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冷冰寒自然是借口要幫老爸聯繫朱建軍,理所應當要缺課了,冷雲翳對此也無異議,現在事情緊急,況且冷冰寒的成績也很好,自己壓根兒就不擔心他缺課的事情,為此還親自給冷冰寒的班主任老師鄭國民打了電話。
鄭國民四十來歲,是從村小一步一步爬上來的,也很不容易,四十多歲了才到了一中當上一個小小的班主任。
不過這次機緣巧合冷冰寒到了他的班上,他那顆沉寂的心似乎又開始蠢蠢欲動了。他經常借報告孩子情況之機,想要和冷雲翳套些近乎,拉些關係,不過每次接電話的都是冷雲翳的秘書,沒有一次能直接和冷雲翳對上話,他對此很是氣惱,但卻並沒有氣餒和放棄,他堅信: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
今天早上他剛到辦公室,電話就響了,同事一聽是找他的,就立馬讓他來接電話。
雖然已經馬上跨進90年代了,可電話還是很不普及,能打來電話的,身份絕對不會太簡單。他很鄭重的接過電話,但聽了電話那頭的介紹後,突然像是被高壓電打了一下的感覺,渾身一震,心臟更是一陣劇烈的跳動,差點把手中的電話都扔掉了。
冷雲翳自然不曉得這個電話讓對方有如此大的反應,只是簡單幫冷冰寒請了假。
電話那頭的鄭國民都不敢站直了身子,半躬著腰,滿臉堆滿了諂媚的笑,一切自然都沒有絲毫問題,完了他還主動提出,等冷冰寒回到學校自己會幫助他補上缺失的課程,絕對不會讓冷冰寒為此受到什麼影響。
掛了電話,鄭國民才發現全辦公室的老師都以好奇和驚異的目光看著自己,曉得自己拍馬屁的糗樣被大家看到了眼裡,不過卻絲毫不以為然,市委常務副書記的馬屁也是誰想拍就能拍上的嗎?心情大好的他眉飛色舞,哼著小曲離開了辦公室,去班裡檢查每天的早讀情況了。
冷冰寒出門後沒有直接去飛遠大廈,而是到了電力局小區的窩裡,然後拿出大哥大給朱建軍打了一個電話,簡單把情況給他說了一下。對於接手鋼鐵廠朱建軍自然沒有異議,不過他同樣對此完全不懂行,而且也擔心資金抽調了是否會影響到日本的計劃。
他是一個急性子,心裡藏不住事,匆匆開完會,就趕來和冷冰寒匯合了。所以有了這個空間,對於還需要低調的冷冰寒來說,方便了許多。
兩個外行人商議來商議去,還是沒有商議出什麼結果出來。也只能照著昨天晚上冷冰寒設想的那樣,下午朱建軍先和冷雲翳接觸一下,先表示出對西昌鋼鐵廠的興趣,具體的等從香港請來專業人士,對鋼鐵廠進行調研評估後再說。
約好了時間,冷冰寒算是完成了老爸的囑托,慢悠悠往市委市政府走去,準備去給老爸報告喜訊了,想必老爸肯定都等得望眼欲穿了。
西昌的市委市政府在一個地方,不過是單獨的兩棟辦公樓罷了,一棟是市政府的,一棟是市委的。
還沒到市政府大門口,就見門口圍了一大群人,其中還傳來吵鬧聲。
冷冰寒心頭一驚,莫非西昌鋼鐵廠的人已經鬧到這裡來啦?他連忙緊跑幾步,擠了進去。
人群中間圍著的是一個大約六七十多歲的老頭和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兩個人衣衫都很襤褸,風塵僕僕的樣子,身上頭上都是灰,腳下自己縫製的鞋子也沾滿了泥土,看起來是明顯是經過了長途跋涉。
這一老一少正在和門口守門的警衛交涉著什麼,似乎想要進去,但明顯遭到了警衛的嚴詞拒絕。
在國外,市政府州政府是隨意民眾參觀的,而在國內,一般的百姓想要進入政府,是千難萬難的。或許是國內有太多的民眾申述渠道不暢通,希望能夠面見領導的人實在太多了,也或許是中國官本位的思想,做官就要有威嚴,要有架勢,從古至今就是這樣的。
警衛的態度還是非常好的,很有耐性的進行著勸導,但那老爺子似乎完全不買賬,漲紅了臉,激動地扯著嗓子罵道:「這還是不是GCD的天下,這還是不是咱們老百姓的天下?這天底下還有沒有說理的地方?老子當年跟著**、朱總司令打江山的時候,你們這些小兵蛋子兒還沒生出來呢!到老了連說理都沒處去呢?這還怪了,你這小子是怎麼當兵的?就曉得欺負咱老百姓?不曉得主持公道」
那小女孩也在那裡嗚嗚哭著,煞是可憐。
那些圍觀者也在那裡眾說紛紜,指點議論著,大多是表示對政府的不滿,對老人的同情。
通過旁觀者的議論和老人斷斷續續的訴說和責罵中,冷冰寒漸漸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老人姓趙,十多歲就參加了革命,是一個老紅軍,在戰場上多次負傷,建國以後也沒有過多的要求,就是回到了西昌農村務農。如今育有一兒一女,還有三個孫兒孫女,日子雖然清苦,但子孝婦賢,也算是老有所養,其樂融融。
老人的兒子趙志明在村裡承包了一塊兒魚塘,和村裡簽了5年的合同,魚都拉到城裡去賣,這兩年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魚很是暢銷,收益不錯,讓村裡好些人眼紅了。
這承包期才過了兩年,村上的土霸王——村支書的二兒子文勇就找上門了,要他們家退出村裡魚塘的承包,而改由自己承包。
趙志明肯定不幹,合同上明明寫了承包期是五年,當時為了把這個臭水塘改造成魚塘,他們一家沒日沒夜,可沒少花功夫。現在還沒到期,憑什麼要退出呢?天底下也沒這個道理呀,他們一家自然是嚴辭拒絕。
不答應沒關係,文勇也不多說,嘿嘿冷笑兩聲轉身離去。
不久趙家的魚塘裡就出了大問題,魚無緣無故的成片成片的死亡,造成了極大的損失。
正當趙家焦頭爛額的時候,村支書拿著原來趙家和村裡簽訂的合同找上門來了,不僅說原來的合同未經過村委會同意,是無效的,現在不僅要中止這個合同,還要追賠趙家前兩年來利用魚塘的非法獲利5000元。
趙家人一聽傻眼了,當時承包魚塘可是在全體村民大會上公開簽訂承包合同的,還當眾拿出了東拼西湊的500塊錢的承包費。這怎麼說無效就無效了呢?況且這兩年魚塘大多都是在投入,刨除了承包費、魚苗、飼料這些成本費用之外,這才剛要盈利,哪裡有5000的獲利可賠?
趙家人哪裡不曉得,這是村支書家裡想要逼迫自己家放棄魚塘才故意找茬。他們自然不答應,和支書大吵一架。見趙家不識相,支書沉著臉拂袖而去。
第二天文勇就帶著人到了魚塘,就直接大肆打撈魚去賣。趙志明聞訊趕來阻止,文勇卻義正言辭,說經過村委會一致決議,已經收回趙家非法承包的魚塘,而把魚塘重新承包給村支書的二兒子文勇。
哪裡有這樣欺負人的,趙志明當然不答應,當即和他們發生了爭執,卻被文勇帶入痛打了一頓,打得頭破血流,住進了醫院。
趙大爺聞訊後還沒來得及去看望受傷的兒子,村支書又帶著一大群人到了家裡要錢,說是要抵扣村裡兩年的損失。趙大爺氣得是渾身發抖,跺著腳痛罵村支書。可村支書卻視若無睹,直接叫人就搬東西,還把趙大爺推了一個大觔斗。
趙大爺辛苦了一輩子,當初的浴血奮戰只為給子孫後代一個幸福的生活,哪曉得晚年了居然會碰到這樣的事情,實在是氣不過,這才帶著孫女一大早步行了三個多小時找到這裡來想要反映情況的。
聽到這些,冷冰寒不禁問道:「大爺你反映情況怎麼不去專門的信訪部門反而來市政呢?」
「屁的信訪部門。」一提及這個信訪部門,趙大爺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老淚縱橫道:「這個信訪部門的門檻我都要踏爛了,剛開始幾次他們還算是熱情接待,後來就是不斷推諉。還將情況告訴了村裡,都是官官相護呀,昨天支書的二兒子文勇還來我家示威,說家裡有的是關係,就是告到省裡他們也不怕。還把我們家的鍋也給砸了。」
「我就不信這個邪,我就是要找書記,找市長,問問他們這GCD的天下就沒有說理的地方了,怎麼就能任由他們橫行鄉里,欺凌弱小?還有沒有人有良心,有眼睛來管我們老百姓的死活?」
圍觀者聽後,也是義憤填膺,在表示譴責的同時,也紛紛表達了自己對於政府官官相護、執法不公的不滿。
冷冰寒一看,大家群起激憤了,很容易出事,同時也驚訝這市政府門口聚居了那麼多人,居然都沒有人出面來及時解決處理,不論怎麼說,市政府門口堵那麼多人,形象也不好呀。
他連忙拉著趙大爺的手,說:「大爺呀,先別著急,那些只是個別現象,相信政府一定會妥善解決的,我這就帶你去見市上的領導。」
這種話如果從一個政府人員口中說出來,大家還覺得理所應當。可從這麼一個小孩子嘴中說出來,就有些讓人感覺怪怪的了。
大家都像見到怪物一般側目看著冷冰寒,還有一些大人說:「哪家的孩子,別在這裡搗亂了,快回家去,等會兒家長要擔心了。」
趙大爺也說:「孩子,大爺謝謝你的好意,不過這都是大人的事情,你們小孩子是不懂的。」
只有那個小女孩止住了哭泣,好奇地看著冷冰寒。她就不明白了,這個小孩子看起來明明比自己還小,怎麼感覺說話那麼有底氣,那麼自信,彷彿所有的一切都難不倒他似的,感覺好神氣呀。
冷冰寒卻沒有管旁人如何,只是攙扶著趙大爺往裡面走。趙大爺扭不過,心裡也想要進到裡面去找政府的領導,便沒有抗拒,順勢跟著冷冰寒往裡面走。小女孩自然也步步緊跟著爺爺。
所有的圍觀者都等著看好戲,想要看這一老兩小會如何被警衛擋在外面的笑話,但令所有大跌眼鏡的是,警衛居然沒有任何阻攔的意思,冷冰寒帶著趙大爺他們爺孫倆很順利的走了進去。
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轉過彎消失了的背影,大多數人見沒有熱鬧可看,也就自行散去了,不過還有好事者不解地問警衛:「不是說閒雜人員未經同意不能隨意進入嗎?你們怎麼就讓他們進去了呀?」
那警衛笑了笑,道:「有熟人陪同,自然不是閒雜人員了。」
「熟人?就那個小孩子,會是你們的熟人?」
警衛白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煩道:「冷書記家的孩子,你說是不是熟人?」說罷就轉身回到了崗亭,繼續值守著自己的崗位。
冷冰寒有時候也常來這裡找老爸,門口的警衛自然早就把他認熟了。
那個人似乎一時還沒弄明白,嘟噥道;「冷書記,哪個冷書記?」
他身旁的其他人哄然大笑,其中一個還用很不屑的語氣說道:「這個傻帽,連冷雲翳冷書記都不曉得。」
那人這才拍著額頭,恍然大悟道:「哎呀,冷雲翳書記我怎麼會不曉得呢?這些年來給我們西昌的老百姓辦了那麼多實事,聽說連飛遠公司也是他引進來的,我閨女就在飛遠公司上班,說那裡可好了,這都要感謝冷書記呀。我這不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嗎?」
旁人也連連點頭道:「是呀,沒想到冷書記是好官,他的兒子也那麼古道熱腸,真是虎父無犬子呀。」
還有的說:「看來這大爺是碰上了貴人,有冷書記出馬,一定會嚴懲那些害群之馬,還大爺他們一家一個公道的。」
「這樣的事情呀也只有冷書記才會上心去處理和解決,換著其他人呀,我看懸,都只關心自己屁股底下的官位,不是每一個當官的都像冷書記一樣把老百姓放在心頭的。」
「我也只相信冷書記。」
「哎呀,要這天底下的官都像冷書記,那就是我們老百姓的福分囉。」
大家一邊討論著,一邊感慨萬千地逐漸散去,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這樣的事情對他們而言,也非平常,不過就是增添了些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