三十里,那要何年何月才能爬到上京,到那時,就算我們到了上京,北面那位已經集結好了軍隊兵仗,能堂堂正正和我們打一下了,這豈不是太不合適?再說了,北面那位已經能擬旨了,您看看,他把那芮王孛迭當成救星一樣,竟然扶成了都元帥,若是長此下去,我們手裡的優勢可就一點點都沒了。」
聽了這話,秉德哈哈大笑,拍拍石抹奴申的肩膀,「也好,就聽你的,每日還是行軍五十里,不要說了,我不會再快的,放心吧,既然北面那位沒革了我燕京行省的差事,就是說他還不想最後和我撕破臉,這說明什麼,說明他心裡也沒底,希望能最後留一點臉面,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可以迴旋一下,也只有完顏孛迭那個傻子,才會對北面那位真心實意,哈哈,完顏孛迭完顏孛迭,我倒要看看,你費心費力撲滅了所有烽火之後,又有多少精銳能和我硬拚。」
看著秉德如此志得意滿,石抹奴申更加憂慮了,燕京軍隊勇銳是不假,可是,那些個燕地漢兒組成的兵馬就真的可靠麼,真的能有忠心?若是燕地漢兒有忠心的話,當初他們又怎麼會棄了大遼去投大宋,然後又背了大宋來歸降大金?一句話,燕地漢兒都是牆頭草,哪邊風強就向哪邊倒,斷然不可信。如此一來,這秉德手下大軍之中竟然有三分之二的精銳不可信,這讓石抹奴申對未來充滿憂慮。
就在石抹奴申心中煩悶的功夫,秉德又在問了:「現在大軍有多少人了?」
原來,就在秉德發佈檄文出兵後,各地的兵馬紛紛向他匯聚過來,尤其是一些女真的猛安謀克兵馬,和女真人當官的地方兵馬,幾乎就是蜂擁過來,倒是那些漢人渤海人做官的州縣,在這個時候保持了克制,只是冷冷旁觀卻不願賣身投效。
聽到秉德問話,奴申盤算下報出個數字,聽了奴申的數,秉德哈哈大笑:「這才十日功夫,就投效了兩萬多兵馬,你計算下,若是我們走到上京城,會有多少兵馬投效過來?到那個時候,怕是十萬都不止啊,他完顏亨能有多少兵馬可以調遣,五萬還是六萬?」
石抹奴申心裡感歎,打仗這個事情,豈能是光計算下人數就成了,若是這樣的話,當年金太祖完顏阿骨打根本就不可能打過遼國,而沈王完顏宗弼或許早就踏平了南宋了。不過,這番話他是不會說出來給秉德掃興的。
見著石抹奴申臉色平靜,秉德大笑道:「唉,苦著一張臉作什麼,正好,明日就到海雲寺了,那是千年古剎,我們去好好遊覽一番。」
石抹奴申不好說什麼,也只有諾諾退下,這一夜,秉德睡的分外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