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伐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廟會(4)
    羊蹄翻身下馬走到小姑娘身前,用帶著幾分好奇的目光將其上下打量一番,小姑娘身量不高大約**歲孩子的體貌,面容污黑頭髮打著兩個朝天髻,勉強看似是個雙丫髻的樣子,身上的衣服更是單薄到讓人看一眼都為她擔憂的地步。

    雖然是王府世子,好在羊蹄久在松蓬山下的莊園居住,沒有沾染上那些個上京貴人子弟的壞毛病。

    見到有人站到面前,那小丫頭就像是害怕的孤鳥一樣,身子抖的不停,兩眼之中流露著惶恐與乞求的目光。看到這種目光,羊蹄心頭好似有一件東西被融化了,探手在小姑娘身上掐了掐,唉,自家燒的柴火桿都比她粗啊。

    羊蹄盡量用最和氣的語氣對小姑娘開口道:「你是誰家的孩子,怎麼跑到我的馬下了,知不知道,這樣太危險了。」

    羊蹄下馬的動作就已經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過來,大家一起注意到了那個好像受驚小鳥一樣的小丫頭。

    剛剛被一群婆娘圍攻著,羊蹄自是沒有看到在質坊門外發生的一幕,可洪過是看的清清楚楚,是以他一見到小丫頭,眉頭微皺,看起來今次的廟會之行不大順遂呢。

    果不其然,那邊羊蹄詢問了幾句,小丫頭都是驚慌的搖著腦袋,嘴唇抿的緊緊的,眼中現出警惕的神色來。

    就在羊蹄的訊問無法進行下去的時候,馬上的芷雅想要開口,被洪過輕輕拉住,順著洪過指著的方向,芷雅看到了剛剛那群壯漢氣勢洶洶的闖過來。

    沒錯,就是用闖的,雖是在人流湧動的土道上,這群漢子走路的時候也沒去刻意避讓誰,十幾個膀大腰圓的漢子站在路中間就是好大一個群體,路上的人們就像躲避瘟疫一般忙亂的躲避,許多人甚至因為躲閃不及被推倒在土道邊的田埂中。

    沒多大功夫,壯漢就闖到了洪過一行人面前。

    看到這群壯漢,小丫頭的眼神從驚慌變成了絕望,黑大的眼睛黯淡無光,整個人一陣天旋地轉,就仰面朝天的向後倒去。幸好羊蹄就站在小丫頭身後,不顧小丫頭身上骯髒一把將其抓住,然後抬頭看看那些身高體壯的傢伙。

    看著洪過一行人不是衣著華貴,就是面容肅然神情倨傲,而且個個高坐大馬,這些壯漢也不敢太過冒犯。其中一個年紀稍長的漢子乾咳一聲,站了出來,抱拳道:「不知這是哪家貴人當面,小的們這邊給諸位少爺小姐施禮了。」

    所有都沒說話,靜靜的看著這群壯漢,說實話,洪過心中也有些打鼓,他們一行不過十來個人,還帶著五六個男男女女的半大孩子,外加他這個有個把力氣但對打架不大擅長的文弱書生,真正的保鏢家僕不過五人。

    雖說芮王府的家僕——呃,或者乾脆叫家將比較妥帖——比較的能打,上一次不就是四十收拾了三百麼,可是,事到臨頭的時候,人往往將理智拋到腦後,更願意相信自己看到的所謂「事實」。對面足有十來個壯漢,萬一衝突起來,只有五名家將保護己方一群人,似乎只有縱馬狂飆才是唯一的良策?

    這邊一個個都不說話,將個出來的漢子曬在原地,那漢子也不覺尷尬,又是恭敬的通稟一番。

    這一次,羊蹄回頭看看自己一方,歪著頭張大嘴,用個極其憊怠的表情道:「不會吧,又是我?」繼而,羊蹄轉頭看著漢子道:「這禮就不必見了,反正我又不認得你,哪管你是什麼阿貓阿狗,說吧,平白無故的攔住少爺的路,你是個什麼居心。」

    洪過在馬上低低一聲輕笑,想不出,一樣看著沒多大心眼的羊蹄,拿出惡少的樣子來,還真是有模有樣,難不成,他這個學生平日裡對惡少這個職業還是很有生活經驗的?

    見到洪過嗤笑,一邊的芷雅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她實在不明白,自己個的弟弟怎麼突然就弄出這麼一副面孔來,瞧瞧,讓老師笑話了,怕是以後有的他吃受的。

    那個漢子也是見多識廣眼面極寬的人物,並不以羊蹄的樣子而生氣,看著眼前這幾個主一個個鮮衣怒馬的,還有幾個傢伙雖然孔武有力貌似保鏢家將,偏偏耳朵帶著碩大的金銀耳環,身上左衽開衫的袍子,根本就是女真人啊,由一群女真人保護的貴人?是以這小子沒有半點不滿,反是愈加的恭敬,將整個事情詳詳細細的解說了一番。

    這麼一說,洪過可是吃驚不小,沒想到啊,只以為天慶寺是個有錢的和尚廟,沒想到還有這麼一面:

    事情並不複雜,這個小姑娘是天慶寺佃戶的女兒,父親叫劉老四,平日裡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所以又被叫成劉老實。劉老實叫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年前劉老實死了婆娘,為了給婆娘治病辦喪事,劉老實不得不向天慶寺借了三貫銅錢。劉老實一家是個無土的佃戶,全靠租種天慶寺的二十畝地過活,本來一家人省吃儉用加上劉老實自己肯賣力氣,已經開了十畝的荒地出來,本來想著用去年的收成還上拖欠天慶寺的印子錢。

    誰想到,天慶寺的印子錢竟然翻番蹦高的漲,一年前還是三貫的銅錢,到了今年竟然就是五十貫了,可憐劉老實辛辛苦苦一年,三十畝地的出產還不足四十石糧食,去掉還給天慶寺的二十石租子,餘下的部分賤價賣了,又東挪西湊了一些錢,也才勉強還上二十幾貫錢。

    接下的自然就是肥皂劇戲碼了:

    劉老實先是將自己的兒子交給了天慶寺當個幹粗活的小沙彌,本以為事情就這樣過去,再過個十年八年的,自己湊些錢還能將兒子贖出來。

    誰想到,劉老實被人誑去玩了幾手,就這幾手,他輸掉了足足五貫錢,這下可好了,沒等開春,接了劉老實賭債借據的質坊派人過去,將劉老實的女兒也押了出來還債。

    至於剩下的,自然就是洪過親眼看的了。

    羊蹄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一時間有些摸不清頭緒更不知應該如何去問。

    芷雅坐在馬上抿著嘴沒有出聲,天慶寺是個什麼名聲,或許遠些的善男信女不清楚,她這個和天慶寺前後山作鄰居的可是太清楚了,那質坊根本就是天慶寺的老虎口,進去了哪有不給扒層皮的?

    見到又有些冷場,那邊的漢子依舊恭謹的彎腰施禮,這邊總要有個說法不是?偏偏羊蹄對這些俗務是個兩眼一抹黑,芷雅不好插嘴,洪過呢,是個二迷糊不敢隨便說話怕漏了怯。

    幾個主事的都不吱聲,不得以,阿魯帶硬著頭皮沉聲問道:「你們準備將這個小姑娘弄到哪裡去?」

    那漢子聞言樂了,「不敢向諸位爺隱瞞,我們哪裡是要將她弄到哪裡去,我們是送她去享福,也不遠,上京城裡天香苑,保證不出十年,這小丫頭就能出落成頭牌清倌人。」

    雖然沒去過幾次上京城,羊蹄還是一下驚叫出聲:「天香苑?那不是上京城裡最大的勾欄妓寨麼!」話一出口,羊蹄就感覺背後猛地出現兩道凌厲的視線,一起惡狠狠的盯住了他。

    芷雅做夢也想不到,自家還不到十一歲的弟弟,竟然還能知道上京城裡最大的妓寨,這說明了太多的問題,一面惡狠狠的盯住了羊蹄,她一邊在心中盤算著,回去要如何拷問羊蹄。

    洪過看著羊蹄嘖嘖感歎,沒想到啊沒想到,到底是吃人的舊社會,這才多大的孩子啊,竟然就知道妓寨的名字了,也不知道羊蹄這小子是否去過,呃,不過,這小子下面的鳥長成了麼,現在就逛妓寨,貌似對小孩子的生長發育不好。

    吸溜一下口水,洪過看著羊蹄的目光愈加的熾熱:嗯嗯,有機會要好好宰一下這小子,有前途啊,自己去過,怎麼也應該帶著老師去見識一番吧。

    在兩個人的注視下有些瑟瑟發抖的羊蹄,勉強回過身,「多少錢?」

    那漢子明顯一愣,以前那些個貴人一聽這些羅爛破事,第一個反應就是將人交出來,怎麼這個小少爺還要開價?看著那邊威武的阿魯帶臉色開始不快,漢子眼角一跳,立即回了數。

    羊蹄想都不想,掉頭對阿魯帶吩咐給錢,逕直將小丫頭放上馬背,就要翻身上馬。

    芷雅從頭到尾沒有制止弟弟,一來數額不大,剛剛洪過當著她的面用一貫現錢玩天女散花,都沒見她哼一聲,現在還能在乎這三瓜兩棗的,二來,既然洪過是要帶弟弟出來見見世面,就應該尊重弟弟的決定不是,一個佃戶家的丫頭而已,王府上上下下還能缺了這個小姑娘一口吃食?

    眼見著那邊阿魯帶拿出一塊金子在手上掂了掂,甩手扔給了那個漢子。

    宋金時代雖然苦於銅礦稀缺,市場上的銅錢遠遠不足,但是金銀確實沒有成為正式的交易貨幣,惟有在官方記載賬目或者是行商計算大宗貨物交易的數額時候,才會使用金銀來記賬,目的是方面書寫計算,至於真正的入庫或者交易,還是使用銅錢。金銀不成為貨幣的原因很多了,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白銀的數量在中國古代也一直非常稀少,直到明代中期,葡萄牙西班牙的大三角貿易開始,將他們從美洲掠奪來的白銀源源不斷的輸入中國後,白銀才逐漸佔據了貨幣流通的主體。

    雖然金銀在宋代還不能作為貨幣使用,但是這塊金子按重量賣出去,比照現在上京的市價也要不少銅錢,比剛剛漢子報出的數目是只多不少。

    突然,洪過開口了:「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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