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兩人顯然是沒見識過用鐵掀招呼客人的,見到洪過的樣子先是一愣而後大為不滿,不過這兩人似是忌憚什麼不敢太過造次,當下對了洪過行了一禮,高聲道:「洪公子大才,我家小娘子請公子過去一會。」
洪過不是剛來這裡的初哥,這小娘子可不是後世稱呼自家老婆的娘子,在宋代,只有正經人家沒出嫁的姑娘,才能被叫小娘子,至於小姐那個詞,可是叫身在賤籍的風塵女人,和後世的稱呼倒是有些暗合,好似歷史盤旋一圈後又回到了原點,真是一種說不出的諷刺。
洪過已經懵了,他的仇家是村北的莊子,從剛剛林鐘的講述中他知道了,自家與整個宋王莊的住戶都不同,不僅是不同,嚴格說來,他家與整個大金國都是格格不入的:他和母親根本就是大宋的臣民,只是暫住在宋王莊上。剛剛沒進家門前,洪過還在自我解嘲的想:自己一家是不是需要去縣衙,辦理個啥咪暫住證一類的東東。
不過,這個身份有一點好處,就是不怕把事鬧大,若是出事,怕是鬧得越大才越有利,如果能有金國官府摻乎進來就最好了。無論女真人如何蠻橫,到底是立國數十年,臉面上的事情還要做,只要他們還顧著臉子,就絕不可能讓洪過母子在金國境內無端端丟了性命。
剛剛感覺好像可以喘口氣的樣子,這又突然聽到村南的莊園又要找自己過去,洪過已經是有些吃驚,又聽說啥咪小娘子的來邀請,心頭一陣旖旎過後,立即是冰寒。
自古這大戶人家的小娘子最是多事,一個不小心就能惹出太多麻煩。洪過暗自乍舌,他現在只是個為了溫飽奔走,而且手無縛雞之力的俗人,從骨子裡沒有半點風雅,更不要說是瀟灑倜儻這類與他完全不沾邊的東西,平白無故去惹那門子閒事做啥?
打定了主意,洪過勉強放下鐵掀,對著兩個恭敬中帶著幾分傲氣的家僕笑呵呵的道:「請兩位回稟尊上,最近家中繁忙諸事需的洪過自理,今日真真去不得了,改日洪過一定登門請罪。兩位,請吧。」
看著洪過笑嘻嘻全無一點敬重神情,幾句話後就伸手請自己走人,兩個家僕心頭大怒,若非自家男女公子們平日尊敬這個洪過,他們兩個真要伸手狠狠揍眼前的年輕書生一頓。
誰知道,不等兩個家僕說話,洪過身後的婦人竟先說話了:「過兒今日怎的這樣怠慢?可是因為我平日不喜你與村南那些公子們來往?罷了,今年的事情邪性的很,連迪古乃都來得,哪裡還管得了村南的諸位公子,你就去吧。」
這下兩個家僕得意了,看著洪過的眼神中帶著幾分挑釁:嘿嘿,小子,現在你老娘都發話同意了,看你還怎麼推脫?
對老婦人的態度洪過大為吃驚,雖然他來到這裡時間不久,可還是能瞭解到一些自家老娘的脾氣。洪家婦人最是討厭那些個女真貴人,若是沒有必要絕對不會與女真人有半點往來,想想當初完顏亮對著她施禮,洪過的娘也不過是勉強笑笑,怎麼今日會突然大大方方的要自己去村南的女真貴人莊園?
「娘……」洪過轉身遲疑地看向老娘。
婦人其實年紀應該不大。若是能除去過度操勞給她留下地痕跡。洪過估計著。婦人也就是三十大多不到四十歲地年紀。只可惜。因為每日裡要為生活下去而勞碌。現在地婦人看上去足有五六十歲一樣蒼老。
看著洪過。婦人滿是皺紋地臉微微一笑。「去吧。過兒。南面莊子與北面大不一樣。雖然娘不喜歡你以前過去借書看。但是娘地眼睛不瞎。南面莊子上地女公子是個善心人。這女真雖然是膻腥之地。不過終歸也有好人。去吧。」
那邊兩個家僕聽著可感覺不是滋味了。什麼是膻腥之地。什麼是也有好人。好麼。一句話將金國大多數人都說成大壞蛋了。不過。這兩人卻是不敢與洪過地娘頂嘴。惟有用憤怒地目光盯著洪過。滿臉地不耐煩。
連老娘都讓自己去了。洪過還有什麼可以推脫地。不得以放下鐵掀跟著兩個家僕再次出門。
雖說是村南地莊園。實際上這路程可不近。粗算下足足走了兩三里地。這才望見莊園地大門。
近距離看到莊園,洪過倒吸一口氣,這哪裡是什麼莊園,分明就是一座城堡麼:看著總有後世三層樓一般高度的夯土外牆,至少有六七米高,牆上竟然有人在來回巡邏走動,而且牆頭還建有高高低低的女牆,這哪裡是莊園的狗屁院牆,根本就是按照城牆的標準建築的。院牆上每隔三四米就有一座箭樓,仔細看看箭樓中森然的射口,可以想像,若是有人敢進犯,這些射口中射出的奪命箭矢會叫每一個前來進犯的人後悔萬分。
院牆的大門也有個三米多高,五六米寬對開的大門,仔細分辨下,洪過齜齜牙:竟是生鐵鑄成的。媽的,這可是東北女真腹地,從這些日子在村子中瞭解到的情形,洪過知道,就在三十年前,女真人家裡能有一件鐵造的兵器足可以當做傳家寶了,即便是大金國建立了三十年,生鐵也是被官府嚴格管制的物資。好傢伙,這裡竟然用整塊生鐵作大門,這要豪奢到什麼地步,乖乖,到底是女真的貴人啊。
進門前,洪過再次打量下院牆,這三四百米長的院牆,呃,說不定已經有一里長了,若是四面院牆都有這麼長,那可就是三四里長的城牆。除去沒有用於倒射的馬面和大型攻守器械外,怕是與那些州縣的城牆再無分別,只怕,很多北地的小縣的縣城都沒這座莊園來的廣大氣派。
見著洪過探頭探腦的樣子,那兩個家僕站在院門裡大是不耐,心中狐疑著:這洪家小子平日裡沒少來啊,怎麼今次鬼頭鬼腦的,一副不像幹好事的樣子,別不是心裡起了一些不該有的念想吧,不行,等下要盯緊了他,若是園子裡少了什麼短了什麼,說不得,抓住他先揍上一頓一準能找到贓物。
不知兩個家僕心頭起了疑心,第一次見識古代城牆的洪過盡飽眼福後,這才施施然走進了莊園。
進到莊園內又是大吃一驚,這圍牆之內根本就是一座城市啊,鱗次櫛比的房屋小院,往來行走的住戶人家,除去沒有那些叫賣的小販商舖,幾乎什麼都有了。
這次不容洪過看仔細了,兩個家僕幾乎是用拉著的,將洪過領到了位於中心的一個院落門前。與守門的壯丁打個招呼,換過了腰牌,這兩個家僕又在洪過腰間插上一塊巴掌大的木牌,這才將洪過領進去。
看著內裡的房屋館舍,洪過微微搖頭,唉,到底是剛從深山裡走出來的蠻子,這建房子的水準比起後世看到的故宮或者蘇州園林來實在差了太多。一應選用粗大的用料,也不知道雕樑畫棟的裝飾下,很多地方甚至還露著木料的本色,這樣看來,估計這位女真貴人也就是個沒多大見識的鄉巴佬。
這邊洪過心裡腹誹著莊園的主人,突然扭頭發覺事情不對,「喂喂,你們要將我帶到哪裡去?」
無論洪過是否穿越過來,這作客的起碼規矩他還是知道的,剛剛已經走過了兩重庭院,越是向裡走越是幽深,連院中的景致也從一開始的細沙鋪地的空場,變成了現在四下栽種樹木,間或點綴幾個池塘,無論是誰都應該明白,再向裡走只怕就是所謂的後宅了。
他一個男人老爺們大喇喇的闖入女真貴人的後宅,還是個女真鄉巴佬的後宅,那結果估計只有一個了:被那個暴怒的女真鄉巴佬命人活活打死,死了還要扔出去餵狗。
兩個家僕奇異的看向洪過,奇怪啊,往常這小子來的時候不是這個樣子啊,怎的今日突然轉了性子,如此輕佻的四下亂看不說,那後園他就算沒去過一百怕也有八十次了,為啥今天突然叫喚起來?
一個稍稍不夠老練年輕一點的家僕有些怒意了,他估計著,洪過是故意給他難堪,誰讓他今天是第一次被主人交代出來辦這種差使,那個洪過是誠心找茬的。這個年輕家僕剛要發作,卻被一邊的同夥拉住,那老成一點的家僕對著裡面努努嘴,年輕家僕偷眼一看立時老老實實的站在了道旁。
原來,從內宅的園子裡走出一群人來,當中的是一名年約三十左右的中年男子,身姿英武面相嚴肅,在中年男子身後竟是七八個大小孩子,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
這群人離著老遠就能看到,洪過不用兩個家僕提醒,也急急躲在了道邊,估計著,這些人中間怕是就有本宅的主人吧,現下沒有經人引見就這樣中途遇見,還真是個道左相逢,不尷不尬。
那群人也沒想到能在路上遇見人,見到洪過後先是一愣,而後一陣歡快的笑聲震天價響起來,從中年男子身後跳出一個人影,衝著洪過撒開腳步飛快的撲過來。
洪過本是想扮出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讓那個鄉巴佬女真貴人不要誤會,誰想到突然冒出這麼一出來。沒等他反應過來,那個身影已經衝到近前,不及躲避下竟是被撲個正著,四仰八叉的倒在鵝卵石鋪就的道路邊上。這下子,在場幾乎所有人都是轟的大笑起來,一群帶著童音的嗓子笑得最歡,連本是扳著臉的中年男子也憋不住露出一個笑臉。
洪過被人推倒,想都不想的伸手就去推,誰想到,在那厚重的皮毛衣裘之下,竟是個份外玲瓏的身子骨,腦中一陣清明下,緊接著就是大驚失色,「靠了,竟然是個小姑娘,壞了壞了,這下可真是說不清楚了。」
未等洪過叫喊,那個小姑娘已然跳起來,對著正笑得歡快的小孩子們,叉腰大喝一聲:「再笑一個看看?誰敢再笑?哼哼,敢笑話姑奶奶我了,小心今晚要你們好看。」
真真是雌威無邊,這脆生生的叱喝出口,在場一下沒了聲息,那些剛才正樂得開心的小子們一個縮頭縮腦的躲開去,試圖避開女孩子的目光。
倒是那個中年男子皺皺眉,對著小姑娘擺擺手:「小雅太過唐突,還不將洪先生扶起來。」
小姑娘這才想起來還有個洪過仰面朝天的躺著呢,不過不用她來扶,洪過這邊齜牙咧嘴的站起來,對著中年男子拱拱手。他算是怕了這些女真貴人,還是盡快脫身吧,只是,他現在對以前的記憶還在慢慢整理,本著少言不錯的原則,僅僅是行了一禮,再不吭聲。
到底是北地女子,沒有那麼許多的規矩,那小姑娘這時歡喜著拉住洪過的衣袖就要繼續向內宅走,邊走還邊歡快的笑道:「一個喊洪先生,一個叫王大哥,真搞不懂你們兩個。」
這下子,那些小孩子們又是一陣嗡嗡的笑聲,而且有幾個年紀稍大的笑著總是帶著一股子詭異,洪過聽著感覺身上毛毛的。只不過,現在的洪過還沒心思去考慮那幾個小屁孩,無論是否懂女真語,他畢竟是在後世那滿世界大辮子戲走過來的,阿瑪的意思還是能夠明白的。
噗哧,洪過幾乎吐血了,「暈死了,小丫頭叫自己哥哥,自己朝小丫頭的老子叫大哥,亂,真他媽的亂。」
新人新書沖榜太難了,現在的**競爭很激烈啊,才一夜光景,小血就從新人榜三十五被甩到了四十多,請諸位書友多多投票支持小血啊!
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