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蘭特•;希爾,這個名字,現在的球迷應該也不太陌生。但是現在再提起他,似乎已經跟榮耀和出風頭無關了,甚至和球場的關係也不太大了。無休止的傷病、脆弱的身體、零星的表現……在現在的年輕球迷以及央視的解說員嘴裡,他似乎成為了一個笑柄,一個另類的擺設。想想一年前,每當看到「老將希爾表現出色,得到15分……」的時候,我都會不由得心裡微微地酸楚一下,這些詞句,總會化成一根根綿軟的針,毫不猶豫地插在我那曾經為他澎湃的心上。
希爾剛進NBA的時候,被所有人認為是最有希望接替喬丹衣缽的人。他年輕、自信、聰明、俊朗、出身高貴、溫文爾雅、遠離一切負面消息,幾乎具備了一個成者應具備的一切素質和修養,球場上,他全面、霸氣、優雅、寬容,像一個彬彬有禮的破壞者,一邊以自己強壯的身體、細膩的技術衝擊著對手的防線,一方面又帶給觀眾和球迷美倫美煥的視覺衝擊和高雅的享受。
始終覺得希爾是個球場上的另類:他沒有其他NBA球員的一切惡習,彷彿和別人格格不入,然而卻在球場內外都具備良好的人緣,他剛入NBA的菜鳥賽季,居然入選了全明星賽的東部主力,還成為了NBA全明星的票王!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同時也說明了全世界球迷對於希爾的認可與喜愛。希爾彷彿讓大家眼前一亮,知道了原來NBA的球員是可以毫不粗俗的,是可以出身高貴舉止文雅的,原來一個優雅的紳士也可以在這弱肉強食的世界裡站得如此堅實。所以,大家都毫不猶豫地把票投給了這個好孩子。
希爾在球場上打球的時候,我總能感受到優雅與暴力這種截然不同的氣質的完美契合。他強壯而霸道地一次次直接從防守者身邊擠過,視若無人地直衝到籃下,把球狠狠地砸進籃筐;他又能優雅自如地控著球,像一個空靈的舞者,伴著天籟的律動,隨風蹁躚。群雄割據,紛爭四起,希爾靠著自己的風度和霸氣,為自己在殘酷的NBA樹立起一面高貴的旗幟,他從不試圖侵略別人,從不放言說我要打倒誰誰誰,但是,誰侵入了他的地盤,他卻會像一個真正的領袖一樣,無畏地以自己的自信和力量,迎擊一切試圖打倒他的人。他以自己的實力和韜光養晦的氣質,為自己在那個美好的年代,寫下了蒼勁而儒雅的一筆。他也許算不得真正的天皇巨星,但是卻沒有任何經歷過那個年代的球迷,敢於忘卻他優雅的暴力。
希爾的技術是NBA歷史上少有的全面。在他的全盛時期,他是個無所不能的戰士,幾乎可以包攬一支球隊所需要一切任務。「組織前鋒」這個詞,從他這裡開始流傳。三雙對於他來說,是信手拈來的。如果他在乎自己的得分的話,那單場30分對於他來說,只能算是個基本任務。當時的NBA,我始終認為有幾個人,在一對一的情況下是沒防守的,其中一個就是希爾。
98年活塞對公牛的一場比賽中,我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喬丹老了。
因為當時,公牛那傲視天下的防守,無限制年輕的希爾一次次一馬平川地把球放進籃筐。大蟲羅德曼那無賴式的防守,無凍結這位優雅的紳士,皮蓬那橡皮糖式的騷擾,也無阻擊他的靈動步伐,終於熬不住的喬丹出馬了,然而在那場比賽中,我終於不可思議地看到了喬丹的老態。他依然無組織希爾,在攻和防中,喬丹都顯得很疲憊。在防守時,和希爾的身體對抗中,他居然兩次狼狽地倒在地上,而希爾卻是紋絲不動……喬丹的一次標誌性的後仰跳投,被希爾毫不留情地垂直蓋了下來……
所有人都說,希爾是最接近喬丹的人。我知道這話確切否,但我也清楚地從這個年輕的紳士身上看到了一個未來NBA王者應有的一切。也許,他需要的只是時間。
——不,我果然忽略了要接替喬丹所需要具備的一個最重要的決定性的條件:上天的眷顧。
希爾沒有得到老天的垂青。在經過了風光無限的幾年之後,老天終於覺得,不可以這樣下去了。於是,他收回了希爾身上的光環,把希爾還原成一個凡俗的球員。希爾開始連續地受傷,連續地手術、養傷,連續地復出復出再復出……卻始終無找回當年傲然世外的感覺了。他真的成為了一個普通的球員。
他在魔術的時候,曾經有球迷資歷不深的哥們說,麥迪壓得希爾沒有表現的機會。我搖頭說,你錯了,是他自己把自己壓得沒有機會。一個得到老天眷顧的希爾,絕對不是麥迪壓制得住的。
弗老大到了魔術隊,希爾又繼續給這位張揚的小師弟打下手,努力地讓自己以一個健康的狀態出現在球場上,儘管他知道,他再也找不回丟失的光陰了。
在以「壞孩子」聞名的活塞隊,出現了這麼一位難得的「好孩子」。這位好孩子,努力地打球,努力地做人。為了打好球,他以巨大的時間和精力代價修正自己的投籃姿勢,為了使自己的三分球更穩定,為了使自己更為犀利,為球隊帶來更多勝利;為了帶領隊友一起勝利,他面對隊友斯塔克豪斯的叫板,很平靜地提出兩人一起當隊長的請求……
他努力地讓自己堅強,努力地讓自己不從自己深愛的賽場上像那個時代的幾乎所有前輩一樣,無奈地退出,但是,他真的能堅持下去麼?
去年的全明星賽上,希爾開玩笑地對記者說:「我會要求卡特去防讓人頭疼的加內特,我自己要偷懶。——因為我是老人啊,新人得聽老人的。當年,我第一次打全明星賽的時候,皮蓬就命令我去防沒有人願意防守的肖恩•;坎普呢!我不願意,可是也沒辦,只得忍氣吞聲地被坎普虐待!」
記者們都笑了。我卻鼻子一酸。